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夢

如往常一般放學回家，打開樓下大門，奮力向上奔跑，潔白的牆上帶著些許塗鴉從我身邊掠過。我不停的向上跑著，樓梯開始扭曲變幻，好似一個將要把我吸入其中的巨大漩渦。我驚訝地停下腳步，閉了眼，一瞬間只覺得頭暈目眩，整個身體飄忽在空中。

頭暈逐漸消失，睜開眼，身前是長著青苔，飄在空中的石台階。不敢向下望，順著台階向上走，周圍是一片深藍而又點綴著些許紫雲的星空。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木門，門環被漆成藏青色。輕叩門環，木門緩緩打開，走出身著藏色長衫的男子，手持摺扇，正輕輕扇動。「戚公子，久等了。」我微微點頭，說道。聽到自己的聲音透出飽經滄桑的疲憊之感，不由得一驚。

戚公子笑了笑，緩緩道：「白道士此行路途遙遠，能夠找到此偏僻之處，實屬不易。」說罷，轉身走進木門。

經過悠長而又長滿青苔的走道，又穿過幾道木門，來到一個點著幽暗蠟燭的房間，房間中心是一把劍，劍以出鞘，散發著冷冽卻讓我感覺無比熟悉的氣息。

「啊！這是……我的劍！」我驚嘆道，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你走以後，我特地尋回，又專門修好，這些年，一直沉封於此處。」戚公子告訴我說。

拿起劍，輕撫過劍刃，指尖滲出血絲。劍在微微顫抖，似在嗚咽，又似在興奮。閉了眼，細細感受劍的每一絲細微的震動。

再次睜眼，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日落留下的一絲餘暉，照映在我身上的白色盔甲上。荒漠上只有零星的枯木，在餘暉中彎曲伸展，枯木上空，幾隻寒鴉飛過，發出凄慘的鳴叫。

「白將軍，日落了，辛苦您了。」身邊的舉旗將士提醒道。「是啊，今日又將是一場苦戰。」

劍出鞘，周身空氣透露著肅殺，我右手持劍，凝視前方。大地震動，黑色的怨靈從地里鑽出，咆哮著捲起黑浪，向前涌動。

「舉旗手後退！」我沉著地下令。雙手持劍舉過頭頂，又狠狠插入地下，「劍陣，開。」

白色劍氣向四周盪開，亡靈退開，又再次湧上，它們無法穿過這層劍陣，黑色血液浸透大地，我身上的白色盔甲，成了黑夜中唯一一抹亮色。

戰鬥接近尾聲，我手中劍一沉，一絲溫熱的觸感傳來，轉頭看去，竟是一位白衣少女。「你聽，他們在呼喊什麼？」少女沉下聲音道。我向四周望去，

「誰人能渡我？」「救救我吧，帶我走過奈何橋。」

「他們為何為怨靈，又為何在此？」少女眼中飽含著淚水。「怨靈，乃死是有怨者所化，因無法走過奈何橋而聚集於此。」「他們為何有怨？」「為連年的征戰和飢荒……」我聲音漸漸弱了。「停下吧，白將軍。」少女雙手握緊我的劍。

手上一輕，回頭，少女已消失不見。前方傳來一陣怒吼，一隻怨靈已穿過劍陣。視線逐漸模糊，閉上眼，任由自己栽倒在地，身上有千軍萬馬踩過。劍，倒下，折斷。

再次醒來，已是在金碧輝煌的宮殿，我跪在宮殿中央。仰頭，正對上君王冷冽而又無情的目光，「白總將軍戰敗一場，死傷將士無數，官職降為將軍。」

「臣以為不可，白家世代為總將軍，且為唯一修成劍陣世家。」藏青色朝服的公子朗聲道。「多謝戚相。」說罷，我緩緩起身，脫下一身白色盔甲，緩緩放在地上，「臣今日辭官罷。」說完，我轉身走出宮殿。

出了宮殿外門，又一次回到那木門後點著幽暗蠟燭的房間，手裡還是那把劍，正微微顫抖。劍光倒映出我盤在頭頂的髮髻，飽經滄桑的臉頰，潔白的道服。

「這些年？」戚公子嘗試著開口。「這些年，我修行凈化怨靈之術，凈化怨靈數千萬。這大概是，我們家族真正傳承的理念吧。」我放下劍，再次輕輕拂過劍柄。「祖先修行劍陣，為的是天下安生。而我修行凈化之術，也是如此。」

「嘿嘿，同桌，你幹嘛呢？面對圓錐曲線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同桌戳戳我，示意我門口的班主任。「沒什麼，墜入一場白日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