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 叛亂

第8章 下 叛亂

距閱兵日過了二十天,沃斯特奉命帶上財帛赦旨復臨兵營山谷勞軍。麥爾斯為前來頒旨的沃斯特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親率三軍在營外向聖使行叩拜大禮,莊嚴地從沃斯特手中接過赦免狀及晉陞他為少將的敕令。

儀式結束,他吩咐手下接待隨行勞軍人員單將沃斯特請進茶室絮聊:「副相,相別數日城中可還安好?」

「閱兵日騷亂平息后城中民眾安定,物資充裕,生活復歸祥和寧靜,此番陛下赦免爾等一眾過犯,想必亦是覺得沒有造成不可挽回之惡果,你確當感激陛下寬宏大度,恩賜再造之德!」沃斯特言談歡愜,滿面春風。

「哦,既蒙王上寬宥前罪何不見家尊隨副相同來,莫非要我隻身入城才得與深陷囹圄的親人聚首不成?」麥爾斯直言道。

「將軍此言差矣,你雖蒙寬赦可總檢察官大人是宮廷重臣受行刺事件所累令尊幫你辯解時觸怒了陛下以至受縲紲之厄。陛下本想借閱兵式向敵人揚威壯勢,豈料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怎能不怒髮衝冠?礙於當下複雜的局勢你是得到了免於追究的優待可令尊的祿位恐再難恢復,不過你可以放心,即使看在指揮官面兒上陛下也不會太過為難您的親眷。」沃斯特以他一貫誠懇的態度說道。

麥爾斯細膩的情感已敏銳察覺到宦海中面對失勢朝臣,同儕所流露出的涼薄冷淡,於是哂笑道:「您說得沒錯,需要給我們睿智的國王更多時間考慮如何處置一位無罪的老臣。但要問他該如何對待一位深惡痛絕的軍官,那可就簡單多了:只需一道急詔,命鎮守邊疆的黑旗軍火速入京剿逆所有麻煩自可迎刃而解---我說的對嗎?副相大人!」

沃斯特聽麥爾斯道出了國王嚴令他保守的秘密內心悚懼,支支吾吾道:「這...嗯...呃...王上只是覺得禁衛軍長期駐防京師似有不妥,適時與外地駐軍輪崗值守更為穩便...」

「什麼時候京城需要二十萬驍勇善戰的黑旗軍守備了...敵人不是還沒打到京畿嗎?何況邊疆防線吃緊,抽調禦敵主力脫離前線乃是在鼓勵敵人趕早對我們發起進攻---直說了吧副相,陛下打的什麼主意我心知肚明,他若鐵了心要滅亡我就叫他儘管來吧。黑旗軍距京畿應該不足六百里了吧?」麥爾斯斜眼覷著沃斯特蔑笑道:「實不相瞞,在下可不覺得王上是個既往不咎的仁君聖主,早就料到他會召黑旗軍前來廝殺---來吧,我們一道兒去看看兵營山谷為即將到來的勁敵備下的大禮。」說罷麥爾斯起身挽著早被他直白言語驚得瞠目結舌的沃斯特走出待客室。

「傳令三軍校場集合,我有重要事項向將士們宣布!」出了門麥爾斯對警衛發出命令攜沃斯特望山後主教場走去。

他們從營區草坪間的小徑穿過後院圍牆的窄門走上一條矮山丘上盤繞著的石鋪路,順著石鋪路轉至山後另一側在周遭點綴著蒼松翠柏的遼闊場地旁停下腳步。

士兵們收到主帥命令在各單位長官帶領下陸續趕到校場集結。待隊伍集合完畢麥爾斯邀沃斯特陪他一同登上場地邊緣近十米高的將壇。

「麥爾斯,你當真決定要謀反了嗎?」沃斯特尾隨麥爾斯登上將壇階梯,心情沉重地問道。

「看過你就知道了?」麥爾斯頭也不回冷漠答道。

「我想有必要提醒你武裝對抗王廷是一條不歸路,只要跨出第一步等待你的就是無盡的征戰直到毀滅降臨那一天,你確定要承受這樣的代價嗎?」

「哈---第一步早就在二十天前的國王大道上跨出去了,

如果還有回頭路的話等打完眼前這一仗再走不遲。」麥爾斯不為所動道。

沃斯特還想說些什麼被他果斷制止。

「到了。」說著麥爾斯在將壇和台階交匯處立定,面向沃斯特躬身做了一個迎請的姿勢。

沃斯特登上高台行至邊緣處手扶欄杆俯視將壇下頂盔摜甲雄壯威武的勇士們內心震撼不已。有些剛剛還在校場上頭頂烈日刻苦操練的士卒身上只披著汗水浸濕的皂色褊衫,敞開的前襟露出黧黑油亮的皮膚,涔涔汗水汨汨而下滑過勇士們肌肉虯結的寬闊胸膛更顯雄壯陽剛氣勢。身著青灰色制服的大隊士兵列陣在前,次后一排排披著亮閃閃甲胄的士卒手執明晃晃軍械整齊端正站滿山穀場地,銀盔銀甲在艷陽照耀下鏡片一樣反射著奪目光芒,他們紋絲不動矗立著仿似神廟裡偉岸高大的岩石雕像。

「都說衛邑軍是王國的利劍今日算是目睹了兵威,將軍治軍有方我自是萬分嘆服,但閣下若想憑此數量有限的軍隊抗衡陛下天威只怕他們再如何悍勇也無濟於事吧!須知陛下有的是兵員給養,您有嗎?」

「副相大人,今日見面以來您直呼在下將軍,叫得我心中忐忑總覺得這頭銜來路不正,我們不如就保留從前稱謂,您還是叫我上校的好。」對於沃斯特充滿恫嚇意味的提問麥爾斯以行動做出了答覆。他取出不久前收下的晉陞敕書當著全營將士的面撕得粉碎,接著說道:「國王為了拖延時間真是煞費苦心。」言畢面向校場上萬千軍士不再理會怔於原地茫然無措的沃斯特。

他高聲對場上的軍健說道:「全營將士,我的兄弟們!我要隆重地向你們介紹衛邑軍營的親密朋友,」他轉身指了指沃斯特接著說道:「站在我身旁的乃王國當今副首相沃斯特大人,相信你們之中許多人對這位赫斯家的老朋友.品行高貴的紳士並不陌生,因為在閱兵日刺駕事件發生后他是國王指定唯一可以和我們進行聯絡的大臣,國王為何指派王廷副相親自出馬慰勞一群涉嫌行刺的叛逆呢?此事說來話長,我在此簡明扼要的加以陳述好讓你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便分清敵友免得將來戰場上誤傷友人悔之無及。

沃斯特先生與赫斯家私交甚篤,我的父親你們的領主皮蓬姆·赫斯子爵身兼宮廷總檢察官,在副相大人初入財務部任職期間兩人即結下了深厚友誼,他們同殿為臣朝夕相處數十載彼此多有照拂,情同莫逆。故而,閱兵日意外發生后陛下第一時間擢升了沃斯特大人的官職委派他全權處置與我們商討解決危機之法。二十天時間副相往返城內外三趟居中斡旋調停,陛下最終同意赦免我尚未查實的罪行並齎來赦免狀與晉陞敕令。所以啊,你們務必要認清他的容顏!為什麼我要你們這麼做?因為我將莊重地向大家宣布,」麥爾斯語氣陡然變得憤怒提高嗓門厲聲道:「國君的赦免狀我收下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犯下過什麼需要君王赦免的罪行,可是晉陞我為少將的敕旨對我和對你們來說都是巨大的羞辱,我已當著你們的面撕毀。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國王表面上赦免了我背地裡卻催促著黑旗軍快馬加鞭趕來剿滅我們...」說到此處台下湧起一片怒吼之聲,士兵們囂嚷不止,咒罵咆哮聲充斥校場,誓言與黑旗軍血戰到底。

麥爾斯命各隊將官平息手下士兵們的憤怒情緒,繼續說道:「國王的一切示好都只是在耍弄拖延時間的卑鄙陰謀,誠然,他對我們已不存善念,調動二十萬大軍欲加以軫滅。可身為人臣縱使君王有錯我亦禮敬三分,所以我留下了他的赦免狀,是的,敝人出生世家但身上穿的軍服,肩上標著的軍銜,沒有一絲半點是白白獲取的。自我進衛邑兵營戎軍以來大小經歷十數戰考驗,為王室浴血邊疆敉平蠻族叛亂,征伐四境掃除潛藏於底層流民中意圖發動民變顛覆王朝的異見分子,剿滅廣袤國土上蟄伏蠻荒地帶群聚劫掠的草莽流寇。許多戰役你們也曾隨我出生入死,也親自見證過國王對我功績的表彰,試問諸位將士,我今日之榮譽和地位有哪一項是輕易得來的?我衛邑軍營存在的意義是生而只為軍人的榮譽,但今天這份晉陞榮譽不要也罷,因為這只是一張為了掩蓋六百裡外奔襲而來的大軍攪動起滾滾殺氣的華麗絹帛,它不是晉陞敕令而是國王為我和你們預先寫好的訃告!我猜是咱們充滿慈愛的陛下憐憫我為祖國與王廷所做出的功勛留給我最後的封號吧。不過沒關係,我們已經上過一次當了我絕不會讓國王大道上的恥辱在兵營山谷重演,這一次我向你們保證一定得有人為國王大道上的流血事件付出代價---我!」他以雄渾有力地嗓音怒吼道:「更喜歡那個憑一腔孤勇掙來的軍銜---你們永遠的上校!」他的話音剛落只聽偌大的山谷響起熱烈的掌聲與喝彩聲,將士們壯懷激烈的怪嘯聲宛如雄鷹劃破長空的啼鳴在空靈開闊的山谷間激蕩迴響。

三軍訓話結束他下令將士們解散休息,好好的養精蓄銳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之後轉身面對沃斯特以歡迎他登壇的同一姿勢恭請他下壇。此時的沃斯特臉上已不再是之前的鄙夷不屑轉而充滿了憂慮,人也變得焦躁不安,他湊近麥爾斯低語道:「你決定要這麼幹了嗎?」

「不然呢?」麥爾斯詫異道。

「你就不怕陛下對你家人不利嗎?」

「這可得多多拜託副相大人了---我倒是很奇怪,事情過去了許多日子王子何以消息也不來一個。難道他忘了我這個落難的朋友了?或者他也受到牽連遭到了陛下的軟禁?」麥爾斯無意繼續談論反抗的事,岔開話題道。

「你當然不會知道,王子殿下受命出使海外沒三四個月是回不來的,同行的還有莫里斯先生,明擺著陛下怕礙事有意派他們外訪。」

「哦...!這可是重大機密副相大人向我透露了就不怕陛下獲悉受到株連嗎?」麥爾斯聽得沃斯特轉變了語氣遂詼諧道。

「你既執意頑抗乾的就是殺頭的勾當,假如失敗了必難逃滅門之厄,以陛下的性子這全營之人勢必無一倖免---我們初遇侯爵府,那時你年方十四耶萊尚未顯榮,我與他常去相府走動,你未曾入伍卻早早穿起了定製的戎裝,言語堅定舉止得體。一干長輩都對你讚譽有加,乃父也為你深感自豪,我們皆深信你的一生必會有大作為。時光匆匆眨眼間已過十載有餘,如今你長成壯年,風華正茂,在兵營統帥的位子上幹了好些年頭,久歷軍戎從小小役卒累升到了上校的位子,做為赫斯家的朋友我看在眼裡內心有著和你家人同樣的喜悅。

此際赫斯家遭逢不幸,許多人受到了牽連,所有和這個數百年望族有交集的上流名門都爭相表達立場與你家劃清界限,我這個歷來被冠以明哲保身的『宮廷好人』反倒升了官,這讓我絲毫開心不起來。倘使能換取你一族平安無事我寧願罷官去職做一庶民,在我心中赫斯家的友誼遠比高官厚祿更有價值!所以,如果戰爭不可避免我寧願是你多些勝算,即使不能打敗國王也要逼著他誠心回到談判桌上。」

「多謝副相善意相告,您的深情厚誼麥爾斯銘記於心,陛下於我已到勢不相容的地步,除了一場決定性的戰爭我們之間不會有第二種選擇。可惜無辜將士們竟要為了這麼一位狹隘愚昧的君王犧牲寶貴的生命。」

他們絮聊一陣之後沃斯特匆匆作辭,麥爾斯如往常陪伴他出營目送歸去。

又過了三日,瓦洛的偵查通訊隊回報黑旗軍已穿過里雅爾北城門,正往兵營山谷趕來,麥爾斯當即命全員出營嚴陣以待。

首先是新組建的五千槍盾兵前出三里埋伏戒備,其後依次為一萬手持長矛的重步兵方陣,輕騎兵.輕步兵左右排開,弓箭兵護住兩翼,重騎兵殿後壓陣。五里縱深的營寨自曠野延伸至營牆邊。

麥爾斯嚴令三軍保持警惕,人不卸甲馬不下鞍的過了一夜,次日,黑旗軍在距衛邑軍陣地外十里處紮下營寨緊鑼密鼓的布防陣地。麥爾斯命哨衛嚴密監視敵營動向,自己與各萬人隊主將安坐作戰指揮室等待最佳出戰時機。面對從未遭逢之強敵眾人心情複雜肅然不語,屋裡氣氛凝重,在圍著長方形會議桌正襟危坐的眾將間麥爾斯表情平靜閉目沉思,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事情發生,驀得,一聲衛兵的奏報聲打破了持續的靜謐:「長官,副相沃斯特前來宣布國王敕旨。」

「呵,這是下戰書來了!」麥爾斯睜眼笑道:「我們一起去聽聽國王還有什麼威脅恫嚇的話要說。」

他起身率眾人出了大營望沃斯特車駕走去,身披紅色斗篷的沃斯特手持金黃色聖諭佇立在距營牆五裡外衛邑軍嚴整的軍陣前,身旁隨侍著一群著同樣顏色外套的禁衛軍護衛。

雙方見面,眾將對曾殘害同袍的劊子手無不恨得咬牙切齒,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場面陡然變得殺氣重重。沃斯特大感無奈故作輕鬆地環視周遭又瞥了瞥做為衛隊護送自己的禁衛軍士兵們咕噥道:「看來隻身一人倒不見得有什麼危險,和這夥人做一處反有池魚之殃。」說罷不緊不慢打開聖諭對麥爾斯讀道:「城北兵營指揮官麥爾斯聽詔。」

麥爾斯屈膝行禮道:「臣麥爾斯恭迎聖訓。」

「叛臣麥爾斯素來秉性輕佻,舉止驕戾,口常出忤聖之言,行常露篡國之跡,枉負寡人教誨,屢悖社稷重託,數歷大任不能當。孤本欲行汰棄,念爾過往功勛祖蔭垂慈納用,然爾執迷不悟生怨起釁。閱兵盛事舉國矚目,孤意委之盼爾鴻舉,豈料爾視孤之恩盼若塵介,陡生兵燹褻毀天恩,狼子野心昭彰於世。屠御闕親衛似鹿豕,遁萬惡之身如驚獸。孤復遣尊使加勉加勵,爾竟狂言辱謗,屢出褻語侮慢聖慈,孤虔心憫意終不得爾洗心革面。今著大軍進剿,爾若懼天兵神威宜速褪服結繩囿骸縛體望南乞降,倘一意孤行抗拒天命,大軍所至玉石俱焚,無論首從皆做齏粉,爾若恤三軍將士無辜,罷戈息戰從速來降,寡人必念汝門百載輔弼之功從輕發落。盼爾思之慎之。欽此!」

沃斯特做足了身為一名使臣該有的睥睨氣勢以冷峻的言語念完聖諭,將錦緞製成的御旨交給伏於身前的麥爾斯,麥爾斯起身從容接過對沃斯特問道:「仁兄若不急於趕返復命,可願入內堂把盞小酌?」

沃斯特苦笑道:「大戰在即你還有心情花天酒地...不如好好領會陛下的旨意吧!」說罷在禁衛軍簇擁下離開了衛邑軍陣地。

麥爾斯吩咐衛兵將聖諭傳閱全營,了事後當眾焚毀。過了兩日見敵人毫無動靜遂下令大軍向前推進二里,見敵軍仍無反應,次日復進三里。如此兩軍相距僅五里之遙,在開闊的谷地里雙方已能清晰看見彼此營盤布局與陣型排列。對於衛邑軍步步為營的挑釁黑旗軍沒有採取任何反制措施,始終按兵不動。

麥爾斯心中疑惑於傍晚帶上火槍兵隊長南克親往陣前探營。二人跨上戰馬輕騎飛身至西邊相距敵營一里之遙的山丘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黑旗軍營內情況。

「你可認得寨牆上站立觀望的兩人?」麥爾斯放下長筒望遠鏡舉起執著馬鞭的右手指著敵營對南克問道。

「回主帥,黑甲黑袍者是黑旗軍主將黃沙城領主迪米埃斯·黑烏子爵。前年六月中旬他率領黑旗軍主要將領到兵營山谷觀摩演習我曾對他行過軍禮。他身旁著紅袍者是我們的仇敵禁衛軍統領奧勒米。」

「你猜他們在聊些什麼?」麥爾斯沉思道。

「兩人似乎因為某些分歧發生了爭執,奧勒米被激怒了,那混蛋此刻正指著我們對迪米埃斯咆哮呢!」南克鄙夷說道:「屬下料想當是迪米埃斯遲遲不肯出戰惹惱了奧勒米。」

「他了解我們的實力不想和我們搏命廝殺乃情理中事,奧勒米卻巴不得兩家早點打起來他的禁衛軍好從中漁利---哼!這會兒他一定迫不及待想將我們摧毀好讓蒂利爾從昏君手裡竊取衛邑軍營兵權。既然迪米埃斯不想打這一仗我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且先回營靜待時變,倘使老王還有些理智就該想到此戰之後的衰敗景象,早些下令懲治宮中佞幸避免局勢繼續惡化,披堅執銳的漢子們也能齊赴邊陲共禦敵寇。」說罷撥轉馬頭和南克飛奔回兵營。

這邊黑旗軍椽木搭建的寨牆上奧勒米和迪米埃斯佇立於塔樓下,就是否率軍截擊只帶一名隨從探營的麥爾斯吵嚷不休。

原來黑旗軍在兵營山谷紮營當日,奧勒米即奉欽命親率兩萬禁衛軍入營督戰。

這會兒他一再催促迪米埃斯火速出擊迪米埃斯只是百般搪塞,見麥爾斯與下屬調頭揚長而去,氣急敗壞呵斥道:「迪米埃斯,你率軍進抵前線不下三日一直堅守不出懼敵怯戰,此已罪無可恕,今又使賊酋麥爾斯在眼皮子底下飄然離去罪加一等,此非通敵何也?你等著,我這就向陛下上疏具陳你的罪行,我看你還是回營沐浴焚香,坐等陛下拿你問罪吧!」說罷返身大罵而去。

「奸人誤國,莽夫僨事...這...如何是好!」迪米埃斯憂思縈懷,閉目暗道:「衛邑軍人數雖少然而強悍無比且是在對方營區作戰再給我一倍的兵力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麥爾斯韜略過人德才兼備,深得士卒擁戴,讓同為封地軍隊的黑旗軍與他手裡的衛邑軍交戰實乃兩虎相爭,戰到兩敗俱傷之際禁衛軍再出手搶功到時也只是白忙一場給別人撿了便宜。可若久拖不戰宮中那伙佞臣焉能輕易放過自己?現今國王身畔讒佞偎集開罪了他們隨時都有性命之虞...戰,若不勝難逃罪責!不戰,臨敵悚怯貽誤戰機同樣罪在不赦,這可如何是好...?」

迪米埃斯恓然沉思的當口奧勒米已著人將彈劾黑旗軍主將的奏章送入聖賢宮。國王閱過奏章氣憤不已,連夜命使者攜兩份任免狀和象徵無尚權力的權杖到黑旗軍大營交給奧勒米。

使者首先宣讀的是罷免迪米埃斯為黑旗軍主將的敕令,接著宣讀擢升奧勒米為黑旗軍統帥的委任狀並賜予權杖授臨敵專閫之權,著他立即將迪米埃斯押往黑獄嚴加審訊。

奧勒米有君命在手得意的從迪米埃斯處繳來黑旗軍兵符印信,打發人將迪米埃斯押上囚車發往禁衛軍管轄的城西黑獄。隨即下令全營將士三更造飯四更布陣五更發動進攻。

次日天方拂曉,奧勒米命三軍於營外擺開陣勢,二十萬人一字兒排開擠得開闊的兵營山谷黑壓壓一片好似漫山遍野突然飛落無數烏鴉。他以兩萬弩兵為前鋒,三萬投槍手負責次輪攻勢,又梯次布置了三萬弓箭兵.四萬長矛步兵方陣.三萬輕步兵.最後是五萬配備彎刀短斧的輕騎兵。二十萬人勉強列隊於扇形的山谷西面曠野與狹長的山口銜接處,密密匝匝,擠擠挨挨毫無陣列優勢可言。

奧勒米的計劃是讓無堅不摧的弩兵憑藉破城弩具首先發動一波雷霆霹靂般的飛蝗箭雨以破壞衛邑軍精心構建的防禦陣型,隨後發射投槍繼續給暴露在外的敵人主力造成最大殺傷效果。在他看來兩件威力強大的投射武器足以毀傷衛邑軍大部分戰鬥力,緊接著出戰的弓箭兵只是為了進一步削弱敵軍殘存的微弱力量。等到敵人徹底喪失應戰能力再派出由輕步兵護住兩翼數量眾多的重甲步兵方陣發動決定性的殲滅戰,保證方陣持續向敵營縱深推進消滅敵人主力部隊。而最後上場的輕騎兵部隊可憑藉速度優勢輕鬆追趕捕殺漏網的逃竄者。做為主帥的自己則率領前夜於城內增調來的兩萬總數四萬禁衛軍做殿軍壓陣及處理善後事宜。

衛邑軍這頭清晨見黑旗軍大營嘈雜紛亂人囔馬嘶,旗幡滾滾獵獵,軍鼓隆咚鳴響,亦不敢怠慢。兵營副司令扎萊德親臨陣前視察陣地工事,指揮大軍做好戰鬥準備。

兩軍陣前部署完成雙方在太陽尚未升起的曙色中正式打響戰鬥。

奧勒米下令黑旗軍全員迅速向衛邑軍陣地推進,待距離達到攻城機.破城弩一里射程要求時下令開始首輪射擊,萬千矢石自戰爭機具內飛出凌空射向衛邑軍遼闊的陣地。漫天炮石投槍落下,衛邑軍在陣地裡布防的陷陣五軍和做為前鋒的槍盾兵均遭受了嚴重損傷。

麥爾斯急令五千前線警戒的槍盾兵組成進攻陣型向敵人陣地推進,命鮑伊派出四千配有火槍的輕騎兵從兩翼佯攻擾亂敵軍陣型。

奧勒米在營內指揮塔上見衛邑軍只派出三股稀薄的兵力進攻蔑笑道:「衛邑軍浪得虛名,黑旗軍一輪攻勢便將之重創,看來麥爾斯已無兵可用,派這麼點人來送死,都不夠我方一輪攻擊的。」說罷下令弓箭兵射住兩翼,弩兵加速射擊,重點攻擊槍盾兵。

這一輪槍盾兵受阻黑旗軍矢石威力止步不前,側翼的輕騎兵也被迎面飛落的鋒鏑射下不少。麥爾斯下令撤回輕騎兵令槍盾兵組成龜甲陣就地防禦。此時槍盾兵距黑旗軍陣地不足三百米正處於敵人投射武器的最佳射程範圍,只要弩箭炮石連續射擊莫說人工支撐的盾甲不堪承受,就是銅牆鐵壁也能洞穿擊潰,處境可謂極為兇險。

局勢千鈞一髮,容不得麥爾斯顧慮敵我兵力的懸殊差距,在眾將懇求下他決定發起全面進攻。

首先,他讓弓箭兵和投槍手壓制黑旗軍的投射機具,然後派出全隊輕騎兵在三十門鐵炮火力支援下擎著盾牌帶上手雷和腰刀從兩翼向敵人發起衝鋒,給鮑伊打出的旗令是務必要突入敵陣以手雷威力和騎兵機動性打亂敵人陣型部署。接著下令輕步兵快速推進,在槍盾兵掩護下配合輕騎兵共同從正面與敵人展開混戰全力向敵軍後方深入,最大限度擾亂敵軍戰鬥陣型,削弱敵人戰鬥意志。最後是做為衛邑軍中堅力量的一萬重騎兵在向兩翼臨時變幻陣型的前隊長矛重步兵方陣配合下向已經失去作戰功能的黑旗軍主力發起毀滅性衝鋒。

奧勒米第二輪攻擊命令發出后深信衛邑軍僅剩的一點威脅也將被消滅,於是帶著大功告成的喜悅頭也不回地轉身回營內指揮所等待哨衛回報敵人進攻部隊潰退的消息。他覺得以兩軍實力與戰場形勢判斷衛邑註定了失敗的結局,自己只需要以常規戰法按部就班對衛邑軍展開清剿作戰即可獲得最終勝利。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作戰計劃,既最大限度減少了己方傷亡又能保證徹底消滅衛邑軍,故而佔據絕對軍力優勢的他並不急於發動全面進攻。

抱著勝券在握的心態他在指揮所內優哉游哉等待著,當軍卒回報敵人大隊輕騎兵從側翼快速抵近時,他甚至詫異道:「敵人騎兵不是被消滅大半了嗎?怎麼還有大隊騎兵?告訴弓箭兵繼續射擊就得了唄。」命令發出后狐疑地走向寨牆想一看究竟。未至牆邊便聽得營外己方陣地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著是人們凄厲悲慘的哀嚎聲混雜著軍器磕碰的撞擊聲。他心頭一緊,情知大事不妙忙快步奔上塔樓觀察戰場,甫上塔樓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雙腿發軟,險些跌坐於地。

原先黑旗軍佔據主動的戰場形勢現在成了衛邑軍單方面進攻,被奧勒米錯認為黑旗軍第一輪攻擊后就該瓦解和受到震懾畏縮不前的衛邑軍主力,此刻分別以輕騎兵和輕步兵突破了他用投射武器構築起的引以為豪的堅固防線。突入陣中的衛邑軍人數雖少卻兇悍無比,在戰馬和軍卒的踐踏砍殺下黑旗軍龐大的陣容亂作一團,那樣子比閱兵日國王大道上被驅趕逃竄的成群流民好不到哪去。

在兩軍交戰中雙方誰先失去嚴整陣型便意味著可能面臨戰敗的結局,對於兵力佔優的黑旗軍萬餘人的進攻只要給予充足時間進行調整,指揮得當倒也並非不能將數量有限的敵人分割淹沒在眾多軍卒匯聚成的黑色海洋里。

要命的是戰場最前沿衛邑軍的槍盾兵憑藉火力強大的燧發槍壓製得黑旗軍不敢上前交戰,槍盾兵身後氣勢洶洶殺奔而來的重騎兵和長矛重步兵更將敗跡初顯的黑旗軍將士嚇得掙命後退,前軍的敗退給身後的部隊造成了戰敗的假象,於是風聲鶴唳,大隊軍卒因為倉惶掙命出現了互相踩踏的慘況。這即是兵敗的預兆,戰爭進展到這個程度除非天神相助否則任何將領也無力挽回敗局。

但是奧勒米並不甘心失敗,因為他還有最後的殺手鐧沒有使用,就是布設在營區後方山口兩側坡地上的四十門青銅火炮。那是他從里雅爾城牆上拆下來的,為什麼將它們設置在不利於作戰的後方山坡上呢?原因有二,首先是防備黑旗軍不服將令,臨陣嘩變,做為震懾軍心的督戰工具;還有就是他覺得永遠派不上用場的衛邑軍大舉進攻時阻擊之用。

於是,他下令火炮部隊向谷地里的重騎兵和重步兵方陣全力開火遲滯敵人進攻,一面徒然呼喝命令著身下潰散後撤的慌亂軍卒們振作精神回到戰鬥崗位。黑旗軍只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忍受這位臭名昭著的禁衛軍統領的調遣,從未真心想在他麾下奉獻軍人的無畏精神,自然不願將他在生死攸關時刻下達的命令當做應盡義務去履行,任他如何召喚也不能阻止軍卒們逃命的步伐。

衛邑軍陣地上,麥爾斯眼見對方設置於山腰處的大炮向山谷里傾瀉著猛烈炮火,急令傳令官打出旗語要求輕騎兵和輕步兵撤出已經實現作戰目標的谷地戰場,迅速拿下就近山頭的敵軍炮陣。

命令發出不久兩隊人馬分別攻上黑旗軍炮兵陣地並調轉炮口對準黑旗軍全力射擊。谷地里的重裝部隊見同袍佔領了敵人炮陣士氣大振,如洶湧的巨浪翻江倒海瞬間沖入敵陣中開啟了瘋狂殺戮。

奧勒米看著衛邑軍最後出場的兩支重裝部隊抵近與黑旗軍短兵相接,依舊天真的認為具有強大戰鬥力的衛邑軍王牌傾巢出動后猶顯兵力寥寥,在人數上遠不能和黑旗軍龐大陣容抗衡,就是任憑對方深入己方軍陣中自由拼殺,總數三倍於敵的己方部隊也能將對方耗得筋疲力竭,而他要做的僅是阻止黑旗軍潰退的腳步即可挽回頹勢反敗為勝。

想到此處他匆匆走下塔樓,策馬回到做為殿軍部署於後方狹谷內壓陣的禁衛軍指揮所內,下令四萬嫡系部隊嚴陣以待對任何臨陣脫逃者格殺勿論。此時前軍的混亂無序受山勢阻礙還未給綿延數里的後方造成實質影響,所以他帶著一貫莫名的自信緊盯騷動不安的後方黑旗軍士卒等待自認為合適的時機來臨即下令禁衛軍武力逼迫黑旗軍主動向前進攻。

豈料兵敗如山倒,黑旗軍潰散的情形遠比他想象的迅疾猛烈,前方十幾萬人狂奔攪動起的煙塵逐漸濃密,遮天蔽日使群山失色,數十萬雙步履齊往一個方向踐踏著大地發出了山崩地裂的巨響,漫山遍野逃竄的人們仿似洪流決堤,颶風過境,所經之處山河震動,草木槁折。

禁衛軍在奧勒米嚴令下鼓足勇氣,架起長矛威逼後方驚慌無措的黑旗軍士卒不得後退,然而面對前軍層層傳遞的潰退壓力,后軍不堪久支終於放下了最後的顧慮高聲抱怨咒罵著群起撲向禁衛軍。他們無視禁衛軍鋒利的武器,前赴後繼往狹谷出口方向瘋狂奔突,將阻止他們逃命的禁衛軍盡皆踩於腳下。有禁衛軍士卒見勢頭不對撇了武器也加入到逃亡大軍中,手腳利索的跑在前頭得以倖免,更多人成了黑旗軍和掩殺而來的衛邑軍鐵蹄下的亡魂。

奧勒米見大勢已去,遂領著數千親兵一騎當先逃出戰場直奔里雅爾方向遁去。由此戰場局勢完全被衛邑軍掌控,麥爾斯下令騎兵部隊乘勝追擊務求殲滅敗軍主力使之喪失卷土從來的能力。

一場鏖兵自清晨戰至黃昏結局以衛邑軍大勝收場。

夜裡收兵麥爾斯打掃戰場清點人數共陣亡步騎三千八百二十人,傷五千兩百八十人,黑旗軍陣亡五萬三千七百六十二人,俘虜兩萬六千四百二十一人,禁衛軍陣亡五千六百一十人,俘虜五千兩百人。

他命人埋葬了陣亡將士把俘虜的兩萬餘名黑旗軍編入衛邑軍序列,將五千禁衛軍收押營中等候處置。

當晚,奧勒米於里雅爾城外三十里處紮下營寨。接受了陸續回營的殘兵敗將,清點后發現二十四萬大軍除去戰死逃跑者僅存五萬餘人,當中二萬五千餘人還是自己的禁衛軍手下。

部署完營防工作,他愁眉苦臉回到中軍大帳攥緊雙拳狠狠敲擊著帥案哀嚎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二十幾萬大軍一戰折損近八成叫我如何向陛下交代呀!這下非被王上砍了腦袋不可。」他焦躁不安來回踱步,思忖許久猛地用手拍了下腦門嚷道:「有了!派兵剿逆是男爵大人力主的,如今遇上了麻煩只管去央浼大人,想他定有拯援之法!」說罷即修書連夜著人送往男爵府。

再說國王正在聖賢宮焦急等待前線戰報,聽信使回稟前線戰敗又有郡守上疏敗逃的黑旗軍自東.西.南.北四門湧入都城,數量之多使得守城軍士不得不緊閉城門以免逃兵入城侵擾民眾。現有無數被擋在城外的士卒於城下徘徊廝鬧,叫囔入城安頓。

國王聽完奏報面色陰沉眉頭緊鎖,怒氣滿懷地吩咐內廷總管厄蘭德:「擬旨,即刻釋放迪米埃斯,著他官復原職火速收編逃散舊部準備迎擊來襲叛軍。另宣奧勒米即刻入宮覲見,再去把蒂利爾叫來!」

蒂利爾通過密探得知國王賜予奧勒米權杖一事料定數日內必有大戰發生。當夜又收到奧勒米密函提及次日即將對衛邑軍營發起總攻,便於第二天午後邀財務大臣來家中舉棋對弈。兩人循環往複下了許多局,相約待兵營山谷傳回捷報方可罷弈。直到夜間八時許僕人遞上奧勒米親筆信蒂利爾才離開棋盤,難掩激動神色的打開信函閱覽。

財務大臣耶萊看他心急火燎的樣子揶揄道:「大人不必焦躁,何以安坐府苑之人反似前線用命將士?不妨從容自在些方顯士宦氣量。」

耶萊話音未落只見蒂利爾猛地一把扯碎箋紙,余怒未熄返身抬手將棋盤掃落於地厲聲怒罵道:「蠢貨.飯桶,本爵費盡心機把你抬舉,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虧你還有臉叫本爵替你求情!混賬東西干犯萬死難消之罪。」蒂利爾憤怒已極,肆意咆哮著。

財務大臣被眼前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愕然道:「莫非前線戰敗了?縱然如此閣下亦無須大動肝火,勝敗皆兵家常事,麥爾斯是難得的將才,奧勒米為他所敗也並非不可想象。況且只是吃了場敗仗,讓他吸取經驗教訓下次重新來過有何不可?」耶萊不以為然道。

「呵...好一個重新來過!二十四萬大軍對戰敵方八萬,一戰僅剩五萬餘眾...重新來過...從哪來?」蒂利爾怒極反笑,語無倫次說道。

「什麼?一天損失近十九萬兵力?本該毫無懸念的勝仗怎麼會打成這樣?這個奧勒米竟如此膿包叫我等如何替他開脫得罪尤,今番縱然不死也休想保住仕途前程,當初倒沒思量把個庸碌之輩托舉高位。」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這天大的事陛下定然早已知悉了---嗨...此刻縱使明知保不得蠢貨也需冒險進言說服陛下法外開恩,他好歹是我們可以信任的人,總好過把個對頭放在那位置上。有一個沃斯特就夠叫人著惱了,暫時也不宜動搖軍界的布局。」

正說著,僕人入內通報國王遣使傳口諭召蒂利爾入宮議事。蒂利爾讓耶萊稍候,與僕人出茶室轉入內堂接待使者,不一會兒回來對耶萊說道:「那蠢物的生死此去便知,大人且回,我自會差人給您捎去消息。」言畢,著僕人送客自己也登上備好的車駕徑往王宮而去。

「陛下夤夜召微臣相見不知有何吩咐?」在南宮覲謁殿里蒂利爾立於丹墀下俯身問道。

國王正以右手支著御座扶手小憩,宮人接連幾次輕喚蒂利爾殿前候旨也不見他有絲毫反應。及至蒂利爾開口方嘆息著睜開雙眼滿面倦容的端正坐姿道:「前線戰敗奧勒米損兵折將無數,已有許多敗卒遁入城中,城外尚有麇集軍士日夜哀嚎。奧勒米這才疏智淺之輩實不足統御三軍,孤拜之為上將征剿叛逆是否用錯了人選?」國王言語中未有貶責之詞但精明的蒂利爾已聽出弦外之音。

在宮廷混跡多年,君臣二人彼此建立起了心照不宣地默契,某些隱晦難言之事僅語氣神情的微妙變化足能使對方心領神會。方才宮人數度提醒君王自己身處御前候旨,國王只做假寐不予理睬,非等他親自通報方肯正視,已然顯露出君王心中積壓著怒火,有意在將要談及的事務中加以見責。

「臣罪該萬死求陛下降罪!」蒂利爾屈身匍匐在地,驚惶說道。

「卿何罪之有?」國王鬱郁道。

「罪臣薦人不察以至王師受奧勒米所累,交戰失利挫傷三軍銳氣和陛下天威實罪無可恕,求陛下賜罪!」

見蒂利爾奴顏婢膝伏地哀告可憐兮兮,就差少裝一條靈活搖擺的狗尾巴,國王不忍多做責備,悠悠道:「奧勒米的過錯怎麼也輪不到你來承擔,寡人已下旨釋放迪米埃斯讓他重掌黑旗軍帥印,至於奧勒米寡人亦著人宣他來見,你就在此陪著寡人,等他到來正好問問,麥爾斯究竟用何神通使區區八萬甲士擊敗了他的二十餘萬大軍。」說罷,命他就殿壁旁擺列的鵝頸椅上入座等待。

奧勒米接到敕旨不敢怠慢,快馬加鞭於凌晨一時許趕到聖賢宮謁君。進了覲謁殿同樣是做出一副可憐相,痛不欲生撲倒于丹墀邊悲愴泣訴黑旗軍如何不服將令私自撤退,咒罵麥爾斯如何狡詐地派遣騎兵偷襲他的炮兵陣地,衛邑軍又是如何以秘密武器燧發槍結合精心打造的鋼鐵盾牌組建成的新式軍隊出其不意給了黑旗軍致命攻擊。總之,他能編出任何理由為戰敗開脫罪責就是不提自己如何未起到三軍統帥應有的約束軍隊堅持奮戰的作用。

國王聽得火冒三丈,抬手重重往御座扶手上拍落斷喝道:「你好大的膽子!二十幾萬精兵給你對付八萬賊軍,你不能踏平賊營壯我王威,反倒為賊所敗,損失王廷精銳,以至助賊聲勢使麾下兵勇逃離營壘嘯聚為寇,侵擾京畿安寧。你連一名合格的帶兵將領都不算焉敢對戰勝你的敵將妄加訾毀?孤不治你的罪天理國法不容。」說罷,國王喝令侍衛把奧勒米推出宮外梟首示眾。

國王話音甫落,奧勒米癱坐於地像個孩童般嚎啕大哭。蒂利爾喝住近前執行王命的侍衛,急奏道:「陛下,奧勒米確是愚鈍,此戰亦有不可推卸之責,然請陛下念在他一片忠心勤勉侍奉陛下多年的情分上從輕發落。況此番接手的黑旗軍同為以效忠領主為信條的黃沙城封地軍隊,該部桀驁不馴之名不下於衛邑軍,奧勒米稱他們不服差調定非誑語,微臣懇求陛下對奧勒米法外施恩讓他戴罪立功以示陛下寬仁聖德。」

國王並非不知奧勒米難堪大任本無將他處死之意,大發雷霆只為宣洩心中怒火,蒂利爾在恰當時機給予的勸諫加之奧勒米拜伏腳下叩首求饒的悲慘模樣給了國王足夠赦免他的理由,只聽高高在上的君王語氣緩和道:「罷了,這次就饒你死罪但活罪難饒,且罰你三年俸祿,降銜三級,代掌禁衛軍統領之職,你可有異議?」

奧勒米免了死罪又保住了官職內心歡喜不已,激動地爬上丹墀捧著國王雙腳不住在腳背上親吻謝恩。

「夠了,你先退下。」國王厭惡地俯視著身下狗一樣卑賤的臃腫身軀說道。

奧勒米領命起身行過退避禮,又向蒂利爾道了謝,如釋重負般離開了覲謁殿。

待奧勒米離去后,國王對蒂利爾說道:「叫他戴罪立功就免了,眼下衛邑軍士氣正盛,黑旗軍被圍殲一場怕已無力再和賊軍抗衡。此刻即使換上迪米埃斯挂帥頂多只能採取防守態勢,倘麥爾斯惱羞成怒領兵攻城我們當作何應對?」

「嗯,臣也甚為不解,衛邑軍何時裝備了外邦利器燧發槍?傳聞燧發槍裝彈簡便易於操控,有著精準度高,故障率低,射程遠超火繩槍諸多優異特性,此物乃聚寶國密不外傳的制勝法寶。隨著國制轉變,金闕國的工業成就日漸接近聚寶國,武器方面的更新迭代亦不遑多讓,故也逐漸在軍隊里普及了燧發槍。只是我們卻未有製造此軍器的成熟技術,就眼下艱難的貿易形勢判斷,若非麥爾斯在航線封鎖前即私運該類武器囤積營內,必是後來勾結不法之徒避開了敵人海上巡弋的艦隻秘密運入國中的。有能力採購到敵人千方百計保密的新式武器且數量多到可以裝備一支軍隊並在層層設防的海上封鎖線上來去自如,最後還能打通我國邊境與內陸各主要關隘哨卡,神不知鬼不覺送到叛軍手裡的絕非等閑人物。果有此厲害角色其鬼神莫測之運謀恐宇內無人出其右。假使此人有心對我們不利可比千百個麥爾斯給我們造成的威脅更加致命,陛下不可不察!」

「麥爾斯鷹視狼顧,也許為今日簒逆籌謀久矣,此人陽奉陰違無所不為,難保他不是在航線受阻之前大量採辦了異邦火器囤積待變。以他衛邑軍領主兼廷臣的身份地方守備幾人敢對他進行盤詰?孤眼下真是頭疼不已,無論邊疆敵軍或城郊賊寇寡人都無力抵擋,不曉得這岌岌可危地裘里王朝幾時會訇然倒塌...。」

「陛下萬不可頹然喪氣,您乃萬民主宰,假使連陛下也失去了勇氣和信心,朝臣將士更會彷徨沮喪,望陛下以天下蒼生祖宗基業為重,定要保重聖體保持信念---臣觀麥爾斯遲遲未對京畿城防發動襲擊,想是念及城中尚有親族質留不敢輕舉妄動。此刻大戰方息他躊躇不前正是我們再次予以遊說的絕佳時機,若派出沃斯特前去安撫羈縻定能起到讓他暫緩執行攻城行動的效果。也好為迪米埃斯整飭黑旗軍,鞏固京畿防禦工事爭取更多時間。

次后,若麥爾斯接受了沃斯特勸導願意妥協回歸王廷正統,臣以為既無法將之以武力軫滅不妨調往邊疆抵抗外敵,如此無論這兩股力量哪一方勝出另一方都會元氣大傷,我們必為最終受益者,到時王上再想處置這逆臣自是易如反掌。微臣愚見,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遣使恤撫拖延時間的計策我們在大戰前屢屢使用,只怕麥爾斯早已起疑,恐難奏效!」

「陛下多慮了,我觀麥爾斯一向以品格高尚的貴族子弟自居有著強烈的家族榮譽感,您只需恢復皮蓬姆官職再讓沃斯特帶上赫斯家親眷書信以及和他兩情相悅的公主殿下的手書前去勸誘,料此人戰場多智終是後生小子,心性輕弱,閱過書信必會有所觸動,縱然反意堅定當不至倉促攻城。我們也能有更多時間協調各部進行防禦,等待常備軍入京剿逆。」蒂利爾陳述著自己的主張,國王聽得頗覺會意,不住頷首。

「抽調各地常備軍勤王之事暫且作罷,放任國土予敵蹂躪實屬辱沒祖宗,決不可輕為。如此說來寡人只有先努力促使麥爾斯回歸王廷統轄而後再設法將之調往邊陲假敵之手予除之---嗯,就這麼辦吧!」

二人議定對策各自歸回就寢不提。

次日沃斯特再次奉旨前往兵營山谷,他懷揣總檢察官一家與公主寫給麥爾斯的書信,率領宮廷侍衛押送御賜犒賞迤邐循城北王權大道望北城門而行。街市上死氣沉沉氣氛壓抑,於路所見儘是慘淡狼藉,前一日流竄入城的軍士亦兵亦匪打砸了無數沿街商號店鋪,攪得街市凌亂殘破,滿眼凋敝敗落之景況,街道上商販絕跡,行人稀疏,偶爾出現的寥落路人神色慌張,偶爾抬眼迅速掃視著往來大道間忙於搬運土木壘石的黑旗軍士卒。這些前一日尚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匪兵連夜被迪米埃斯召集整編,重回到軍紀嚴明的隊伍中。

行至城門處沃斯特見迪米埃斯立於城樓上右拳緊貼前胸對他行莊重的軍禮亦頷首致意。

出了北城門見黑旗軍一望無際的營寨在廣闊的原野上綿延,只是陣容比大戰前縮減過半,迎風招展的黑色大纛下站崗的軍卒目光銳利,神情堅定。想到經歷了酷刑折磨之後迪米埃斯憔悴的面容和受到重創的黑旗軍顯露出的頹然模樣,沃斯特油然生出悲愴之情,嘆息道:「奸佞禍國,蠢材誤兵,賢者蒙難,能者逆拒。此社稷危亡之兆...悲哉...痛哉...!」

約晌午時分,一行人抵達兵營山谷,麥爾斯接到通報出營將欽差隊伍迎入營內。營中將士見王廷使者到來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聚攏道旁爭相睹視成為敵對方的王廷代表。人們聒噪擾囔對聖使們大聲譴責,咒罵王室和宮廷的暴虐無道,無數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使團成員身上似乎隨時可能撲上前把他們撕成碎片。麥爾斯並不加以阻止,這使沃斯特倍感難堪。

麥爾斯選擇讓沃斯特前往住宿區中央運動場上的會台宣讀敕旨。那兒是將士們閑暇休息的地方,麥爾斯此舉意在讓更多人看見自己反抗宮廷的決心,到了會台上沃斯特取出敕旨宣讀,麥爾斯不再拜伏接旨只躬身以就。

沃斯特自隨從手上接過敕旨對俯首冷眼斜乜他的麥爾斯高聲喧道:「十方國裘里王室明詔;城北封地領主.世襲貴族麥爾斯·赫斯自來敦睦謙和,尊善崇禮,行思端謹,德才殷著,及履任城北營防執掌軍務,恪盡職守勠力任事,安邦定國功旌鼎鑊,近於閱兵日受奸惡屈陷被以非罪,孤失之體察致忠賢含悲飲恨,今頓然徹悟悔之痛之,特遣使代行慰恤,望賢卿瞻重國體,切勿因鬩失義,盼秉神武以報君勉,早歸王廷班列,共議乾坤定勢。十方國裘里巴塔蘭親諭。裘里紀元X年X月X日。」

沃斯特讀罷敕旨將之合上交到麥爾斯手中,麥爾斯謙遜接下敕書三呼萬歲。這使台下原就充斥著不滿情緒的士卒更為憤慨,紛紛破口大罵誓言要攻進城內把國王揪出聖賢宮,褪服縛體笞撻,告慰閱兵日以來被王廷奪走生命的將士英靈。

看著台下群情激憤的軍卒,沃斯特不知如何應對,苦笑著看了看麥爾斯。此時麥爾斯也終於願意發聲喝止眾人,場面復歸平靜,他吩咐重騎兵隊長哈克率領眾將士前往校場分發國王犒賞,又命人招呼隨行聖使到接待室休息,而後如往常一般領著沃斯特前往茶室敘話。

「我的將軍閣下...呃,不如叫麥爾斯更自然些。你這一仗打得陛下寢食難安,蒂利爾一夥惶惶不可終日,現在陛下正考慮是否調動數量更多的常備部隊來對付你,上回爆發此等規模的內戰還是在一千三百年前裘里王室立國時...你可真有能耐,一口氣打散了專為克制貴部的黑旗軍,這就像禁衛軍擊潰了衛邑軍一樣是絕對無法想象的事情。話說回來,你肆無忌憚和王廷開戰真就不怕陛下對赫斯子爵府里的人質不利嗎?」「怕---當然怕,但我料想陛下宅心仁厚,定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叛變牽連無辜,更不會做出傷害耆宿老臣的事情。」

麥爾斯不以為然的回答驚得沃斯特瞠目結舌,盯著他半晌方回過神來氣憤道:「你怎能有這等不負責任的想法,冷血到連摯愛親族也能當成和王廷抗衡的籌碼?」

「國王舉國之力欲置我於死地,我還有別的法子嗎?」麥爾斯不為所動莞爾笑道:「好了,陛下不是沒有因為這場戰爭挾持赫斯家人對我施壓嗎?我們就別再糾結於那些從未發生的事情可能造成的傷害了吧,否則沒有邊界的假設是足以將整個世界的存在也變成一個問題的。」

他當然不會告訴沃斯特自己在大戰前已命納爾的工事支援隊挖通了連接北城牆內外的地道,通過地道將萬餘名精銳秘密送入城中沿將軍巷與國王大道各通行道路喬裝部署,在赫斯子爵府周邊制高點建立了隱蔽的觀察哨,子爵府和將軍巷裡的一切動靜都在衛邑軍嚴密掌控中。他給納爾下達的命令是在赫斯家人危及生命的緊要關頭可於城中製造騷亂趁機將赫斯家人救回兵營山谷。

「好呀,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聊聊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吧!」沃斯特以無比輕蔑地口吻問道:「這一戰你也受了不小的損失吧?假如數量更多的常備軍前來圍剿你又該如何應對?那時陛下為防重蹈覆轍真要拿你家人陣前祭旗,你是否還能當做沒有發生,泰然自若地面對因你而起的災禍?」

麥爾斯滿臉戲謔道:「陛下不會這麼做的...哈哈---聖旨上已經說得明白,他急著招撫我去前線對付聚寶國人哩!」

「你休得胡謅!偌大的十方國少了你衛邑軍就不打仗了嗎?假如你還有點世家子弟的高尚德行就告訴我你要怎麼解救你的家人擺脫縲紲之困,甚或是面臨死亡威脅的不幸處境!」沃斯特正色道。

「呃...」麥爾斯面露難色猶豫道:「還沒有具體的方案,不過據聖旨內容不難揣測國王無意再戰,此次派副相前來必也是為了勸降。若他願意高抬貴手放赫斯家與衛邑軍一條生路我自當望南而降任憑驅策,可要是他仍抱持著和蒂利爾沆瀣一氣毀滅我們的決心,我也絕不會忌憚他的任何威逼利誘,這是我唯一可以給予您的回應!」

「看來你還是不願放下武器主動向陛下請降?那麼你可有把握戰勝來自全國各地源源不斷的常備軍呢?要知道只要陛下願意他能調動百萬以上的軍隊投入到消滅你的戰爭中,即使畏懼你的兵鋒不予接戰,斷了給養把兵營山谷圍上三年五載你也會兵疲馬乏不戰自敗,最終仍將落個處境堪憂的下場!」沃斯特意味深長說道。

「到了這份上副相覺得我還有妥協的餘地嗎?」麥爾斯肅然道:「國王覺得赫斯家世代列居顯位已經動搖了裘里家統治權威,早有剷除之心,閱兵日慘案只是他實施計劃的第一步。他默許奧勒米的殺戮行徑和之後等待黑旗軍抵達耍弄的拙劣伎倆無不透露著劍指赫斯家的陰謀。既是他直欲滅亡我族方肯罷休,那麼戰尚有一線生機,降則必死無疑!」麥爾斯神色堅定說道。

「我們終為人臣,陛下享有君臨天下的大權偶爾做出錯誤決定難免給人造成深重傷害,但赫斯家並非歷代以來唯一受到王室不公對待的臣子。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應該給他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赫斯家陪伴裘里家安安穩穩共同度過了數百年時光,任何人都沒有理由憑空或是因為某次真相未明的意外就臆測這個向來以忠誠無畏著稱的世家名門有謀反之心。總之國王也是常人,又豈真能做到世人口中讚許那般英明睿智,這一點我輩殿前候旨的朝臣當再清楚不過了吧?」沃斯特以試探性的眼光瞅著他,蹙額問道。

「你不必替他開脫,現在不是我該給他機會,而是他始終隱藏著想將赫斯家徹底除滅的決心,副相直勸我向他卸甲乞降莫非要我引頸受戮不成?」麥爾斯情緒激動嚷道。

「假如你認定陛下非將赫斯家除之而後快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面對接近情緒失控的麥爾斯,沃斯特反倒從容不迫說道:「你且靜下心來想一想,見在邊疆軍情緊急,敵人對沿海諸郡邊境要塞已經發起了數輪炮擊,陛下為禦敵之事心急如焚,在邊疆狼煙四起急報迭送之際他卻不得不調動戍邊部隊解決內部戰爭,這對於一國之君而言是多麼無奈,多麼痛苦的選擇啊!眼睜睜看著敵人入侵國土摧殘子民卻不能加以保衛,反倒放棄了所有防禦使歷代先王對國民許下的莊重承諾成了空話,從此將永遠承受著後世子民無盡唾罵!」沃斯特情緒逐漸高昂,慷慨陳詞道:「可想而知此時此刻陛下多麼希望有一位得力將領可以幫他將兇惡地敵人趕走,替他解決前所未有的危機,要說他將您---一位他曾倚重和信任的下屬因諸多誤解給他造成的傷害看得比越洋而來專為侵略的敵國軍隊給他造成的傷害更加嚴重是無法令人信服的。須知您隨時能夠為了祖國的榮譽.民眾的祈望回心轉意,而敵人卻永遠不可能為了我們的祖國做出犧牲。

想想看,面對內憂外患的艱難處境假使有一種方法既解決內部爭端同時能對付外來威脅,陛下焉能反對?陛下在詔書上已明確表示希望您早歸宮廷為國效力,也給您的父親恢復了原先的官職祿位,就算為了親人朋友您也該好好斟酌陛下的旨意---對了,說到那些關懷惦念著你的人,此番獲悉我再次奉旨入營與你聯絡特意委託我給您捎來了信箋。」說罷沃斯特從上衣口袋取出幾隻封套精美的信封遞給麥爾斯。

麥爾斯接過信也不避諱,當面打開默誦著。讀罷沉吟半晌喃喃道:「我何嘗不想你們,可眼前危局要我如何處措方得妥帖?」

突然他昂首決然道:「這麼著吧,您先請回,煩代為向陛下說明回歸朝野一事且容我考慮幾日。況此事干係重大,我仍需和營中將士斟酌議處。此外還得勞煩副相代為奏告君父,我營中新編入黑旗軍將士二萬餘員,糧餉軍需供應不敷,請陛下酌情撥給。」

「什麼?麥爾斯呀...陛下不計前嫌赦你欺君忤逆的大罪已屬洪恩浩蕩,你萬不可得寸進尺,使君王別無選擇詔令大軍進剿,屆時一切再難挽回!」沃斯特驚愕勸道。

「嗯,我提出的要求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為了表達對陛下天恩的感激之情我會將俘虜內的禁衛軍士兵放歸本部,當然我的目的也很明確,假使陛下不願對衛邑軍撥餉,為了將士們的生存我就只能自行向民眾征繳了。此一項您毋須向陛下言明。」麥爾斯坦然道。

「好吧,我每每向您傳達陛下衷告都被您置若罔聞,這是一條不歸路...麥爾斯!」沃斯特滿臉落寞憂戚說道:「我真不願見到視如至交的晚生最終毀於自己的年輕衝動。」

「副相大人,您給予的友善和慈愛我視如珍寶,但我仍必須堅持正確的主張:我需要時間考慮國王的建議,將士們也得填飽肚子。所以陛下和您的善意我無法照單全收,也請您還有陛下多多包涵!」說罷起身命衛兵入內護送副相前往校場等待接收五千餘名禁衛軍俘虜。

沃斯特見麥爾斯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言,默默起身隨衛兵離開了茶室。

麥爾斯隨後趕到校場,兩人代表各自陣營舉行了交接儀式。沃斯特領著被繳械了的禁衛軍隊伍在哈克的重騎兵隊護送下離開兵營山谷踏上歸程。

麥爾斯重創十方國內最有可能給他造成毀滅打擊的對手國王短時間內不敢也無力再對衛邑軍使用武力,然而關於他的戰爭遠未結束,還有許多國內和國外的敵人等著他運用過人膽識和超凡智慧與之爭戰,那都是后話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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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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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 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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