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沈南洲當眾下跪
沈南洲收到傅白轉發的微博,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他接受了骨髓移植后,在無菌倉里待了一個多月,才出來轉到病房裡住下。
傅白跟唐音已經在忙著,準備一場如火如荼的婚禮。
沈南洲卻才打開手機,得知了他們領證結婚的消息。
轉眼都已經是陽春三月,病房窗外的樹枝上,桃花已經滿樹盛開,被籠罩在明媚熱烈的陽光里。
萬物開始回暖,四處都是鮮活的氣息,襯得死寂的病房裡,更加冷冷清清的。
沈南洲看著手機上,傅白跟唐音的牽手照,結婚照。
再看向窗外,陽光跟鮮花。
突然就想起那一年,他娶唐音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春天,這樣明媚而溫暖的天氣里。
她笑著看他時,就像是窗外最艷麗的桃花,陽光好像都灑在了她的眉眼裡,她的身上都是發著光的。
可惜那時候,他看不到。
沈南洲回想起那時候,發現自己的腦子變得遲鈍了起來。
好像那真的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感到虛幻,感到開始想不起來,那是多麼遙遠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盯著窗外,一直看,一直想,想那到底是多少年前。
唐音剛跟了他那一年,才十九歲,那麼年輕稚嫩。
跟著他第一次回景苑時,她烏黑的一雙眸子,跟小鹿似的,滿是期待,卻又惶惶不安。
轉眼間,那雙小鹿般的眸子沒了。
轉眼間,她都快二十八歲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快到他曾經握在手裡,從來不擔心會失去的那把沙子,早就全部漏盡了。
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剩下了。
窗帘突然被「唰」地拉上,阻隔掉了外面的陽光、鮮花、樹枝。
沈南洲突兀地回過神來,看穆婉拉上了窗帘,再推著輪椅上的沈老爺子,走回病床邊來。
沈老爺子的聲音里都是疲憊,也無力再多說了。
只開口道:「南洲,好好休息,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沈南洲面色緊繃著,沒有說話。
他看不到自己的臉,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有多難看,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紅了。
沈老爺子只感到一種巨大的無力感,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堅持不了多久了。
沈家不剩下什麼靠譜的人,等自己離開之後,他這個孫子再這麼下去,可怎麼辦?
他現在都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什麼等自己離開后,沈南洲能好好管理沈氏,能好好打點沈家的事情,這些他都不再奢望。
他現在只希望,自己不在了之後,沈南洲至少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不過於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
時至今日,他也就這麼點期盼了。
多的,想奢望也奢望不來。
可現在看,怕是連這點期盼,要實現也困難了。
沈老爺子看著病床上的沈南洲,曾經意氣風發、滿是傲氣的那張臉,現在只剩下蒼白跟疲憊。
甚至跟他這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的氣色,都看不出多少區別來了。
沈老爺子越看,越感到放心不下,心如刀絞。
他心裡疼,忍不住咳嗽,越咳越劇烈。
血壓往上升,心臟疼,腦子疼,渾身都疼了起來。
沈南洲終於回過神來,看老爺子突然發病,他立馬撐著床從床上下來。
醫護人員很快拿了推床過來,將老爺子帶去了搶救室。
老人家年紀到了,發病就跟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說嚴重就嚴重了。
以前早就是在硬撐,現在搶救室里都反覆折騰了好幾遭,到底開始熬不下去了。
等再從搶救室里出來,已經是後半夜。
沈南洲將老爺子推回病房,放回病床上。
老爺子還處於半昏睡狀態,睡得很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還在不清醒地念叨:「南洲啊,別離婚,不能離啊,錯了啊。」
沈南洲側開視線,不敢再看病床上。
心裡涼,涼意很快傳遍四肢百骸。
沈老爺子徹夜昏睡,沈南洲坐在病床邊,陪了一個通宵。
他沒有睡意,一晚上就拿著手機,反覆看唐音跟傅白的那張結婚證照片。
也好,她盼望的那種日子,安寧、幸福、踏實的日子,終於等到了。
沈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醫生單獨將沈南洲叫過去,搖頭嘆息,說家屬該有心理準備了。
沈南洲沒有太大的反應,只點頭,說知道了。
離開醫生病房的時候,他隱約聽到身後兩個護士低聲議論:
「真是奇怪,沈家以前多能耐啊,怎麼爺孫倆都成這個樣子了,跟中了邪似的。」
沈南洲回身看了一眼,那兩個護士嚇得立馬閉嘴,慌慌張張地走了。
沈南洲換了以前,或許不會就這麼算了。
但現在,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回了沈老爺子的病房。
沈老爺子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幾乎不再吃東西,也不再說話。
有時候醒來了,就那麼定定地看著沈南洲,似乎急著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沈南洲將身體靠近過去,就聽到他喘著氣,吃力而著急地說:「爺爺不放心,爺爺的孫孫。」
沈南洲的面色剎那僵住,一下沒忍住,眼淚就下來了。
沈老爺子上一次這麼叫他,還是在他才幾歲的時候。
老爺子病重了,糊塗了,將他認成了小的時候。
沈南洲跟公司那邊打了招呼,休了半個多月的長假,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陪沈老爺子。
但半個多月的假才休了不到七天,第七天上午,沈老爺子就離世了。
接連七天,老爺子都沒說過幾個字,神志不清的。
到第七天上午,要走之前卻跟突然清醒了似的。
睜著眼睛看著沈南洲,顫巍巍的手抓著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南洲,南洲啊。爺爺對不起你,爺爺欠你,欠唐音……」
沈南洲回握住他的手,剛要開口時,老爺子就閉上眼睛咽氣了。
葬禮一切從簡,一直到葬禮辦完,沈南洲半個多月的假,也還沒休完。
至親離世,也不過就那麼短短几天的時間。
沈南洲將老爺子下葬那天,江城的媒體來了大半。
將老爺子安葬好后,眾人要散時,沈南洲卻突然當著媒體的面,雙膝下跪。
媒體紛紛咂舌,還以為他是跪沈老爺子。
卻聽到他顫聲開口:「我虧欠我的前妻,我的女兒。我欠她們一聲對不起,欠了九年。
今天在這裡,我想將過往自己做過的一切,我的過錯我的罪行,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