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未迎來雨水的大地

冬沙從未有過降雨，農業是近代以後的事了。

至少在恆溫技術普及之前，這裡的人從未見過花盛開的樣子。

這裡是永冬凍土，現在是，以後也會是，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多熾熱的心，終究會冷卻下來。

曙星一步步走向懸崖，他的身後留下了一長串的腳印，寒風吹在面罩上，這裡是整個星墜最冷的地方，如果在這裡潑出一碗水，剎那間就會凍結，常規的動力裝甲甚至無法在這個地方正常運轉。

【體溫：36.5℃】

【血溫：1530℃】

【身體機能正常，大腦狀態活躍】

健康檢測系統顯示他的身體正常，但唯獨大腦的反應很活躍。

龍冢……它在呼喚自己，按槿椎羽的說法，這是龍的血脈共鳴，是「武器」才有的設計。

【怎麼？在想自己的由來？】

腦海里的聲音突然出現，曙星卻不驚訝，那傢伙什麼時候出來自己都不會被嚇到的。

【……嗯。】

【其實也沒有什麼的，龍本來就是星墜的原生生物，但它們的力量實在是太過驚人了，所以那個時代的人們在最後選擇把它們變成武器，本來是想最後一搏的……結果和曉光號一樣，連使用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這個，我是在想，只要和龍有關的事，我都會變成這樣嗎？】

【對啊，不過凡事想開點，和龍有關的事基本上都是涉及到奇美拉和之前的那個時代的，就算你無視掉曉光號也多半會碰上。】

……自己就怕這個。

【所以呢？你應該有活吧？】

【嗯哼，你們剛好在交火區附近，我剛好發現些有意思的東西，具體的我就不劇透了，任務一會就發給你，自己看去吧，哦，對了，注意點那個奧德，畢竟只有他能在時……】

通知到這裡戛然而止，真是奇怪，曙星從來沒有碰到自家老闆話說到一半就沒聲的情況……還是祂終於老年痴獃了？

【任務通知：攔截貴重貨物】

【交戰區會在兩天後來一支貴族方車隊，你們要劫走裡面最貴重的東西，放心，曉光號也會讓你們乾的，還有龍冢里有些東西很危險，千萬要注意，當然你要碰了我也挺開心，畢竟能看你樂子】

……祂是不是故意的？

「……這裡是曙星，我抵達了指定位置，沒有人員活動，奧德，下去的時候小心點，底下全是暗冰隙。」

「知道了，會小心的，我準備滑索下降。」

在另一個懸崖上的奧德跺了跺底下的冰面……嗯，看來很結實。

奧德將固定矛扎在了冰面上，把繩子甩到下方，從懸崖上降了下去。

較為精密的輔助設備在這裡無法使用，只能用這些比較簡單的設備了。

本來這種高度他直接跳下去都沒問題，但要是動作太大容易把別的東西引過來，鬼知道這裡有多少沒歸隊的機器人在這裡蟄伏。

【環境警告：極端】

【距離地面高度；300米】

他快速的避開一堆冰錐，朝著地面下降，很快就到了地面。

「輕輕鬆鬆，這裡是奧德，已抵達目的地，準備向前推進。」

奧德抽出了在安置在手臂處的鏈刃，斬開了離自己最近的幾處堅冰，從打開的縫隙中穿了過去。

「話說過來，這裡還真是危險。」

奧德一邊扶著冰壁，一邊朝出口走去。

「交戰區的三成冰川是由戰爭產生的，剩下的都是天然形成，但都深不見底，哪怕穿著動力裝甲都很難脫離。」

槿椎羽任憑寒風吹亂她的長發，琉璃箭矢在寒風中若隱若現，蓄勢待發，她已經保持這樣很久了——如果奧德遇到了難以脫身的麻煩，她會出手，琉璃將會貫穿堅冰。

【如果情報無誤，那麼該位置上會有某個由龍留下的痕迹，「龍的信標」，它和概念造物的原理相同，因此不會輕易消失，但是……】

「只有龍才能激活它……老大，疼嗎？」

奧德掏出了一塊光潤的鱗片，它不會被岩漿融化，不會被嚴寒凍碎，是貨真價實的龍的鱗片，龍從未在星墜上留下它們的碎片，那通常需要讓它們受傷，至少他是眼看著曙星用煌燦若星剜出它右手上的鱗甲的，不慎流出的血在一眨眼的時間就穿透了冰層……真可怕，不過好在那東西冷卻的很快。

「下次有機會會讓你感受一下的。」

曙星看向自己的手甲，龍鱗已經長回來了，但疼痛卻被身體記住。

「注意點，你手上的龍鱗在富魔力環境下很容易直接解體，我可不希望再剜一次。」

「嗯，知道啦，放心吧。」

……他也太敷衍了吧？！

「……唉……」

曙星嘆了口氣，隨著他們逐漸靠近這裡，他的龍化也逐漸無法控制，現在他全身都是龍鱗，而且很難保持冷靜，最重要的是，槿椎羽不同意他下去，他也不敢下去了。

「這裡是奧德，我附近的結構不太穩定。」

「退回來，別冒險。」

曙星看著下方的無數冰川，它們將這裡變成了一座刀山迷宮，你永遠不知道腳下一空是什麼時候。

「……」

在寒冰間隙中穿行的奧德猶豫了一會，他看著地形分析的報告。

【致死率：35%】

【墜落率：49%】

【塌陷率：45%—65%】

【通訊狀態：強化】

「奧德，別逞強。」

曙星的話語打消了他試圖賭一把的想法，他停止繼續前進，把頭轉到另一邊準備返回。

「……好吧，我現在就返……」

「咔嚓」一聲，反正傳到自己這裡的是這個聲音，很清脆，就像是剛開包的薯片，但奧德無法動彈。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腳下的冰裂了，有……三厘米深，啊……該死！……這裡奧德，我會繼續前進。」

正在他說話的功夫，他腳下的裂痕不斷蔓延。

【警報，右腳支撐點受壓過大，冰面脆弱】

【地形分析：前進】

奧德轉過頭來，他每次使力，腳下的裂痕就擴大一分，但前面的冰面仍舊不受影響，他沒有選擇。

於是他快速的邁出了一步。

而在他停下之後，原先的冰面就徹底坍塌了，奧德只是回頭掃了一眼，但隨後就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呃……我發現了點東西，之後會視覺傳遞，你們得看看這個。」

他話音剛落，視覺同步就啟動了，曙星和槿椎羽看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在奧德視角里，他的戰術偵測系統發現了熱源。

【熱源距離：正下方312米】

「……怎麼說，是我下去還是等支援？」

奧德從腰后扔了一根照明棒下去，不過一會就看見了在底下的光。

「注意安全，我隨後就到，曙星，後援任務交給你。」

槿椎羽說完就跳下去，只留下淡青色的風魔法痕迹。

「……唉，祝你們成功。」

曙星站在山崖上也能清楚的看見銀髮少女的蹤跡，他又嘆了口氣，隨即繼續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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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色的裝甲自高處落至地面，奧德卸去風團，毫無壓力的落在地面上，隨後便隱於空氣中。

【掃描中……完畢，已確認該區域】

「奧德，這裡的建築似乎與研究有關，但我無法知曉其它信息，建議：繼續前進，我已激活連結協議，曉光號的算力供你使用。」

「謝謝你了，厄俄斯。」

厄俄斯的聲音給了他信心，他一手緊握鏈刃，一手掏出沉重的左輪，警惕的向前推進。

【性能增強】

連結協議是用厄俄斯的運算能力強化裝甲的處理能力和響應速度，讓他可以在瞬間做出複數判斷，但這種協議的唯一問題是影響他的大腦，無法一直使用，但足以支撐一場奇襲了。

「這裡似乎受到了極端天氣的影響，失去了對外的通訊方式，另外，之前的坍塌似乎沒有引來守衛，原因不明。」

奧德的四周都是反光的銀色金屬牆壁，所有人對研究所的刻板印象都是這樣，但它自己也的確是這樣。

【分析：電路毀壞】

【原因：未知】

他掀開一塊鬆掉的金屬板，一股濃煙撲面而來，奧德就算不看屏幕都知道怎麼回事。

「厄俄斯，你確定接進去沒問題嗎？」

「確認，供能設備因為天氣原因停擺，這裡屬於無人實驗室，電力缺失后，自律警衛也陷入休眠，我能通過裝甲的能源反向激活大體上的能源供應。」

「呃……我會有影響嗎？」

奧德就算嘴上這麼說著，實際上也無所謂的將手環靠近電線附近。

「預計損害：無，請放心，這不會對你的身體產生影響，那麼，我將導出裝甲的能源。」

【確認最高許可權：厄俄斯】

【指令相關：能源】

【正在蓄能：20%……50%】

手環發出了藍色的亮光，它看起來沒有危害，但天沐向他展示過這種類型的能量塊可以讓他的裝甲儲能設備溢出。

【蓄能完畢：發射】

裝甲的能源順著破損的能源線路逆向猛衝，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周圍就出現了斷斷續續的光源，過了一會，這個地方已經恢復了供能，但對奧德來講，這貌似不是什麼好事。

「呃……厄俄斯？」

奧德反手握著鏈刃，看著周圍突然出現的警衛機器人。

「抱歉，我只能恢復供能，看來能源激活后，防衛手段也啟動了。」

「……算了，不過是這種……欸？」

奧德剛要揮舞鏈刃，動作突然一頓，他的視線突然出現一瞬的模糊，隨後，則是劇烈的心悸。

【警告：情緒激動】

「奧德？你怎麼了？」

厄俄斯的聲音彷彿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但他已無暇關注了，奧德現在被某種感覺佔據了身心。

名為「既視感」的錯覺，它從來沒有那麼強烈過，就好像經歷了上萬次一般。

那種感覺也不過持續了數秒，但等到他回過神來，數個脈衝炮已經到他的面前了。

……糟了。

這是奧德的第一想法，而後，他看見了一瞬的琉璃華彩，彷彿浮世煙火。

「槿椎羽已抵達，準備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