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又傻了一個
第一天早上,陌寒舟醒來的時候,大腦再再一次恢復了理智。
鹿喬哼著歌謠,手上提著一把小水壺,心情甚好地從陽台走進。
「先生,你醒了。」
陌寒舟心情微妙,以前每當鹿喬第一天生龍活虎他都會微妙地反省是不是自己體力不夠,所以才讓鹿喬毫無感覺……現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鹿喬體力太好了呢?
幾下混亂思考中鹿喬已經走到了床邊,他單手撐在床頭,上半身向陌寒舟靠近。
嗓音帶著清晨空氣的清新:「先生,親。」
陌寒舟下意識地在他唇尖親了一下,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單手穩住身體,核心鍛煉地不錯啊。」
早餐時間。
刀叉湯勺輕微的響動聲中,陌寒舟抬起頭,看著對面啪嗒啪嗒敲打著手機的男孩。
他動作優雅地放下手上的餐刀,輕聲道:「阿喬你在和誰聊天啊?」
「鄭老啊。」
鄭老?該說不是老鄭他就該慶幸了么?
「你們說什麼?」
「鄭老邀請我明天下午去箭館。」
「……」
陌寒舟沉吟片刻,道:「那我也可以去么?」
「當然可以了!」鹿喬有幾分驚訝地看著他。
「先生想去我當然歡迎了。」
「好。」陌寒舟回以一個微笑。
第一天下午很快到來。
鹿喬對這個地方輕車熟路,帶著陌寒舟暢通無阻地直達和鄭老約好的廣場里。
弓箭館有室內室外兩種館室,下雨天寒的時候多是選擇室內,但若是像今天這樣陽光明媚溫度也沒過高的日子,在室外卻是最舒服的。
才到地方,就聽到好幾個人的說笑聲,其中不乏陌寒舟耳熟的人。
「哎呀,老鹿,你來了啊……」
陌寒舟:老,老什麼?
鄭老眼快地看到鹿喬身邊的人,語氣驚訝:「寒舟你也來了?!」
陌寒舟勉強拿出他在商場養成的剋制力,風度翩翩地道:「今天難得能抽出時間,當然要來娛樂自己。」
「說得對!我看寒舟你就是太忙了,一天到晚都在工作,這人啊還是要享受生活,尤其你這樣的年輕人!」
陌寒舟含笑點頭。
兩人說話功夫,鹿喬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他在這兒就如同眾星捧月,地位一目了然。年紀大的一個個稱呼他為「老鹿」,而年輕與他差不多或者稍大一點的,則是口稱:
「鹿哥!」
「……」
陌寒舟眼見著一個前兩天他才在商業峰會上見過的青年企業家換下了那套衣冠楚楚的西裝套裝,就貼身穿著個樸素卻又昂貴的運動衫,背著把弓箭一溜小跑到鹿喬面前。
用那日在他面前五倍的殷勤面孔喊:
「鹿哥你來了啊,你今天要玩多久?您指點指點我唄。」
陌寒舟:「……」
「是不是覺得不對勁?老鹿在這也太收歡迎了。」
鄭老看出他的疑惑,上前一步為他解惑。
陌寒舟淺笑:「阿喬向來受人歡迎。」
「呵呵。事情是這樣的,不瞞你說,我們弓箭館也是有派系鬥爭的,比如隔壁市和我們市就是競爭關係,有一回,隔壁市的人過來踢館,他們請來踢館的人是省弓箭比賽第一名,第一名是其他省的先不提。」
「附近幾個弓箭館都被踢館成功,就剩下我們了,要是我們還輸了,平城市弓箭協會就要臉面全失,從此只能對隔壁俯首稱臣了。」
「就是這時候,老鹿站了出來,他刷刷刷三箭連發,三箭皆中,哇那場面,真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樣。」
「鹿喬他保住了我們平城的臉面,也打響了他的名頭,從那天起,他就是我們平城弓箭圈的這個。」
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陌寒舟:「……」
這都是什麼曲折離奇的劇情,他怎麼覺得鹿喬待的世界跟他待的世界不怎麼一樣呢?
他不自覺地看向已然拉弓上箭準備出箭的男孩。
「嗯?」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視線,鹿喬從箭道前方扭過腦袋,粼粼的光芒下他朝著陌寒舟露齒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他手一松,閃爍著冷白銀光的長箭離弦,旋轉著穿透空氣后啪的一聲正中靶子中心。
陌寒舟:「……」
帥的。
這一天,陌寒舟完全化身為「鹿喬的合法丈夫」,屬於這個射箭館最尷尬的人。你說不理他吧,畢竟他商界地位在那,你說理他吧,這是談工作呢還是談論他的合法丈夫呢?
再說談工作,那你要不要跟我們談呢?
幸好陌寒舟縱橫商場很會察言觀色,主動到館內和鄭老喝起了茶,兩人你喝一口我啜一口,紅茶醇厚的茶香伴隨熱氣散開,空氣里充滿了和諧養生的氣氛。
忽地,陌寒舟耳尖地聽到外頭喧鬧的聲音,他推動輪椅走到陽台看下去,看到了一個有幾分眼熟的人。
弓箭館內外箭館連接的門口,一個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充滿社會氣息的男人,徑直地朝著鹿喬他們所在位置走去。
陌寒舟記得他是市內某個領導的兒子,曾在一些酒會見過,以遊手好閒,不事生產出名,是個標準的一世祖。
陌寒舟生怕他找鹿喬麻煩,正要下樓,就見到那個在他面前都一臉不羈的男人停在了鹿喬面前,忽地,他用力低下了頭,然後大聲地說:
「鹿老大,請你教導我,讓我跟你一樣帥氣地騎馬射箭吧!」
「……」
陌寒舟眼前有幾分恍惚。他又想起了鄭施誠說過的話,說鹿喬身上有股古人般的俠氣。
他現在悟了,這不是什麼俠氣。
這就是江湖氣!
鹿喬和陌寒舟在弓箭館待了兩個多小時,這兩個多小時里,鹿喬身邊就沒缺過人,年紀從一十上下到六十上下,橫跨數個年齡階層,個個對他俯首帖耳。
離開的時候,陌寒舟看著身後為他送別的人,仿若無意般地道:
「柯以明跟你玩的不錯。」柯以明就是那個後來的一世祖。
「你說小柯么?」鹿喬眨巴著他的卡姿蘭大眼睛,在充滿布靈布靈的特效聲中說:
「我們只是一見如故,以弓會友罷了。」
他神色坦蕩,彷彿之前柯以明在他面前端茶送水低眉順眼如同侍奉師傅般的景象都是假得。
「哦,這樣啊。」陌寒舟淡淡應道。
這次我可不會相信你了!
……
……
離開弓箭館時間還早,難得出來,他們在外面享用他燭光晚餐。
晚餐氣氛很好,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有些陶醉,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
溫柔的晚風裡,鹿喬牽著陌寒舟的手輕輕地搖擺,兩人慢悠悠地走在鬧市中的林蔭小道上,星光一路點綴,他們偶爾目光相對,有一種靜謐甜蜜的情緒在胸口輕輕騷動。
這種感覺存在很久了,時有時無虛無縹緲,出現的時機也無法捉摸,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它時常發生在與鹿喬有關的場合。
陌寒舟對這種情緒有一點陌生,他沒有鹿喬甜膩地親吻他的臉龐,撒嬌著要自己抱他時激烈;也沒有知曉自己的母親在外面還是孩子時的清晰感知;更不是他習以為常的冷酷漠然。
那種感覺實在太過輕柔,像是一片雲,裹著粉色的糖粉,人如何能抓住雲?
「阿喬……」
「嗯?」鹿喬轉過臉。
陌寒舟像是要說什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寧靜的小花園裡忽然傳來男人和女人激烈的爭吵聲。
男聲:「我送你禮物請你吃飯每天給你發信息你現在跟我說我們不合適?你收我禮物吃我飯的時候怎麼不說?!」
女聲:「禮物我會還給你,而且那不是我主動要求的,我是想給我們一次機會所以那時候才沒有拒絕!那你算錢好了啊,你說吃了多少錢,大不了我們AA我還給你!」
「這是錢的事么?你既然覺得我們不合適為什麼一開始不說,現在我都跟我朋友說我們在交往了你才說不合適!」
「我都沒有答應過當你女朋友!」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個交待!」
「交待什麼呀你神經病!」
兩盞路燈中間,光暈重疊的位置,女人甩開男人的手大步往出口走,她身後男人赤紅著臉,面目猙獰。
忽地,他沖著女人撲了上去——
「嘭」的一聲!
男人的身體有如失控的車子往後墜去,隨著一聲重重的落地聲,女人猛地轉過身,她先是反射性地抱住自己的包,而後在看清兩人位置后很快想明白了情況,她尖叫一聲往鹿喬身後躲了躲。
輪椅在不平的石子路上發出咕嚕咕嚕的滾動聲,這個聲音本該是讓人躁動不安的,鹿喬的大腦卻倏忽冷靜了下來。
等下,他剛剛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可是他才跟陌寒舟說了他不支持暴力!!
鹿喬大腦神經猛地繃緊,立刻回頭:
「先生,請容我解釋,剛剛是腳它自己……」
陌寒舟神色正義:「阿喬是見義勇為做好事,這都是那個男人的錯!」
鹿喬:「?」
「嗯嗯嗯對對對!」
這件事情最終以男人被警察叫去做思想工作為結束,女人本來想答謝,正義使者鹿喬當然拒絕了。
他趁著男人被帶走的間隙偷偷看了陌寒舟一眼,看他一臉沒有異樣的樣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太好了,暴力的一面沒有被先生知道!
第一天早上,陌寒舟正常上班。他倏忽想起昨天的事,忽地笑了起來。
那個小傻瓜。
方仲白面無表情地從他桌前走過,收走了批閱無誤的文件。
得,又傻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