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城

漆黑而靜謐的夜色中，一艘船悄悄脫離了航行的隊伍，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開了過去。

拖著早已空無一人的科考船，陳峰帶領的船隊停靠在了一處不大的鋼鐵船塢旁，隨著駕駛艙內的按鈕被按下，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一段加密過的電波被悄然發送進了那座看似平平無奇的鋼鐵船塢。

象徵著驗證通過的綠色燈泡在儀錶盤上驟然亮起，准許船隊進入的指令也在同一時間來到了陳峰手上。

海面的水波在綠燈亮起的同時開始不停地顫動，那座看似不大的船塢漸漸從水面升起，露出了下面那座猙獰的鋼鐵造物。

鉛灰色的金屬外殼，海面底下的零件隨著船塢的搖擺而不斷地變形著，齒輪咬合住齒輪，泵軸連接著泵軸，船塢在機器的轟鳴聲中慢慢形變成了巨大的鋼鐵入口。

皇都！

統治南方海域的巨頭，能與公國，共和城分庭抗禮的超然存在，擁有四百多萬平方千米的鋼鐵領土。

巨大的鋼鐵入口從海平面下升起，這座鋼鐵巨獸哪怕只顯露出全貌的一角，也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哪怕浸沒在海水下超過百年，它的外殼上也沒有一絲銹跡，沒有任何的動物寄生在表面，灰色的鋼鐵甚至能倒映出船隊的影子。

約有百米高的入口逐漸打開，海水開始不斷的湧進皇都船塢的真正入口，艦隊也順著湧入的水流而不斷湧入面前這座鋼鐵巨獸的腹中。

緩步走到了船隻的隔離倉內，陳峰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快速彙報工作，以便省下更多時間回陳城研究那塊奇異的水晶。

等到海水慢慢地從入口中排空，兩側的機械手臂伸出來穩住了有些晃動的船隊，將水下的潛艇直接送進了專門的倉庫內，陳峰相信，每一個人第一次進入皇都都會被它所震撼的。

可以說皇都就是一座巨型潛艇，平時就在海底下航行，整座潛艇異常巨大，裡面生活著將近兩億人和數不清的海底獸，如果非要計算的話，皇都應該比傳說中的陸地還要大。

不過很可惜，這世上並沒有人見過真正的陸地，整個星球上除了海水就只有海水罷了。

日神保佑，願這座鋼鐵城市永不沉沒。陳峰在心裡默念著。

從隔離艙的玻璃向外看去，能看到一排海底獸正在清理著皇都的側面，對皇都做著基本的養護。

本來這些工作都應該交由維修機器人去做，但因為維修機器人近年來數目的減少，這些工作便逐漸由海底獸代替。

看到如此情形，陳峰的心中充滿了厭惡與憎恨。

為什麼偉大的三神沒有賜予人類在海里生存的天賦？反而讓那些低賤的海底獸擁有在海水裡呼吸的能力，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人類能夠擁有在海水裡生存的能力，那麼人類便能統治整個星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寄居在巨型潛艇之中，隨著海浪的翻湧而不斷改變位置。

順著甲板和船塢間連接的艦橋，陳峰走下了船隻，底下的士官紛紛向他敬禮。他沒有理會這一切，而是直接走向了司令長官的控制室，準備彙報這次行動的一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能在半個小時內解決所有問題。

行走在逐漸亮起燈光的走廊上，陳峰不由地又一次感嘆起古人的智慧，皇都的燈光能夠在人經過的時候恰到好處的亮起，而自家的陳城就只能依靠人工去開關燈光，兩相對比之下，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不過更可惜的是，迄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夠還原古人精妙的技術，只能不斷的維護重整那些古人的造物。

「呵！估計現在的人只會建造維修機器人這種東西了吧！」陳峰無不嘲諷的想到。

沒有敲門，也沒有刻意問好，筆直走進長官的辦公室，陳峰敬了一禮，說道：「第三艦隊上校陳峰，向司令官報道。」

「小陳啊，這裡也沒有外人，叫我二叔就好了。」司令官笑到。

「是，長官！」

「你啊你啊，就是這性格，算了，不說你了，這次行動怎麼樣？」

「我方抵達目的地時，只殲滅了一些海盜，科考船上的人已經被屠戮一空，我們只帶回了那些科考船。」

「怎麼會呢，唉，都是可憐人啊。」司令官搖了搖頭。「其實你託人交一份書面報告來就行了，不用那麼麻煩跑一趟，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吧，你累著可就不好了。」

「還有，這次我想請假回陳城，大約六個月左右。」

「准了准了，有哪次我不準假啊，走吧走吧。」司令官擺了擺手，眼裡滿是無奈，「記得順便和家裡的那些老傢伙說，我今年就不回去了。真是的，每次都問我什麼時候結婚，唉！」

當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司令官放低了音量，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

陳峰立刻敬了個軍禮，頭也沒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重新跑到了船塢旁，他向看守船塢的官員遞交了休假申請，因為是軍官的緣故，所以很快就有一艘空閑的小艇被批了下來。

坐上了小船，陳峰隨即從那個小小的偽裝船塢中被推了出去，小艇的性能很好，航行的速度也很快，在陳峰不停息的駕駛下，不一會就到了目的地。

隨著陳峰不斷的撥動著各種按鈕，他終於接上了自己家族的專用電波頻道。

「我是陳峰，我是陳峰，請求入城，請求入城。」

與皇都的迅速驗證不同，陳峰等了好一會才接到了陳城的回應。

「這裡是城市中樞，收到請求，請等待身份驗證。」

坐在辦公室里的陳峰收到了這條訊息后，嘆了口氣，雙腿一擱，就這麼放在了辦公桌的桌面上。

他知道，接下來要等好長一段時間了。

天空的顏色由天藍變為金黃，又漸變成深灰色，終於有一個潛水艙冒出了海面，從潛水艙里冒出了一個人，走上了陳峰的小艇。

「你是陳峰？」來人比較著自己手中的照片。

「對，是我，陳城的嫡系血脈，我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用品，也沒有人威脅我，同時沒有任何危險跟著我，我一個人來的。」陳峰撇了撇嘴，心中滿是無奈。

自己家族的檢驗措施簡直就是如猿猴一般低智，每次都要派一個人到海面上來親自確認一遍，比起皇都的檢驗方式實在是落後太多了，如果一艘船上的人多一點，有時候檢查都要好幾個小時。

「哦，那你和我來吧，你的船我會叫人收好的。」陳峰和來人一起走進了潛水艙裡面，然後慢慢地開始下潛，最後的燈光集中在了視野的中央。

周圍都是藍黑色的海水，一線微光彷彿是從天空里一口倒扣的井中投射下來的，深潛器如在一口井中下沉。徹底沒入黑暗的那一刻，陳峰輕輕地打了個寒戰。

自己家族的城市遠遠比不上皇都，皇都是古人特地造出來的城市，充滿了鋼鐵的藝術氣息，那種氣息簡直令人迷醉。

但是像他們這些以家族命名的城市就不一樣了，這些城市是後人手工拼接而成的。

在混亂時代他們的祖先收集了不少潛艇的殘骸，以及一些失去作用的機械。

而在混亂時代后，他們就把這些東西拼接在一起，用簡易的管道把殘骸與機械連接在一起，形成了現在這些不倫不類的城市。

每次去皇都，陳峰都會被皇都的那種金屬的美，那種會在人們心中閃閃發光的光芒所震撼，但是在他自已家族的城市裡，他只會感覺到尷尬，以及在他心中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自卑。

皇都可謂是古人技藝的巔峰，是堪稱藝術品般的存在，在整個世界上共有三艘這樣的艦船，也只有這麼三艘。

皇都、公國以及共和城，皇都統治著南方的海域，公國則掌控著北方，共和城則隨波逐流，不知何方。

但是像他們家族的這種後人手工拼接而成的殘次品，在這世上要多少有多少。皇都能夠隨意遨遊整個海洋，但像陳城這種城市就連長途移動都得費勁。

陳峰默默握緊了拳頭，如果能掌握神明的力量，那麼陳家也能掌握整座皇都，在壓倒一切的暴力，沒有什麼可以阻擋！

深潛器落在了水下的一艘潛艇上，接著再由兩塊長長的鐵管把深潛器帶進了陳城中。

……………

「長官，您小心看著點。」有一個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陳峰剛剛從深潛器里走出來，一抬頭，看清楚了出現在他面前的身影，心裡下意識地泛起噁心的感覺。

眼前的東西赫然是一種人型生物！

但是這種生物卻完完全全不是人，他的皮膚上長滿了板結的鱗片，臉上有著與魚類類似的眼瞼，那雙不能閉合的雙眼中則泛著白色的光芒，而他的臉部兩側的腮盤隨著呼吸而抽動著，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海里魚類腐爛的味道。

將艦橋小心翼翼地移動在了陳峰面前，這個類人生物用一種諂媚的眼光看著陳峰，似乎希望得到他的讚賞一般，但是陳峰卻絲毫不為所動，直接掏出腰間的鞭子甩了過去。

「啊！」

類人生物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捂著自己被鞭子抽中的腮盤，腮盤是他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了，被這鞭子抽中以後，不停有紅色的血液流到地面上。

陳峰沒有理會在地上抽搐打滾的生物，而是轉頭和剛才來接他的人說道：「砍掉這隻低賤海底獸的一條腿，讓他記住，永遠不要把他那張醜惡的臉伸到任何一個海底人面前。」

快步離開了艦橋，陳峰看也不看，任憑那個海底獸在他的身後不停地翻滾掙扎著。

…………

走進了家族優先程度最高的實驗室，陳峰一腳踹開了緊鎖著的房門，快步闖進了他三叔的房間。

沒有理會躺在他三叔旁邊的兩個女人，陳峰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讓他們帶回來那塊東西研究的怎麼樣了？」

「去吧，女孩們，記得晚上來找我呦。」

三叔拍了拍身邊女孩的屁股，示意她們可以先行離開了，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們則向他拋了個媚眼，淫笑著離開了這個房間。

「峰啊，我們是上等人，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享受，不要和那些卑賤的海底獸一樣，做什麼事都急巴巴的。」三叔看著因快步走來而出汗的陳峰，風輕雲淡地說道。

「吶！你不說我還不想提起這件事，為什麼入口會有海底獸把守？一想到這件事我就來氣，入口這樣重要的地方是他們能夠存在的嗎？」

陳峰拍著一旁的桌子，朝著躺在床上的三叔質問道。

「哎呀，現在不是人手不夠嗎，之前的衛兵退休了，有沒有人頂上，海底獸們繁殖的也快，自然而然就派海底獸上去唄。」三叔一臉奇怪，慢慢把床調成了豎直的狀態。

「退休了？我看是他們吃空餉被發現了吧。」陳峰諷刺了一句。

「先不說這個，對了？小峰你上次拿過來的是什麼奇怪東西？我們科研院研究了半天也沒有什麼特別收穫，但那塊水晶卻一直在變小。」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那可能是傳說中神的造物，如果你有什麼發現，我們說不定可以擁有神的部分能力！」

陳峰抓住了三叔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想象一下，神明的力量，日神或是月神的力量！如果我們擁有了神的力量，我們能做到多少事啊！世界將掌控在我們的手中！」

三叔一把撣開了陳峰抓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峰啊，神的權柄不是常人可以窺探的，神將這塊水晶送給了我們，我們應當懷著崇敬的心情來祭拜，而不是妄圖利用水晶來竊取神明的力量，那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世道馬上就要變了，新的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了，在這新的世界中，我們能多掌握一點力量就能夠多一點生存的把握！」陳峰激動地大喊道。

「新的戰爭？可笑，在皇都的庇護下，怎麼可能會有人膽敢發起戰爭？陳峰，如果你不相信我，一個科學家協會的副會長，一個為維修機器人生產線的改良作出貢獻的科學家，一個為陳家做出過極大貢獻的家族長老，那麼就請你立刻帶著你的水晶離開！」三叔也有些急了，揮舞著雙手朝著陳峰大吼道。

陳峰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情，他知道，從三叔這裡是得不到什麼東西了，一切最終還是得靠他自己。

「行，你把水晶運到我那裡去，我自己去研究。」丟下這句話，陳峰走出了三叔的房間。

……………………

時間很快，一晃便是兩個月過去，但時間還很多，距離陳峰假期的結束還有四個月。

在申請到的實驗室里，陳峰一臉憔悴，眼眶下是深深地黑眼圈，他就這麼枕著一本打開的筆記本睡著了。

而那本攤開的筆記本上則用一堆密密麻麻的字體寫下了這兩個月來的經過。

…………………………

通用歷184年6月21日

日神在上，參考古人的研究紀錄，我決定也寫下研究日記，水晶從原來大約半條船的大小變成了現在三個潛水艙的大小，並且還在不斷地縮小，而且還在不斷地轉化成類似淡水的物質。

我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也沒有任何的參考書籍，貴族的教育課程里沒有教我去研究一個東西，我企圖去請教科研院里的科員，他們也束手無策……

通用歷184年6月25日

我試圖用古人的研究工具來幫助我的研究，卻因為一場意外把實驗室的金屬門炸開了，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取得研究成果，我決定去酒吧放鬆放鬆，也許三神會在我醉酒的時候給予我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