第31章 【刁難他】
與此同時,八千裡外。
當張靜虛率領衙役們查案奔波時,皇朝帝都的權貴們正在花天酒地。
青樓歌姬,燈火通明,嬌吟漫唱,曲宴高歡。
人活於世,或許真的同人不同命。
有的人天生窮困操勞,困頓清貧勞碌一生,比如那民間百姓,一輩子為了吃口飽飯而活著。
有的人則是生來安逸,或是富貴或是奢華,即便非貴非奢,一輩子也不用擔心性命安危。
不得不說,投胎真是個運氣活。
比如投胎在帝都的人,和投胎在鄉野完全不一樣。哪怕僅僅是普通百姓,但是生活的環境天壤之別。
於平民百姓而言,能夠安逸活著就是幸福,然而即便如此渺小的幸福,也不是生在鄉野的百姓能享有。
唯有皇城帝都才可以。
皇城帝都,同時又是神眷總府所在地,即便夜色寂靜幽深之時,但是皇城周圍百里無霧。
是的,這裡夜間無霧!
不管多麼凶戾的猛鬼,也無論多麼強的邪魔,凡是敢在皇城附近出現,那麼便意味著挑釁人族。
敢挑釁,必除之。
既沒有包容,也沒有縱容。
……
鬼類若在別的地方害人,也許鞭長莫及無法掌控,畢竟皇朝轄地足足一萬里,疆土太大需要的人手太多。
國境內幾十萬個村莊,需要幾十萬個守夜人。
大大小小三萬多個縣,需要設立三萬多個縣衙,並且每座縣城之中,還得設立神眷分府。
如此之大的人才需求量,無論皇朝還是神眷府都要捉衿見肘,尤其是神眷府,需要的是修行之人。
偏偏這方世界覺醒修行很難,最初一步必須是攢足功德,唯有攢足功德,才能開啟修行之路。
然而攢足功德何其難,能踏上這一步的何其少。
所以哪怕皇朝強大,神眷府傳承久遠,但是兩大勢力的人手全都短缺,國境之內大多數地方鞭長莫及。
鞭長莫及,其實就是有心無力,故而鬼物才會橫行,迷霧凶危籠罩大地。
只不過,這種情況在皇朝周圍不存在。
周圍一百里,沒有一絲霧,夜間寂靜清平,抬頭可見滿天繁星。
這裡安全的很。
故而也安逸的很。
任何鬼魅邪魔,到了這裡都要繞道走,遠在一百里甚至兩百裡外,再強大的鬼物也要膽戰心驚。
原因很簡單,這裡不但是皇城帝都,同時還是神眷府總府,而在神眷總府之內,坐鎮著一尊戰神般的大神官。
他手中有天神所賜的戰器,乃是一桿青銅顏色的古拙長槍。
只需輕輕一揮,力道宛若奔雷,無論多麼兇猛的鬼物,此槍之下一擊皆殺。
據說這位大神官已經活了兩百多歲。
他早就已經攢足了前往天界的功德。
然而或許是因為後輩無人,又或許這位大神官心懷蒼生,總之他始終不曾離去,一直坐鎮神眷府中。
每一夜他都站於樓頂絕巔,俯視眺望皇朝一萬里疆域,洞察大地迷霧變化,以此推測各地情形。
他在默默守護人族。
如今的神眷府,也許只有他還在真心守護人族。
……
這真是一位盡心儘力的強者。
同時也是諄諄教導後輩的長者。
比如今夜,大神官站於樓頂絕巔,而在他的身後身側各處,則是三三兩兩聚集著年輕人。
言傳身教。
身體力行。
明明大神官已經強大到不需要穿甲,但他卻把天神所賜的戰甲穿上,明明他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長槍,但是他每一次登樓全都持槍而立。
並且神色肅然,堪稱一絲不苟。
這位胸襟如海的強大長者,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晚輩們,既然肩負其職,就要嚴肅認真,遵守每一項規矩,守護天下需要用心。
他雙目深邃,洞穿天下各處,不時將一些情形說給年輕人聽,以此來教導這些神眷府的晚輩們。
比如何處縣域之內,又有村莊驅散迷霧,由此可以推斷,乃是守夜人攢足功德而覺醒……
又比如何處郡府州府,驅散迷霧的範圍擴大,由此可以推斷,當地神眷分府必有大動作……
極有可能是滅掉了某個強大鬼物,所以才能把迷霧驅散範圍變大,這是極大功績,需要發下獎賞。
突然這位大神官『咦』了一聲,似乎因為發現某個事而感興趣,他神目如電一般,朝著八千裡外眺望。
足足良久之後,這位長者面色浮現欣慰,彷彿自言自語,又似若有所思,輕聲道:「真是有趣,又是這個小縣,前後僅僅隔了三天時間,竟然又有一處村莊驅散了迷霧。」
僅隔三天。
又驅迷霧。
這可不是普通情況,以至於他這位強者也感到驚奇。
要知道整個皇朝雖然每夜都有覺醒者,但是一萬里的浩大疆域也只能覺醒二三十人。
而天下村莊有多少?
大大小小几十萬個……
這麼多的村莊,守夜人的基數極其龐大,然而幾十萬個守夜人之中,每夜覺醒的竟然只有二三十人。
這種比例,小的可憐。
倘若分攤到一個小縣,那簡直是微乎其微,短的可能十年八載出現一個,長的甚至幾十年上百年都沒有。
偏偏在這種前提下,竟然有一個小縣特殊,前後僅僅隔了三天時間,又有村莊驅散了夜間迷霧。
這讓大神官很是欣慰,同時心裡又有些好奇。
忽然他轉身朝著那些年輕人招招手,語氣和緩的問道:「你們誰還記得三天之前,有一個小村在前半夜驅散迷霧,當時老夫曾跟你們說過,這個小村必然覺醒了一位不錯的守夜人……」
「當時老夫便下了令,讓你們將其招收入府,加以重用,多多培養。」
「那麼,這位守夜人可曾招入神眷府么?」
「有誰能過來於老夫說上一說?」
……
在場年輕人全都一怔,相互開始悄悄遞眼色。
三天之前?
前半夜覺醒?
這事隔的並不久,所以他們都記得,並且不但記得,而且他們還在暗中使了壞。
只不過這事可不能說出來,否則大神官必然又是一頓訓,甚至訓還不算,說不定還要關押他們去苦修……
他們可不想去苦修。
天生豪門何必苦修?
這種事躲都躲之不及,誰也不願意被大神官盯上。
只不過,該怎麼瞞過大神官的問話呢?
這些年輕貴族開始挖空心思編謊話。
可惜很快他們便察覺到,這一次想要瞞過顯然是不行的,原因很簡單,大神官正在目光灼灼等大家回答。
瞞之不過,如何是好?
難道真要如實回答,從而惹的大神官發怒?到時候怕是真要被關押,最要也要苦修大半年……
一想到苦修,在場年輕人都覺頭疼,於是不由自主,全都把目光看向某個少女。
而那少女此時也在暗暗發慌,腳下偷偷摸摸往後退縮幾步,偏偏她這退縮的動作,反而引起大神官注意。
頓時大神官目光看過去,沉聲問道:「雲瑤丫頭,你似乎心裡藏著事……」
少女『啊』的一聲,下意識開口辯解,道:「沒有,爺爺,雲瑤我心裡沒有藏著事。」
哪知大神官臉色一肅,再次沉聲道:「老夫跟你說過多少次,在這裡你要喊我的官職,你乃神眷府的五品神官,而我是神眷府的超品大神官。雖然咱們是祖孫,但是當值之時乃是從屬。按照神府典策的規定,你必須稱呼我大神官……」
這話的語氣其實並不重,勉強只能算是稍加呵斥,然而那少女卻似受了大委屈,竟然眼淚汪汪哭哭啼啼,嗚嗚咽咽道:「您…您訓我!」
大神官的臉色明顯很無奈,皺眉道:「堂堂五品神官,相當於朝廷五品郡守,但你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若是傳出去豈不令人笑話?」
然而那少女仍是哭哭啼啼,甚至擦眼抹淚撲了上來,彷彿受了莫大委屈道:「我才不在乎幾品官位,我只覺得您罵我很兇,爺爺,您不再疼雲瑤了嗎?」
大神官越發無奈,皺著眉頭將她輕輕推開。
隨即微微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意興闌珊,道:「算了,此事就此作罷。原本老夫想著,借那個小縣的情形向你們教導一番。結果你這丫頭一鬧,讓老夫頓時興趣全無……」
那少女看似哭哭啼啼,眼珠子卻滴溜溜轉動,趁機試探問道:「那個小縣很特殊嗎?」
大神官聽到她問詢,錯以為這丫頭在求知,連忙:「倒也不是那小縣特殊,而是其中一人特殊。」
說著微微一頓,語帶欣慰道:「方才老夫俯瞰天下,神目洞察皇朝疆域一萬里,發現那沂城小縣僅僅時隔三日,竟然又有一處村莊驅散了迷霧。」
「乍一發現時,老夫還以為那座小縣又有人覺醒,然而好奇之下再次細觀,才知道原來竟是三天前的那個人。」
「真是不錯的一位晚輩啊,覺醒僅僅三天又驅散迷霧。並且老夫見他身上流光隱隱,極有可能獲得了一筆數目不菲的功德。」
「由此可以推斷,他定是除掉了一個作惡的鬼物。化解一村之危,立下不小功業。」
「方才老夫之所以詢問你們,便是因為對這人產生好奇,我記得三天之前曾經叮囑過你們,一定要把他招進神眷府好生培養。」
「結果你們不但沒做回答,反而你這丫頭哭哭啼啼,惹得老夫無趣,現在已是興緻索然。」
「唉,你們這些娃子何時才能長大啊。早點懂事,早點承擔其責。」
「這天地間是有規則的,冥冥之中是有定法的,享受之人,必須付出,而若是只知享受不願付出,將要大量消耗家族的福運。」
「你們這些娃子,家家都是神眷府麾下的豪門。所以你們生來之時,個個算是含著金湯匙。」
「可是你們卻不明白,你們祖上並非豪門,他們曾經也是泥土中掙扎,後來因為建功立業才慢慢崛起。」
「每一次建功立業,就是一次對人族的付出,也正因為你們祖輩的付出,所以後輩們才享受福運。」
「可是娃娃們啊,福運是會消磨的。你們祖上固然功績很大,但也撐不住你們一代代消磨。如果你們不能及時醒悟,不能做到承負應有的職責……」
「唉!」
「老夫這些年為了教導你們,真是感覺有些心力憔悴。」
「我曾鏖戰十萬猛鬼,感覺也不曾這般疲累。」
「娃娃們,該警醒了啊。」
諄諄教誨!
莫過如是!
……
可惜,這位敦厚長者的一番苦心又白費了。
在場年輕貴族全都當做耳旁風,僅僅是表面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
尤其那個名叫雲瑤的少女,她的關注點根本不在繼承祖輩功業上,反而眼珠子滴溜溜亂動,再次懷著某種目的試探而問:
「爺爺您剛才說,那個人今夜賺到了功德。具體有多少?有沒有確切數?」
大神官微微一怔,感覺這孫女的問題有些奇怪。
但是這位長者仁厚,並未往壞的方面想。
不疑有他之下,隨口予以回答:「距離八千里,實在有些遠,雖然老夫能以神目洞察天下,但若距離太遠只能看到一些跡象,再由跡象推斷,大約做個參考……至於確切數字,老夫並不能真的確定。」
少女雲瑤連忙道:「那您就說個參考數字。」
大神官沉吟一下,緩緩道:「老夫觀他身上功德之光,大體應在兩百到三百之間,有此可以推斷,他今夜至少化解了兩三百人的性命之危。這個晚輩真是不錯,剛剛覺醒連連立功……」
然而少女已經不再聽他念叨,反而目光幽幽閃爍惡意的光,心裡暗暗琢磨道:「竟然有兩百到三百功德,這足以換取一件不錯的戰器。不行,決不能讓他順利。」
「我三天之前才說要刁難他,結果他一轉眼就賺到了不菲功德。若是讓他越走越順,我雲瑤的臉面往哪放。」
「必須立即發一份神劍傳書過去,讓沂城神眷府幫我多多的出手阻撓。就算刁難不死他,也要把他往死里刁難,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