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叄
金色的光線照在他臉上，卻依舊掩蓋不住少年的失落，反而勾勒出更明顯的絕望的輪廓。
一而再再而三的敗仗，深深地刺激著他，還有那把不知如何解開枷鎖。
他現在所聽聞到的，皆是在精靈界內，四處傳播的卡修斯、布萊克以及蓋亞的死訊，還有戰神聯盟連連敗仗的消息。
那樣的一個消息傳出，聯盟秘境外來了許多人，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憎恨。
不是一道耀爛的陽光就能遮掩住的一切，這一切殘酷的事實。
雷伊把頭低得很低，雙手放在桌子上，眸子直直地凝望著地面，在陽光下自己的影子。
「真吵。」他喃喃著，無奈地嘆了口氣，於是仰起頭來，朝前方望了望。
出口處擠滿了人，說著各種不同態度的話，就像是無數雜音蜂擁而至，直直地刺入在雷伊的雙耳內。
「別管他們了。」繆斯淡淡地說道。
雷伊朝繆斯點了點頭，又重新望向前方，隱隱地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
是卡修斯的父母，還有師傅……他站起身來，邁著極其沉重的步子，緩慢而機械地走向前方。
別人是可以不管，只是自己兄弟的親人，怎麼可以置之不理？而且他必須給個合理的解釋，為人父母，是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別處受苦的。
「抱歉。」雷伊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望著卡修斯的父母，眼眸中滿是歉意，淡淡地掠過一絲無奈，又低下了頭。
陽光依舊灑落在他臉上，黯淡的神情這才有了一絲神采，本屬於佼佼者的神采。
「我們只是，想來看看卡修斯。」卡修斯的父親把手搭在雷伊肩膀上，微微一笑。
雷伊愣了愣，緩慢地回過頭去，望向正與他揮手微笑的卡修斯，還有布萊克和蓋亞。
「他……和他們，一直都在。」雷伊又回頭望著卡修斯的父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肩膀上的手放了下去，卡修斯的父母點了點頭。
「對不起…」他竟差點落淚，濕潤的眼眶裡熱騰的液體在不停地打轉。
「雷伊，你是怎麼了？現在這樣的情況，你更加應該振作起來，你要明白你是領袖，你和蓋亞、布萊克、卡修斯一樣，都是這個精靈界的佼佼者！」他的師傅望著他，在陽光下依舊慘白的臉色，說道。
「我…明白了。」雷伊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重新走了回去。然而在他身後，一句又一句剛在他耳邊模糊的話語清晰起來。
——沒用的廢物，有什麼資格做精靈界的佼佼者！
——已經好幾個領域都被佔領了，這連連敗仗的人，即拖累兄弟，又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憑什麼要讓他來守護這個世界！
——就是啊，給我們出來，存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用，倒不如用他的命去補償那些失去生命的人！
諸如此類的話語，每一句都如利刃般刺耳。
他是錯了，是敗了，他也承認自己一個人做不到，只是他也已經儘力了，已經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是那些人怎麼會懂，只會一昧的責怪。
雷伊很想回過頭去，用手中緊握著的雙拳一把發泄自己身上強忍的怒火。
但他明白他不可以，畢竟，這一次真的是他錯了……三天前他就不應該拋下戰友。
「別太在意了，要明白現在的局面，不是你可以去留念以前，去自責的時候。」繆斯像從前蓋亞一樣，用力地拍了拍雷伊的肩膀。
「我懂。」雷伊點了點頭，無力地回應著，只是他明明已經做了這麼多，這樣的情況下無人安慰，更多的只是責怪，也許他應該早就明白的。
作為失敗者的代價，是遠遠不同於勝利者的榮耀的。
「你夠了沒有，給我振作起來啊！」蓋亞把雙手搭在雷伊肩膀上，用力地搖了搖。
然而雷伊只是無動於衷，連望也沒有望蓋亞一眼。顯然他只是表面說著明白了，懂了，在心裡還是無法擺脫這樣的失落。
秘境外的人們甚至做出了想要強行進秘境的行為，只是無用，他是不會這麼輕易讓任何人進來的。
直到日落，一切昏暗侵入秘境內，徹徹底底把他臉上最後一絲神采吞沒。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倒是安靜了不少，恢復了原有的平靜，只是恢復不了那種昔日的熱鬧罷了。能夠用熱鬧來形容吧。
「雷伊……」他的師傅走了進來，喊著他的名字，「大家都不在了吧？」
「不，他們都在。」雷伊抬頭，嘴唇稍微動了動，緩慢地說出一句話來。
神情依舊淡然，淡得甚至接近於絕望。
「你確定么？那你告訴我他們在哪？」師傅皺了皺眉，厲聲問道。
他竟答不出話來，猛地又想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師傅嚴厲的目光，更像是在逃避些什麼。
逐漸連月光都消失的天際，不時傳來槍聲，受傷的鳥兒發出呻吟，並不斷快速向著前方飛翔，從未停止過。
只是為求一條活路罷了。
「雷伊，你不能被束搏在從前，你要明白你現在該做什麼，口頭上說著有什麼用，你那一步走錯了，你就不能再走錯下一步！」師傅厲聲呵斥道。
「嗯。」雷伊淡淡地回答著。
「休息吧，明天還得戰鬥，威斯克下一個目標，應該就是天蛇星了。」繆斯仰頭望天，說著，深深地嘆了口氣。
勝算幾乎可以說是為零，就算繆斯的哥哥在，面對逐日增強的邪靈組織，也是無可奈何。
「……我不會做你們的累贅的，放心好了，這一次不會讓威斯克得逞了。」雷伊望向繆斯，說道。
要是再失敗，傷亡無數不說，戰神聯盟，昔日的榮耀也全被這場敗仗抹得只剩下恥辱。
所有的黑暗覆蓋在天空每一個角落，密集的雲霧中不允許任何光芒留下。
一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命運本身，從來就不會告誡誰，憐憫誰。
所有的一切，在勝利的揮手微笑瞬間，下一秒，會是不可預料的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