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押解回京
無語問蒼天,帳中一時間靜默非常,忽的一聲哭號,嚇一老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康熙皇帝伏案飲泣,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張廷玉守在邊兒上進退維艱,只得語出勸慰之詞。
諸位皇子是面色各異,我跪在地上見他那哀戚之相,一時間竟是與自己的父親重疊,想必此時現代的自己身體已經被人發現,一個無魂的軀體不死恐怕也是植物人的下場,父母的慟是在所難免,只怕此時該是比他還要難過上百倍,他好歹還有一群兒子女兒,可自己的父母就只有自己一個,但是時空相距三百年之久,只怕今生再無緣相聚天倫。
想到此,我是悲從中來,忍不住嚎啕大哭,眾人又是嚇了一跳,幾個兄弟各自掃了眼,竟湊熱鬧般一個個跪了下來跟著我哭得賣力,如喪考妣,這般滑稽的西洋鏡兒倒讓我一時間減了些悲痛。
「胤礽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皇父起居動作、隨意□諸王大臣、截取貢品、驕奢淫逸、縱容下人作惡、企圖弒君殺父、生而克母是為不孝,對兄弟不友愛不仁!諸皇子有鑽營為皇太子者,即國之賊,法所不容。
張廷玉……」康熙抽噎了一陣兒,聲色暗啞,頹然之姿以致失了帝王之尊,聽他聲聲控訴,我也是暗自吃驚,這太子竟是做了這麼多齷齪事?若不是這回這小子偷窺龍帳讓康熙覺得生命受了威脅,只怕還會姑息下去,由此可見對這太子的寵愛確實不一般。
「臣在!」
「將此二子押解回京,上駟院旁另設氈幃羈押,胤褆胤禛輪流看守,都跪安吧~」康熙似是痛不欲生,說完了話便以手撫額,不願再看,剛才聞聽康熙痛聲之時,一個中年太監就打外邊兒不顧宣召竄了進來,這會兒極盡小心的扶著康熙,想必這人就是傳說中的大太監總管李德全還是梁九功來著?
沒顧上細看,忽然想到康熙說要把自己跟胤祥羈押在上駟院,那不是養馬的地方兒嗎?你這個玩笑開大了啊!暗指我們是畜生不成!根據遺傳學來講,自家人這種玩笑開不得啊!
「兒臣謝皇阿瑪!」肅了肅神態,正八景兒的給他叩了個頭,就算是代他那個不知道魂兒去了哪兒的兒子行的禮吧!沒想到又不知怎麼的觸到了康熙的痛心處,又是一陣泣不成聲。不敢再留,趕忙行了禮退出了帳子。
看著漫天的飛雪我是無語凝噎,暗暗搖頭,只怪自己點兒背,竟鬧了個九月飛雪的笑話!嘴角兒竟忍不住揚了揚,伸手接下了幾片雪花兒。
那個阿布凱一直守在帳子外頭,裡面兒的動靜我估計他聽得一清二楚,見我出來卻是這般表情顯然一愣,但也只是掃了一眼,彎下身子一手扶腰一手摸著刀柄,標準的武將站姿。
「二哥……」一聲輕喚,轉回頭一看竟是胤祥,估計是跟在自己後邊兒出來的。朝他笑了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心裡琢磨著咱哥倆兒這回也說不清是誰牽扯了誰了,啥也別說了,一起上駟院候著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嗎!想起這一句忍不住汗一把,人家可是兄弟呀!
由於風雪忽至,康熙又心情不佳,返京的大部隊都隨著康熙的聖輦走的穩穩噹噹,可我跟胤祥此刻是待罪之身,可就沒什麼好待遇了,加之又是胤褆負責押解,胤禛雖說於心不忍私下裡給的炭火跟食材也都是與皇子的一般無二,但也難免礙著老大的面子做的偷偷摸摸,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這一路上缺吃少喝也是常事。
我可是深深地體味何謂小人得志何謂人面獸心了,胤褆這人也是長的儀錶堂堂氣質不凡,可長期的武將生涯粗獷憨直已經在性子里根深蒂固,眼中的機關算計也是一覽無遺,這樣的心智形於外的一個人,康熙傻瘋了才會把皇位傳給他,難怪老四老八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他歸在對手的行列里,難道他自己就沒有一點覺悟嗎?真是不可理喻!
一路上他故意催促日夜兼程,竟是用了五日便從圍場回了京,連老四也被他甩在了後面,生生差出半日路程,看著他手舞足蹈的摸樣,我可真是懷疑老康是不是給了他密旨一類的東西要他處死我跟胤祥兩個,否則還沒定下罪狀,他美個屁呀美!
借著侍衛們搭建氈幃的檔子,他一手拎著一小罈子酒,一手執著一個黃銅製的手爐,一步三晃的朝著囚著我跟十三的木頭籠子走過來。
「媽的~也不嫌煩!當真是英雄別問出處,流氓別問歲數!」吐掉嘴裡的稻草,朝著那身影斜斜的翻了個白眼兒。
老十三隻是微瞥了一下,似乎不以為意。這個十三看來這回受的打擊不小,親兵無辜受累被斬,一向待自己親善的皇阿瑪又口口聲聲說自己奸佞不詭,心知自此之後再沒了昔日的聖眷,不免像是斗敗了的公雞,加之幾天的囚車羈押難以合眼,一向的養尊處優難免一時難於承受,這會兒帶著鐐銬枷鎖,蜷在囚車一角兒,要多落魄有多落魄。反觀我倒是閑適的多,本來嘛,康熙又不是我爹,甭管他之前對這個太子如何寵愛,於我是沒有沾著半分,我所有做太子的覺悟只是這幾天來的擔驚受怕跟惶惑不安,所以並沒有太大的落差,何況我知道這只是一廢而已,老子兩年以後還有出頭之日,到時候再爭取好好表現,最起碼要給自己一個無憂的將來。
「哎呀~~我說太子殿下,十三弟~今兒這天兒可夠冷的啊!雖說比不得圍場的風雪,但也夠凍手凍腳的,太子殿下要不也金口玉言一個,讓這風也小點兒!」這個衰人,這些天沒少拿我那天的糗事兒打趣兒,也不嫌膩歪!
「我只怕說的風更大了,閃了大哥的舌頭!」懶得與他理會,瞧見他貂皮大氅的裹得嚴實,自己跟胤祥卻只是黑絨披風的待遇,相形見拙的倒是覺得身上更寒了幾分。
擠著胤祥坐下,這小子像是有些不習慣,瞥了自己一眼,但也沒挪開。
「嘿嘿~~我看你等皇阿瑪回來了,還能這般牙尖嘴利,到時候指不定誰閃了舌頭!」他心情不錯,吝是我這些日子沒少刺兒他,他也照樣勇往直前樂此不疲。
「皇阿瑪回來之前我都還是太子的身份,大哥這些天的所言所行,我只當是讓圍場的風給拍了,神志不清,你今兒這話我且記下,等皇阿瑪回來了,我得當面問問皇阿瑪,我跟十三的罪是不是得等大哥你拿主意!」老子現在還是太子,儘管即刻就要被廢,但臨死拉個墊背的,你小子也別想佔了什麼便宜去。
果然他臉色變了變,不覺的彎低了腰身,眼裡火花亂蹦但也不敢再造次。
「去給本太子跟老十三拿兩件兒跟你這個一般無二的氅子來,另外溫一壺好酒備上幾個小菜給本宮祛祛寒氣。」
手指點在他的貂皮大氅上,他面上一訕,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的一合拳:「是!」
看著他雄赳赳赴義一般的走姿,忍不住好笑。
「太子何苦與他計較,皇阿瑪將咱們交予他看管,如今也算是落在他手上,這圈禁的日子得個厲疾便歿的也不是沒有過!唉~~」
他是說死因不明嗎?他老大也敢?我卻不信!嘴上輕叱,反而一笑。
「十三弟想的嚴重了,此番你二哥我昏魔了鑄下大錯,到頭兒了不過就是被廢了,但憑著咱這三十幾年的太子生涯,量他也不敢動了分毫,只是十三你也不必如此萬念俱灰,說到底也是皇子,你只當是停薪留職放了個長假,我有一言你且聽了,天命與我這個身份,我斷不會乖乖的認了,不出兩年必會復辟,到時候……」誰主沉浮還是個未知之數,我不是那個歷史上倒霉的太子,他的爛帳也別想我給他背,我的血液里流淌的是自強不息不安認命的熱血,如果非要我承受這些,我不怕改天換命,反正清末的鴉片戰爭強虜侵犯,近代史八年的血雨腥風殘酷戰亂,都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我做了皇帝,我必可偵其利害,避其災劫,於國於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換言之,我知曉歷史走向,明白民生根基,就算是重獲康熙信任輔佐著他築個太平盛世,打造個鐵桶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總之我絕不會認了這圈禁高牆,死的不明不白的悲催命運!
後半段沒敢說出來,但眼底不覺間閃現的鋒芒精火必是被這小子瞧了去,再看他時,他兩眼滿是疑惑卻也見了一線生機,似是而非的點點頭,似乎知道我藏在心裡的話,竟也流露出幾分崇拜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