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請君入甕
時間流逝,街市上的鑼鼓聲由遠至近逐漸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外面匯聚的人群開始在官兵的指引下自覺地退到道路兩側。
車乘相銜,旌旗招展,由儀仗隊簇擁著的是十四壯漢抬起的圓形盞花寶座。
今年祭春不同往年,在皇帝的特許下,蒼王爺的出行儀仗又上升了一個規格。人群中不時有人議論著皇帝與蒼王的關係,每個人的心裡都再清楚不過,若是再上升規格,那便只有帝王儀仗隊了。
然珠簾下的正主,面如冠玉,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外面議論的聲音早已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他也習慣了那些為皇帝打抱不平的聲音,下等人的話說了又能如何,對蒼國的政局改變不了絲毫。
雲恭璃看著道路上吹過的香花,心底莫名一陣厭煩,「陸伯,去吧,請蒼王爺進屋一敘。」
陸伯得了指令,離開了福祿閣。
風央錦半眯著雙眼,慵懶地靠在一邊道:「本尊好心提醒,楚韶的心思,可比宮裡頭的那位多了不少。」
「不多又怎會造就今日的局面,還有,嘉雲王府的事,與閣下沒半文錢關係。」雲恭璃瞥了眼風央錦,警告他少多管閑事,后將注意力放在了外面。
風央錦再次吃了癟,卻又啞口無言,畢竟人家說的也沒錯,他是與嘉雲王府沒任何關係。
儀仗隊有條不紊地向前行去,陸伯趁機隱匿在了人群中,半柱香過去,待楚韶的盞座即將到達福祿閣時,他忽地向前衝去,直接驚擾到了前行的馬。
只在一瞬,馬上的人便被狠摔在地。
鋒芒閃過,楚韶盞座兩側的侍衛隨即從各個方向衝出,劍指陸伯。
人們在喧鬧中逐漸變得驚恐與木納起來,蒼國百姓信奉神靈,格外看重每年的祭春,所以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破壞儀仗隊。
「你是何人,為何要攔下祭禮隊伍?」楚韶語氣平緩,彬彬有禮,他大致能猜到陸伯的身份,但並未責怪對方的冒失,此舉可以在百姓面前極大地表現出他心胸寬闊,乃是仁者。
果然,人群中開始有人討論起這位蒼王爺曾經是如何的體恤愛民,溫潤可親了。
陸伯愣了下,朝向盞座行了一禮,心底暗自感嘆楚韶的心思之深,正聲道:「奴才給蒼王爺請安,只是今日此舉實屬無奈,昨日公主傳話邀您相敘處理糾紛,可蒼王府一直不理不睬,老奴只好守在這裡要一個回復了。」
人群有些沸騰,眾人紛紛議論著陸伯的話。
蒼王爺與婉郡主情投意合,這在蒼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突然出現了一位公主相邀,還是處理糾紛,很是令人浮想聯翩。
「嘉雲王府不會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本王自會在祭禮后與公主相敘!現在,還請你讓開。」楚韶的語氣依舊平緩有禮,只是這話聽起來卻不怎麼悅耳。
很多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原來他們二人所說的公主是嘉雲王府的那位,可這公主已多年未曾現身了。
百姓紛紛吵吵,有些人聯想到最近嘉雲王府名下的幾間鋪子相繼出事,便大概理解了陸伯所為。
但也有人在議論,嘉雲王府持寵而嬌,有些不分大局了,怎可因個人事務而耽誤祭春國事,若今年祭春出了什麼差池,那公主必有責任!
「昨晚公主吩咐府人前去王府傳話,可始終未得王爺的回應,莫不是王爺心虛,用祭春做託詞?」陸伯並不理會眾人的議論,開始不依不饒。
楚韶並未說話,斂著眉頭已是在強忍心中怒意。
雲恭璃這時站了起來,正準備向前邁出一步,卻被風央錦拉住了手腕。
「這會兒出去,可就回不了頭了,若祭春真發生了什麼事,影響蒼國國運,楚韶會將所有罪責推給嘉雲王府。」風央錦蹙眉道。
「本宮向來不信這些!」雲恭璃嗤笑,拿開了風央錦的手,難得好好說道:「你聽說過一個詞么?叫見招拆招,況且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而不是靠些鬼神之說!」
風央錦怔住,抬頭看向雲恭璃,雖戴面紗,卻從她的眸中好似看到了大千世界,星河光芒。
既然來都來了,就索性做個好人幫到底,「也罷,你的路若不好走了,本尊看你美貌的份上,也會幫你。」
雲恭璃看了眼風央錦,目光深邃悠遠,沒有回應。
她自己的路,無須借旁人之勢!
雲憶本想跟在雲恭璃的身後,可邁出去的腳又猶豫了下,終是邁了回來。
見福祿閣有戴著面紗的女人出來,眾人面面相覷,猜測這是不是公主本人。
只見雲恭璃身態輕盈,風姿卓越,離之最近的人們可以感受得到其「步步生蓮」之勢,紛紛主動為她讓出了一條道。
「蒼王爺是不敢面對本宮嗎?」雲恭璃長袍一揮,背手向盞座走去,頗有氣勢,而她的聲音清脆動人,聽者彷彿置身於天高雲闊的情景中,只覺心情舒暢。
看著款步而行的女子,很多人都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場景下會見到一個謎一樣的女子,儘管她戴著面紗……
陸伯彎著腰,恭敬地迎過雲恭璃,站在了她的身後,又挺直了腰板。
楚韶用手挑開珠簾,身著藍色綉蟒官袍的他看起來十分威風,兩人雙目交鋒,眼底皆隱藏起各自的心思。
「公主既是皇室中人,怎會不清楚祭春的意義?莫非公主是想棄蒼國民生而不顧?」楚韶打起了國事牌,儘管他也同樣驚訝雲恭璃的出現,但一介女子深居王府而不出,能有多大的能耐。
「蒼王爺如此重視禮儀,可為何在嘉雲王府的事情上模稜兩可?今日耽不耽誤祭春,影不影響蒼國民生,全然要看蒼王爺如何選擇。」雲恭璃反擊道。
楚韶愣住,沒有想到雲恭璃伶牙俐齒,倒是將了他一軍。
「若是本宮選,定不會浪費時間,有坐在轎輦里躲著的功夫,不如好好把事情解決了,也可安心去祭春。」見楚韶不說話,雲恭璃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若是今日耽誤了祭春,公主可知是什麼樣的責罰?」楚韶有些慍怒,明知對方是激將法,卻做不到無視。
「是否耽誤祭春,要看蒼王爺如何選擇。」雲恭璃淡然地看著楚韶逐漸發黑的臉,又將這個問題拋了回去,她就不信楚韶可以同她一般棄名聲於不顧。
楚韶冷哼了一聲,「傳令,隨從的車隊停下,待本王與公主敘完事,再行前進!」
終於,楚韶選擇停駐不前,下了盞座走向福祿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