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水道的音樂聲
牧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他整個身體正在直直地向下水道的底部墜落而去。
這時候他反而輕鬆了很多,不用再與同窗好友殊死決鬥讓他的心情舒緩了幾分,就這樣任由自己的身體隨著引力下墜。
他並不擔心雲鶴年,後者的水平,想要從獸潮之中脫身,不會比自己難多少,不過對方一時半會也沒法來追趕自己就是了。
隨著砰的一聲,他落到了下水道的底部,身後的大背包帶來了緩衝,一團柔軟的東西則將他接住,身體凹陷了進去,又霍地彈了出來,惡臭也迅速侵入了他的鼻息
概率之骰具有占卜事件概率的作用,這也是為何他敢如此果斷地從上方跳下來的原因。
牧閑落到了一塊鋪著厚被子的柔軟的彈簧床墊上,那淡黃色的羽絨被子上有著玩偶熊的圖案。
他也不知道為何下方會存在這一床墊,只是概率說如此,牧閑才敢跳下來。
咕嚕咚!
他的身旁傳來了未知的滾落聲,牧閑順著聲音的方向謹慎地望去。
他的視線之中發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倒在地上的女人,面色如紙一般煞白。
對方大概不超過二十歲,有著一張標緻的蘋果型臉,面部卻異常的瘦削蠟黃,齊肩的黑色短髮胡亂地灑在了地上,雙眼緊閉,嘴唇發白,毫無生氣。
牧閑不由得一怔,猶豫地將自己的雙手緩緩地伸過去,靠在那人的鼻子下。
在長達一分多鐘的沉默后,他確定了,對方已經失去了呼吸。
自己不偏不斜地正好落在了一個死人的床鋪上,還把人從床上給震了下去,心中竟有一絲負罪感,但化作一口輕嘆送了出去。
牧閑撐著床墊起身,將女人托著放回了床鋪上,在這過程之中,他發現對方的身體尚存餘溫,身材纖細,皮膚也還算柔軟,大抵是不久前剛剛因為飢餓而死去的吧。
在末世爆發之後,每一天都有無數這樣的人,雖然,這才是正式爆發的第七天,但是死亡的人數已經超過協會的預計。
他站在原地做了個默哀的動作,微微點頭后便轉身離去。
不過,在這種地方,恰好有一個床墊,上面還有一個死人,是不是過於蹊蹺了。
下水道的兩邊是可供兩人通行的道路,腳下有著潮濕的地磚,中間是一條污水形成的河流,上面漂浮著大量廢品,剩飯等。
在其中還有著些畸形的血肉肢體,牧閑並不願意去多看。
前方道路一片漆黑,讓人望而生畏,卻又猶如黑洞一般有著無形的吸引力驅使著他向前。
如果自己不快點做出行動,找到可以安身的地方,早晚會變得和剛剛那個女人一樣的。
牧閑從背包之中拿出了手電筒,亮黃色的燈光碟機散了黑暗,卻難以驅散腐爛的惡臭與刺骨的陰氣。
他就這樣向前行走著,緩慢而又謹慎,一塊又一塊漆黑的神秘被掀開,但是籠罩於他心頭的烏雲卻遲遲沒有散去。
牧閑感覺自己的心臟如同擂鼓般在敲擊著,於這寂靜的下水道當中發出沉重的響聲。
「牧閑。」雲鶴年帶著悲憤的稚氣聲音忽地從他身前響起,身影漸漸踏出了黑暗,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們當時明明是去收容一個秘作,當時在場的也只有你們,調查結果也證明你是兇手,你究竟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穿梭之鑰可以穿過一切固體,融入地面,從而進入下水道並不是難事。
牧閑沒有多做什麼動作,只是看起來很平靜地轉過身來,用已經如同死水般的眼睛看著對方。
反正解釋已經是無用的了,若是真的到達了危急的情況,也只能動手了。
「人不是我殺的,但信與不信,選擇在你,我的話語,無足輕重。」他話語聽起來像平穩的海面,實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雲鶴年緊握著手中的槍械,哪怕雙手顫抖,雙腿發軟,也沒有絲毫的退卻。
雙方又一次陷入了一陣僵持之中。
咚!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敲擊聲打破了僵持,雙方渾身都陡然一顫,神情緊張了起來,捂住手電筒,側耳細細聆聽前方的響聲。
咕咚!咚!咕咚!咚!咕咚!咚!
這敲擊聲似乎有著某種怪異的節奏感,用通俗的話語來說,就像在演奏某一樂曲那般。
同時,聲音清脆,空靈,並不像敲擊牆壁那般的沉悶,應該是在敲擊某個空心的物品。
咕咚!咚!咕咚!咚!咕咚!咚!
在牧閑站立在原地等待時,敲擊聲卻未有絲毫地停息,反倒是像找到了感覺的音樂家般更加有興緻的演奏了起來。
這有著節奏的怪異敲擊回蕩在空曠的下水道內在一次又一次的回聲之中逐漸變得可怖,猶如冤魂的低語。
雙方不敢貿然行動,敢在這種地方演奏樂曲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甚至大概率不是人。
不止是地面,地下也有不少異常。
那怪異的敲擊聲也愈發清晰,牧閑也從中感到了些許的不同。
那些被敲擊的應該不是同一個物品,它們所造成的音色有著微妙的差別感,但這或許也和前後使用的力度有關。
牧閑以前在上學期間就被人說是好像什麼都略懂一些,不過他也沒什麼特別精通的。
「你們是誰?」尖細且聽不出男女的聲音從黑暗出霍地傳了出來,在下水道之中回蕩著,那敲擊聲也停止了。
兩人都沒有作答,只是等待著對方進一步的行動。
在不知深淺的情況下,不要貿然行動。
咕咚!咚!咕咚!咚!咕咚!咚!
對方再次開始了那怪異的敲擊,讓牧閑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們喜歡音樂嗎?我們要組建一個樂隊!只是——」那個尖細的聲音豁然興奮,敲擊聲也愈發加快了節奏「只是我們現在還缺少不少樂器,你願意幫我們嗎!」
「你們?」牧閑的內心不由得一震,手心的汗水順著手指滑落到了地上。
雲鶴年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在這怪異的聲音下,他舉著槍械的手也漸漸放下,似乎已經無力去做出抵抗。
沒有受過秘作綁定的人,在遭遇神秘力量的影響下是不如秘作使用者的。
他僅僅只是持有,而非牧閑這樣的綁定。
「對啊,我們——」那聲音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幻,四個字的句子,用了尖細,低沉,飽滿,沙啞四種音色。
「你們當中,你們當中——」那聲音似發現了什麼,情緒霍地激動了起來,近乎癲狂。
在這聲音當中,牧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你們當中有著絕佳的樂器!」
這句話是威脅,是赤裸裸的威脅。
長期的經驗讓牧閑做出了一個決定——立刻轉身就跑。
自己因為長期的奔波,如今早就沒有剩下多少氣力了,哪怕是概率之骰,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使用上兩三次都可能給他帶來失控的風險。
他沉重的腳步聲落在了下水道那潮濕的地板上,酸疼的腿部讓他好似每一步都踩在沼澤上,抬腿時要費勁全身氣力。
牧閑此時壓根沒有時間去管雲鶴年,對方可以利用穿梭之鑰逃脫,自己不行。
身後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在漸漸靠近牧閑,那腳步聲好似馬蹄落在地上的聲音,嘎達,嘎達。
他咽下口口水,在強行遏制住內心的恐懼將概率之骰召喚而出。
骰子落下的聲音很是清脆,咕嚕咕嚕的滾動著。
牧閑眉頭緊鎖,凝視著最終的出目。
D100=54/100
「還可以......」他在心中讚歎了一句自己的運氣,然後將原本的概率減去了這份數值。
那腳步聲霍地停下,而後是蹄子劃過地面,又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它打滑了。
牧閑抓住機會,邁開了步子往後方跑去,打算再去剛剛下來的地方看看情況,定奪一番再決定是否上去。
他的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整個下水道內,一下又一下的被彈回他的耳畔。
可不知跑了多久,他卻始終無法回到自己剛剛來時的位置。
絲——絲——
牧閑本能地將槍對準了那一方向,身子往後退卻了一步,警惕著前方。
「蛇?」他的內心提出了這樣一個疑問,隨之將目光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處,也就是自己眼前的黑暗。
從黑暗中緩緩爬出一條細長的身影,果然是蛇。
它的三角狀的頭部長有兩根尖細的角,兩米左右的身軀上有著鱗次櫛比的深綠色片甲,綠色的眼眸猶如兩個小燈泡,驅散了附近的黑暗。
對方歪了歪頭,吐了吐蛇信子看著牧閑,似乎沒有要攻擊的意思。
牧閑退後兩步,將自己的手槍放下,但眼眸當中的警戒沒有絲毫鬆懈。
確實存在著部分的異常沒有攻擊性甚至對人類抱有善意的可能,但那僅僅只是一部分嗎。
「你好?」他微微把手槍放下,空出一隻手揮了揮,在保持距離的情況下,嘗試與這條蛇打招呼。
那條蛇點了點頭,眸中似有好奇的神色,身子盤倦在了一起。
「你不想攻擊我,對嗎?」
它又點了點頭。
牧閑放下了一分的警戒,而後摸了摸下巴又再次詢問道。
「嗯——你知道這裡哪裡有地方可以休息休息嗎?」
蛇又一次點了點頭,勾起自己的尾巴,轉過身軀,示意牧閑跟上。
「謝謝,謝謝。」
雖然這麼說著,但他並未放下警戒,而是再次具現化出概率之骰,占卜繼續往前走能否找到可以安全喘息的地方。
往前走的安全區域概率D100=97/100
「概率很大,可以去做。」他心中做出了判斷。
可剛邁出第一步,他就感覺自己頭部霍然傳來了疼痛感,猶如有人那細小的針在往大腦的柔軟皮層狠狠地戳下去那般。
耳畔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呼喚,他聽不清,也不願意去聽清,那耳語就保持著這一狀態,時而響亮,時而細微,卻總是模糊。
這是短期內多次使用秘作帶來的後果,在過度勞累和緊張的情況下,他的精神力經不起這番折騰。
他用手捂住了頭部,咬緊牙關整個人靠在牆壁上,奮力地去做出抵抗。
最終,那呼喚聲很快就散去,疼痛感也漸漸減弱。
牧閑長喘著氣,再次艱難地抬起腿,看了看手上起伏的肌肉,確認逐漸平息后,繼續前行。
牧閑不敢再打開手電筒,剛剛的經歷讓他確信了黑暗中存在著那些未可知的生物,自己不能打草驚蛇讓對方先注意到自己。
這條蛇對自己沒有攻擊性,不代表其他的生物不會。
而既然概率之骰說沒問題,那就應該沒有問題。
他順著下水道的路口繼續走著,手依舊扶著牆壁,一步,一步謹慎地向前走著。
突然,那條蛇停了下來,隨後將勾起的尾巴貼在牆上,拍打了幾下。
牧閑的視線順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那是一個洞口。
那個洞口約莫夠一人爬著進入其中,而裡面是一個小型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