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認錯7
他們重新回到外面的洞口時,天已經變得一片漆黑。
檀洄很不高興,始終不說話。
姜邑本以為洞內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裡了,看到少年突然打開一側岩壁的暗門后,還愣了下。
裡面很黑,也不知道究竟多大的空間,檀洄伸手進去摸了摸,很快拿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箱子。
「這是什麼?」姜邑過去看。
少年還是不說話,看他一眼,很小心地捧著箱子遞給他。
姜邑目光下視,不接,細長的兩指在上面的閂扣一挑,打開了箱子。
打開之前,他也有一番設想:可能是什麼祖傳的物件、鎮洞之寶、當然,也可能是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喜服……
可怎麼都沒想到會是一堆小孩兒的玩具和首飾。
紅色的布,包裹著許多玩意兒,撥浪鼓、金鎖、金項圈、小老虎鞋、小老虎帽子、小老虎布偶……
姜邑:「……」
思忖片刻,還是看向眼前耳根微微發紅的少年:「哪來的?」
檀洄眼睫低垂:「母親留給我的,現在送給你。」
姜邑:……聘禮嗎這是?
少年把箱子強行塞到他手上,又鄭重地回到那道暗門前,這次半個身子探了進去,不多時,拿出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木馬……
姜邑眼皮跳動:「我覺得……」
檀洄:「這也是母親留給我的,我從來沒坐過,只給你坐。」
姜邑兩眼發黑:「……謝謝啊。」
少年似乎把這句謝當真了,蹙眉:「為妻子做這些,是理所應當的。」
姜邑:「……」
看他嘴角抽動,檀洄還以為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忙道:「為相公做這些是理所應當的。」
姜邑:「……」
檀洄把木馬擺好,一臉期許地讓姜邑來坐。
姜邑:「我……」
檀洄:「不喜歡假的?真的我也可以弄來,但是養起來很臭……」說著就焦慮地來回渡步,他早已收回魚尾化作人身,餘光這時候瞄到裡面的床,像是忽然受到了啟發,立馬跑了出去。
姜邑剛追到洞口,就聽到一陣巨響。
檀洄扛著一塊猶如被削出來的大石板過來,很薄,真的就像是一塊板子,他比起洞口的高寬放下,一時間,便像道門將洞口遮住了。
姜邑:「……」
少年在他面前將石門左右拉了拉,說:「外面有的,我也有。」
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姜邑心情複雜至極,走回去,忍不住就坐上了木馬,只是當一個臨時的座椅,緊跟著進來的檀洄卻緊緊盯著他看。
姜邑想,他們兩人之間代溝好像有些大,正常來說,二十歲和十八歲幾乎沒有代溝的,或許是物種的不同,避世而居的檀洄總是讓他時不時想到一個詞:單純。
「那些東西也是你父母留下的?」姜邑回神,指了指洞內的床桌還有那些金光閃閃的飾品以及寶物。
檀洄嗯了聲,但似乎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走到他身後,伸手幫他搖起了木馬。
「……」姜邑先是愣住,隨即傻了似得回頭看他。
檀洄:「寶貝,和我好,不要離開。」
姜邑:「???」
檀洄:「是想家人了嗎?明天就把他們抓過來陪你。」
姜邑:「???」
檀洄:「哦,你以前是大小姐,需要僕人伺候……可那些外人我不想帶來,寶貝,我可以伺候你。」
姜邑:「……」
木馬輕輕地來回搖動,姜邑彷彿真的變成了個小孩子,獃獃坐在上面。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連忙跳下去。
除了笑,姜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這人了:「檀洄,你是小孩子嗎?」
少年愣了下,頓時沉下臉:「不是!」急得魚尾都露出來了,「我長大了,外面的人像我這麼大,都生寶寶了,你不許這樣說我。」
「還不許人說,」姜邑笑得脫口而出,「哪有人把小孩子的東西當聘禮送的?」
少年微怔,隨即看向木馬和那個箱子,道:「那些不是小孩子的,是我的。」視線回到青年臉上,語氣又變得親昵起來,「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在她肚子里的時候,聽她說這些東西可以讓我開心和平安……寶貝,你不喜歡嗎?」
姜邑:「……」
實在氣不起來了,心裡一瞬間就軟成了水,他回到床邊坐下,沖少年勾勾手。
前一刻還陰鬱著半張臉,后一刻就屁顛貼過來:「寶貝。」
姜邑任由他黏糊糊地在自己側臉上貼來貼去,清了清嗓子,道:「檀洄,如果你想關著我,我一定會逃,沒人能關得住我,哪怕以後你我成了親。如果要逃的話,我會選一處水面直接游下去,至於後面是成功回到姜府,還是死在水裡,便看運氣了。」
話音一落,姜邑便感受到了明顯的森冷氣息遍布周身,他眼睫微微撩起。
少年的臉隱晦不明,泛涼的薄唇用力抿了下。
外面傳來了巨大的水浪聲。
少年窩在眼潭裡的深色瞳孔瀰漫著危險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姜邑神色如舊地回視他,道:「成了親,你也要聽我的。」
肩膀忽地一緊。
他被少年死死抱住了,嗓音很低,像是從胸腔溢出來的:「寶貝不要逃。」
「……」
「求求你。」
姜邑垂眼看他:「那我們一起回姜家。」
他不會放過莫正初還有那個取代自己的妖物,冤有頭債有主,哪怕檀洄真的是邪祟,他也甘願領受,可那兩人無論是正是邪,他都必須要他們付出代價。
少年沉默著,很久才道:「嗯。」
姜邑能感受到少年對去凡塵的抵觸,這種抵觸絕不是沒根由的,想了想又道:「你如果不喜歡待在那裡,把我送過去也行,事情解決前,你要是想我,隨時來看我就好了,等我解決了那邊,就來陪你。」
對方登時搖頭:「不行!」
姜邑看著他:「可跟我回去,一定會接觸到許多人。」
檀洄道:「我不會露出馬腳的。」
姜邑:「……我不是說那個,而且你的是魚尾,不是馬腳!」說著,實在忍不住輕輕笑了,餘光瞥著少年埋在自己頸窩的腦袋,「你開始不願帶我回去,是不是和你父母的事有關?」
察覺對方身軀微僵,伸手在他后腰摟了摟:「對人類警惕是對的。」
少年直直望著他,忽道:「寶貝不一樣,如果想吃,你可以吃掉我。」
「……」姜邑沒被他這驚世駭俗的話嚇到,反而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你母親,難道是……」
「不是,」檀洄將自己精壯的身體拚命往他懷裡擠,恨不得和青年合為一體,嗓音卻漸漸發涼,「母親才沒有被吃掉。」
姜邑鬆了口氣,隨即又覺得自己這口氣松得很沒道理,就算不是被吃掉,那條雌性赤鱬的結局也應該不美好。
黑色的骸骨顯然不正常。
而且檀洄說起母親,連胎兒時期都提到了,是不是從被生下開始,就再也沒見過母親?
壁畫上的雌性赤鱬,究竟是怎麼死的?
因為上次提了父母少年就消失不見的例子在先,姜邑也不想強他所難,寥寥幾句帶過此事,開始安排回去的事宜。
回去自然不能太貿然。
首先要先藏起自己那一對「妖」耳,帶面紗的話總要揭開……姜邑想得入神,身旁少年將雙腿變回魚尾時,他都沒注意,待對方拔下兩片鱗片,他才大驚失色:「……你怎麼還自殘?」
少年不僅變出魚尾,手也變回了銳利的爪子,三兩下就將那兩片巨大的魚鱗切割成雲朵的形狀,手裡又拿出幾根不知哪來的魚刺,鑲了上去,最後分別插入青年兩邊鬢髮,像是近些年流行的頭飾,鱗片很大,上部分往下彎曲,遮住了那長長的耳尖。
「寶貝,好漂亮。」少年讚美得嗓音有些啞。
「……」
姜邑下床走到銅鏡前照了照,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耳朵被完美隱藏,而是:真好看,真手巧。
臭美了一會兒,心情更好了,人魚黏過來,他也開心地回抱著。
至於臉上的疤痕,姜邑不是很擔心,一來,多買些脂粉就能遮蓋大半,二來就算遮掩不住,普通人臉上有道疤痕也不是什麼難解釋的事。
夜裡,兩人又回了深處的巢穴,準備睡一覺,醒來就走。
姜邑胸口的傷早已經不見了,潭水是溫的,他踏進池子里洗澡,少年比他想象中還要乖一點,看他脫了衣服,就紅著耳朵提前背過身,開始數即將帶走的行李。
這裡的水似乎帶著一股靈氣,姜邑洗得很舒服,泡了會兒,甚至不想上去了,背靠著岸,閉眼小憩。
那邊數行李的聲音不知何時沒了,姜邑泡得渾身疲乏,只記得自己好像打了個盹,再睜開眼睛,只見水下一條魚尾瘋狂遊動。
那條魚尾很長,打著圈地快速遊動,每次游過來,姜邑大腿前沿便清晰地感到一陣滑膩的鱗片迅速蹭過……反反覆復。
姜邑:「……」
他站起來,潭水不深不淺,半個身子隱沒在水中,出口的聲音有著閑懶的語調:「發什麼癲?」
「嘩啦」一聲,人魚的人身立了出來,滿是水珠的腦袋垂下,眼底是瘋狂的情愫:「寶貝,寶貝……」
「怎麼了?
「……難受。」
腳尖有魚尾纏來纏去,姜邑自然知道他為什麼這樣,本就被水蒸紅的臉猶如熟透了的桃子:「你自己不會……嗎?」
少年不說話,眼眸一暗,突然忍不住在他唇間吮了幾下,接著用力鑽入水裡,半晌沒了動靜。
看著潛在水裡一動不動的人魚,姜邑:「……」
第一次看到用這種方法澆火的。
青年上了岸,抖著衣服穿上,回頭對水裡的人魚道:「上來,我教你。」
……
在這件事上,姜邑沒想到自己也能如此心靈手巧。
高大精壯的人魚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嘴裡的「寶貝」一開始是單純的黏糊,後來就變得愈加陰森霸道了。
姜邑手想離開,被那隻寬大的手掌攥得逃不脫,後來有氣,故意用了勁兒。
「……」
檀洄屏息過後,直接不動了,赤紅的雙目在他臉上來回臨摹,那股陰鷙勁兒終於過去,變得柔和起來。
姜邑在魚尾上拍了下:「好了,鬆開。」
就是不鬆開,魚尾甚至想把人絞住,沒完沒了地抱著人親,牙尖都禁不住露出,收著力道在肌膚上輕輕蹭:「寶貝,我剛剛快死了。」
「……」姜邑往那邊瞥一眼,再次被瘮到,小聲咕噥,「撒什麼嬌,以後誰死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