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18歲之後(一)

八.零18歲之後(一)

他們有禍了。因為走了該隱的道路,又為利往巴蘭的錯謬里直奔,並在可拉的背判中滅亡了。

——《聖經,猶大書》

2021年那個仲夏,也就是涼星儀十八歲的夏天,它好像和往常一樣,也其實不太一樣,分別總是在九月,每年的這個時候人們都留下了許多故事。故事發生在清茗小區A棟404,一個平白無奇的地方,卻引發了我的思考。

那個地方充斥著沉寂與喧鬧,而當下的生活卻布滿了未知的目光,我們被刺痛過,也被嘆息過,一束又一束不屬於我們的光投射在了純粹的身體上。

「噠噠噠噠」,聲音逐漸靠近,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走到了一個男孩跟前,摸了摸他的頭。忽然,女人的手在男孩頭上敲出了聲響,男孩卻是一臉平靜,低著頭不敢說話。此時男孩的眼睛從側面來看,有些渾濁,但從正面來看,他的眼睛卻好像是空白的一般。

女人大聲呵斥道:「涼星儀,你快出去運動一下,別整天呆在家裡像頭豬似的,我可不希望你成為一個廢人。」

「嘶,好啦,媽,我知道啦,等我看完這節網課,我就找朋友一起去體育公園打打羽毛球。」男孩一臉平淡地向母親解釋,男孩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一件與他毫不相關的事情,電腦屏幕中的網課沒有停止播放,微弱而細微的光一直灑在他們附近,而抽屜中的《實況足球》比賽仍然在上演,遊戲還在繼續,生活只是生活。

母親來得快,走得也迅速,聲音響起的時候就是結束的開始,空氣再次變得寧靜,房間殘存著過往的喘息,男孩卻依然將頭埋葬在手機里。

男孩的名字叫涼星儀,他是星泥希望中學的一名學生,喜歡打排球、乒乓球等一系列球類運動,他還有一個特殊的嗜好,就是他喜歡看世界,總喜歡朝天的方向看,不喜歡低頭,所以他的朋友們都叫他「望遠鏡」,我們第一次見他就是他在看天空的時候,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里藏著數不盡的光點。

「這什麼垃圾遊戲,不充錢就不能玩了是吧,真讓人無語至極,卸載卸載,滾吧,你這個賤人。」手機上的數字讓涼星儀深感不適,他的情緒好像只能依賴於他的嘴去發泄,因為這個世界並不會有什麼人會心甘情願地接受別人的抱怨,只能堵在每個人心裡,暗暗自傷。

《實況足球》卸載了,手機上一列一列的消息閃現,但大多是一些運用程序發出來的,男孩將手機放在了一邊,緩緩地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上那片平白無奇的天花板,天花板不斷傳來一陣又一陣滴滴滴的玻璃珠聲音,樓上的小孩又開始喧鬧了。在嘈雜聲中,他的心裡更加難受了,於是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組號碼,說:「喂,你最近怎麼樣了?」

「還不錯,我接下來可能要去足校踢球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我暫時不太想去踢了。」

「好的,我知道確實是我的錯,是我違背了當初的誓言,讓大家都不斷離開,對不起。」

「唉,沒事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對了,我做了一個夢,一個我們的夢。」男孩嘆了一口氣,臉上有些許猙獰的顏色。

「一個夢,一個我們的夢,這是什麼夢呢?」

「沒什麼,只是一個夢而已。」

「好吧,那你今晚有空嗎?出來聚一下不?」

「不了,今天有人約我,我們還是不聚了吧,下次見,拜拜。」男孩沒等對方的回復便將對話掐斷了。

掛完電話的涼星儀趴在桌子上憂傷地寫著他的日記,眼眶的水汽漸漸凝結,成了水滴在眼睛附近不停地流動,淚水流在紙上,沖淡了他的字跡。

「嗡嗡嗡嗡嗡」,桌上的手機繼續不停地在震動,他以為是她的信息,男孩的手再次伸向了手機,他打開一看,裡面只有10086發來的信息。

手機不斷閃爍著幾句話,不知道是男孩的刻意還是機器的失誤——「有時間嗎?出來踢球不?」

過了一會兒,他又打了一個電話,「有時間出來踢球嗎?」也就幾秒鐘時間,星儀就放下了電話,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瞳孔靜止不動,整個世界好像停止了一般。突然,窗外的一束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影子立刻分成四個,分別往三個方向離開,剩下一個微弱的黑影滯留在他身後。

過了一會兒,女人發現男孩還待在房間里,心裡很是難受,以前那個活躍又有活力的男孩彷彿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不禁感到莫名的悲痛再次怒斥男孩:「立刻出去運動,別給我找理由,你怎麼越來越頹廢了?明明你以前天天找朋友踢球的,現在怎麼一直宅在家呢?」在女人的催促和驅逐下,男孩自覺的離開了家,下了樓,走在了一條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路上。

西南方的斜面沿著了小區的高樓上那白白的牆壁,從風鈴到廣州,圓損的月牙鋪灑在天際,太陽的日光微微地閃著,紫藍色的天空往前方離去。樓下的戶外停車區上,有兩個小孩拿著特製的羽毛球拍在一旁互相嬉鬧,小男孩指著天空一臉驚訝地說:「知音,知音,你看那裡,你看」。

小女孩扭頭看向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然後不由得感嘆說:「啊,噢,這紫色的天空真好看呀!劉心,我們的天空不只是蔚藍的呀!」剛好路過的涼星儀眯著眼睛,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從他們身旁經過。待涼星儀走後,小男孩走到小女孩跟前拉著她一臉疑惑地說:「剛才那個不是曾經的足球小將劉星儀哥哥嗎?最近他怎麼沒去球場了呢?」小女孩開心地對小男孩:「對呀,星儀哥哥以前踢足球可厲害了呢,我還看過幾場,他是真的厲害,不過最近這些日子,確實沒怎麼看到他在球場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他受傷了吧。」

涼星儀耷拉著腦袋,走進了路邊的咖啡館,點了杯愛爾蘭咖啡,喝了幾口便放在桌上,他拿起手機,微信上依舊一片風平浪靜。大概朋友們都很忙,過了許久手機里仍沒有真正的回復傳來,時間拉長了距離,手機剝奪了一切幻想。

夜悄悄地來,人也靜靜地走。前路漫無邊際,男孩卻依舊懷著執念,不斷踏往那未知的旅行。晴空澄澈,萬里空曠,終古常更的皎日,仍舊在他的軌道上,一站又一站的在時間長河中駛過。

涼星儀來到了體育公園,成山成海的人從一個方向往下一個方向湧入。喧鬧又熱烈的公園裡,涼星儀卻是個異類,他只是站在足球場外的一個角落像個電線杆一樣栓在那裡。

男孩總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緊閉著雙眼,耳朵插著一對藍白色的耳機,耳朵里遊盪著別樣的歌曲。

「夏夜吹過的風無雲的天空,

我們等著流星劃過,

十七歲做的夢那個時候,

……」。

遠處的廣場舞聲不斷傳來,周圍的大姨大媽在歌聲里吶喊,星儀心中有些彷徨。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看向了遠方,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大家都長大了,成年人的世界都是這樣,不說話就意味著以後沒有了以後,見面的機會變少了,時間將距離拉開。每個人都開始喜歡修築自己內心的高牆,皆以為這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不經意間,我們都心甘情願地做了失語者,自然而然我們也就成了他們。

上次與他在公園踢球的少年帶著足球朝他走來,他與他交談了許久,最後少年還是一個人離開了,而男孩仍站在那裡,感受著這份獨處的寧靜。

夏天的風從男孩身旁掠過,朦朧的燈光里,息息索索有幾許茉莉花香從他身邊飄落,他聞到了芬芳,卻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噤,接著抬起頭默默地繼續看向了綠茵場上,球場褪去了繁忙,剩下了些許少年仍然在球場揮灑汗水。星星還在閃爍,他站起了身,帶著莫名的快樂,緩緩地走進了這落魄的歡樂場,與幾個少年一起結伴同行。

不遠處,一個女孩踏著緩慢的步調往球場而來,女孩名叫葉菁,是涼星儀的青梅竹馬,他們倆從小踢球一起踢到高一。葉菁最近有些煩惱,這幾天她都在忙著準備。

女孩身穿曼聯Fc,這隻球隊也是涼星儀一直喜歡的球隊,她剛才一直在球場外來迴轉悠,並四處張望了幾次,好像在尋找什麼也好像在回憶什麼。

明天女孩將要前往浮力足校進行試訓,可她心裡卻一直在想一個貌似與明天無關卻又有些關聯的問題——「星儀會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而更加頹廢呢?我和他還有明天嗎?」

想了好久,可不見得會有答案,她開始從房間走出,朝遠方的球場走去。球場外,作為一個觀察者,女孩正仔細地瀏覽著這片冷清的綠色,當目光的投射到男孩時,女孩的眼睛不禁變得堅定,抿了抿嘴。不經意間,她朝男孩的方向做了一個動作,做完那個動作后女孩嘆了一口氣,貌似她已經找到了答案。

女孩想要的答案已昭然若是,但她還是有點放不下,久久地站在遠處,一直看著男孩,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此時,男孩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瞬間回了頭,但由於距離的緣故,男孩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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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就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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