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探望秦德文（下）
見到葉知秋，秦德文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哈哈，葉小友！」
「來來來！」
臉色大喜的秦德文就欲從病床上站起，葉知秋等人連忙上前阻止。
直到看見秦德文那一刻，葉知秋都無法將眼前這位身材瘦削、氣色黯淡的老人和記憶中的秦老關聯在一起。
然而，雖是卧病在床，秦德文灰白的頭髮仍梳得一絲不苟、衣服齊整，儒雅的氣質依舊。
一旁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明白這是自己女兒秦小雨的主意，也沒責怪，友善對葉知秋道：「你好，知秋。」
「我是小雨的爸爸，秦永博，辛苦你來一趟了。」
說話間，秦永博對宋美點了點頭示意。
因為葉知秋的到來，病房一下子熱鬧起來，興緻高昂秦德文不斷拉著葉知秋聊天。
原本秦永博考慮到醫生「靜養」的建議，還有點擔心，不過看到秦德文近段時間以來少有的好精神，終究還是忍住沒開口。
說到病情，秦德文洒脫得很，大手一揮道：「沒什麼好說的，人老了，該來的總得來。」
「我那些個老朋友早就入土大半了，我們那個年代，打仗、吃不飽、下鄉過來的...我是活得最久那一批的啦，早就知足了。」
「爸...」一旁，秦永博無奈道。
「好好好，不說了。」秦德文呵呵笑道，「免得你又嘮叨。」
「要我說啊，永博有些事情還沒葉小友看得透。」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句詩呀，真的古往今來萬千事都一言蔽之了。」
秦永博苦笑，要是在平時，再怎麼說他也是當領導的，若說心境不如一個年輕人，難免不太認可。
但若是葉知秋...他還真沒法反駁。
只此一句詩拿出來，就讓人心服口服了，要不秦德文怎麼老說葉知秋是「天縱之才」呢。
一旁，面對秦德文的「稱讚」，葉知秋並沒有否認。
實際上，秦德文的身體狀態不太好，是人都看得出來，他也不會違心地說對方一定能長命百歲之類的話。
在這件事上，他反而更能「感同身受」。
「好了，聊正事。」秦德文目光炯炯看向葉知秋，意有所指道：「葉小友，最近可有詩詞新作啊？」
葉知秋一愣，遲疑道：「...有？」
秦老都這樣了還惦記著詩詞，葉知秋實在不忍心拒絕，這個時候就算沒有也得有了，就當是滿足一下對方的願望吧。
「哈哈我就知道！」秦德文大喜，連忙道：「葉小友，快快拿來欣賞一番。」
「...秦老，我念給你聽吧。」在房間內眾人的好奇的目光下，葉知秋思考片刻，打定了主意后開口了。
「《龜雖壽》」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詩名和首句詩一出，秦永博、宋美等人還沒什麼特別反應，秦德文卻是愣住了。
不對啊。
他剛才說的新作，是指《射鵰英雄傳》中「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對應那一首，沒想到葉知秋誤會了，竟然念的是另外一首完全沒聽過的作品。
不過...也正好，秦德文默不作聲，繼續聽下去。
葉知秋語速不急不緩，繼續道：「...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聽到這裡，秦德文的眼睛越來越亮，神色已經有隱隱的激動之色。
一旁，秦永博也聽明白了，臉色驚訝無比。
前面幾句大概的意思是，神龜雖然長壽，但生命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騰蛇儘管能騰雲駕霧，但終究也會死亡化為土灰。
年老的千里馬雖然伏在馬槽旁，雄心壯志仍是馳騁千里；壯志凌雲的人士即便到了晚年，奮發思進的心也永不止息。
這首詩，像是專門寫給秦德文的？
對心態豁達的秦德文，葉知秋並沒有避諱「老」、「死亡」這些常人覺得悲觀的事物，而是以更為進取、激勵的角度進行了全新解讀。
一旁，秦小雨也是聽得眼睛連眨，對葉知秋更加崇拜了。
試想一下，對自己爺爺這種患病的風骨文人，稱讚為「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這種方法實在太高級了呀。
房間內，葉知秋的聲音繼續。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聽完全詩，秦永博更加確定這首詩就是葉知秋現作的。
後面幾句的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了，大概就是「人壽命長短，不只是由上天決定；調養好身心，就定可以益壽延年」，這完全是對目前秦德文說的話嘛。
想到這裡，秦永博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驚嘆之色。
雖然早通過以前的作品知道葉知秋的天才之名，但真正現場見證一首佳作的誕生，那種震撼感更為真切。
「好！」秦德文聽得開懷大笑，連聲叫好。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葉小友，你這首抒懷言志之作，實在是文采斐然、精彩至極啊。」
「哈哈我就當這句是對老頭子我的稱讚，厚著臉皮收下了。」
葉知秋笑道：「秦老，你還要記得『養怡之福，可得永年』才行，這才是小雨最希望你做到的。」
秦德文呵呵直樂，道：「行行行，承你貴言了。」
一旁秦小雨左看看，右看看，聽得有點雲里霧裡。
急！聽不懂偶像說的話怎麼辦？
又聊了好一陣，吩咐秦小雨將整首詩記下來留自己日後好好欣賞后，秦德文才微笑道：「葉小友，我剛才說的新作，不是指這一首《龜雖壽》啊。」
葉知秋一怔，秦德文已經伸手拿起擺在旁邊的《射鵰英雄傳》，念道：「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葉小友，不知道，這兩句可有全詩？」
說這話的時候，秦德文眼睛發亮，死死盯著葉知秋。
敢情指的是這首，葉知秋這才反應過來，明白剛才是自己理解錯了。
難怪啊，以秦德文的才學和眼光，看到這兩句又怎麼會無動於衷...
在秦德文略帶一絲緊張、期待的目光中，葉知秋點頭承認。
「有，這是一首詞。」
「《滿江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