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搭救在進行

就在劉禪暗自叫苦之時，孫吳商船上已經刀兵相見。

「不能開船！」

此時一聲清喝，語聲焦急，但彷彿帶著某種不容質疑，在這清晨的江畔里，驟然聽到這清朗的語音，讓人吃驚。

所有人都悚然扭頭望去，只見岸旁風吹草長，如波浪起伏，一騎白馬忽隱忽現穿梭其間，幾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最多也不過只能見到淡淡的白影一閃而過。

眨眼之間，來將已經衝殺與商船齊平，白馬神駿，奮蹄一躍竟然橫跨數丈，直落船上。

周善首先反應過來，匆忙提槍前去抵擋，他估摸此人一定是劉備追兵。不由分說，一桿長槍又毒又狠，趁著一人一馬落足未穩之際，槍頭斜刺往上沿著來將胸口鎧甲縫隙，直取要害，這叫先下手為強。

趙雲見來人殺招盡現，心中凜然，但卻不退反進，反趁馬勢，只聽一聲霹靂般巨響，周善一人已經被座下白馬直挺挺撞飛，毫不拖泥帶水，跌落在甲板上已無一絲生氣。

趙雲下馬棄槍換上青釭劍，昂首直入船艙中，圍行百餘吳兵，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孫尚香據劍長身而起，見她背後有一人長袍直墜，隱約是少主劉禪，趙雲也是長舒一口氣。

他在巡哨途中接到通傳，告知孫夫人方才帶著少主劉禪和大批女衛出城，他機警意識到劉禪可能有危險，馬不停蹄追上來，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闖我行船，殺我將領，將軍何故如此不講道理？」孫尚香對著趙雲利聲喝問。

趙雲態度恭敬收劍入鞘束手行禮，但卻不答反問道：「主母想要去哪裡？為何不告知主公和軍師？」

孫尚香說：「我母親危在旦夕，無暇告知」

趙雲不由前探一步：「主母探病，何故帶上小主人一起去？」

孫尚香有些不耐煩：「阿斗是我的孩子，留在荊州，恐怕無人看管。」

趙雲臉色凌然：「主母差矣，主公一生只有一子，在下長坂坡百萬軍中將他救出，夫人卻要將他帶走，這是什麼道理？」

孫尚香素來驕縱，母親病危之中，她也不屑於多費口舌，惱怒道：「你只是我夫君帳下一武夫，怎麼敢管我家家事？」揮揮手，便讓眾女衛上前制服趙雲。

「還請留下小主人，不然在下縱是萬死，難辭其咎！」趙雲說罷，已是拔劍躍起。

這東吳女衛全都穿著紅色勁裝，同持雙手短劍。她們久共生死，配合無間。

但趙雲白色身影閃轉騰挪間，竟依舊如入無人之地，一步一人，眨眼間已經殺到船艙後堂，這和當年曹軍百萬大軍一比，的確不值得一提。

混亂之中趙雲一把抱起長袍稚子，又殺回船頭，便準備要上岸，但商船此時已離岸十數丈，趙雲又帶著少主，根本無法脫險，這可如何是好？

躊躇間，目光落在懷中孩童臉上，這哪裡是什麼少主劉禪？

他虎目欲裂，盯著正被眾女衛擁促而出的孫尚香，推出懷中假冒的小孩。

「夫人要去便去，只需留下小主人，何須使這種掉包伎倆？」

孫尚香見到平日里朝夕相處的侍婢女衛被趙雲砍殺大半，鳳眼圓睜，盯著趙雲像是要生噬其肉，江東虎女即使嫁為人婦，亦不改其烈。

「阿斗去向我亦不知，但你半路登船，殺我護衛，必有反意！」隨即命士卒結陣準備圍殺趙雲。

趙雲身處行舟之上，腳步已然不穩，又眼見東吳護衛軍陣已列整齊，

強弩勁弓也都已經齊備，實在沒有勝算，而且少主不在身旁，搏命實屬不智。以下犯上，名義上也說不過去。

好一個趙雲，東吳眾人看他欲仗劍衝殺，急忙結陣抵擋，卻見他突然收步深吸一口氣，凌空反身一躍，便落入水中，水中銀光閃動，卻已如銀箭般迅速離去。東吳士卒連忙放箭捕殺，但也慢了一步。

東吳商船上雖然已經是人仰馬翻，死傷慘重，但見到終於把這個殺神逼走，不禁也都歡呼雀躍起來。

可是他們開心早了，他們不知道劫走劉禪這是捅了多大的窟窿。

突然，前方遙遙傳來轟隆的戰鼓聲。

十餘艘軍艦自油江口迎面駛來，艦上人員齊整，揚旗擂鼓。

只見當頭一員大將，手執長矛，豹頭環眼，燕頷虎鬚。這個威風凜凜的戰將正是張飛張翼德，他也接到通報，聽到阿斗被帶走，同樣心急如焚。二話沒說，急忙從油江口外驅使戰艦趕來堵截。匆忙接上趙雲，但也穩穩截住東吳商船。

二人領兵再登上東吳商船，張飛見著孫尚香便著急大吼：「嫂嫂一點也不為俺哥哥考慮，好不講理！還不留下我侄兒來！」

周善一死，孫尚香也不知劉禪被劫地前因後果，又在船上搜尋無果，正在奇怪劉禪所在，聽到張飛指責，也覺得心虛：「我已搜尋過，船上並不見阿斗身影。」

張飛霎時虎目圓睜，鬚髮皆張，蛇矛往地上一頓，油浸的甲板頓時四分五裂，暗啞的聲音里彷彿壓抑著無窮怒火：「告訴我！什麼叫做不見身影？」

這員當世無雙武將氣勢全開，四周的東吳護衛們已經不覺兩腿瑟瑟發抖，紛紛持劍當胸，緊握的刀劍是他們現在唯一的保障。

但好一個驍姬孫尚香，此時此刻竟然毫無懼色，重壓之下反到如雌虎反噬般不退反進：「阿斗丟失，我實在不知緣由，但如今我母親病危，待我從江東返回后，必給皇叔一個交代！」

說罷孫尚香拔出佩劍，擲給張飛說：「如今叔叔攔我在此也是無用，實在找不到人，我就用自己的命抵了阿斗的。如若不許叔叔現在就取了去吧！」

現在皮球又踢回張飛趙雲二人手中，無論是逼死孫尚香，還是接受劉禪丟失的事實，他們都無法向劉備交代。

兩人空有一身驚天武藝，卻也只能四眼相對，毫無辦法。

正當他們正焦頭爛額時。東吳商船上的護衛卻彷彿受到了驚嚇似的全都扭頭看向江面，只見廣闊的長江江面上一艘艘軍艦慢慢從薄霧中顯現，高聳的船頭，昂揚的風帆筆直地刺破迷霧和江流。

戰艦一艘艘如遮天蔽日般將東吳商船團團圍住，密密麻麻的長槍利箭都已引弓瞄準船上眾人，眾人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清晰體驗到死亡離自己那麼近。

在緊張到快要凝結成冰的空氣中，一艘小船載著一個人緩緩駛出，此人面如冠玉，羽扇綸巾，身量欣長，他正是劉備軍師諸葛亮。

今天也恰好是他回到公安城的日子，聽聞劉禪被帶走，當即率領劉備留在荊州的全部水軍，足足數百艘戰艦匆忙趕到，被劫走的是他的少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出一點意外。

「軍師！阿斗失蹤了，此刻不在船上！」張飛趙雲二人紛紛大喜，頓時找到了主心骨，劉備不在，諸葛亮無疑是他們最堅實的依仗。

「二位將軍不必著急，還請將軍將經過告知一二！」待聽完二人將前因後果敘述一遍后，孔明搖了搖羽扇，立即轉頭吩咐手下，仔細將五艘商船搜查確認了一遍，又親自將身著劉禪服飾的船家小孩審訊了一番。

諸葛亮梳理著各處信息，羽扇輕搖沉吟一番后，隨即拜見了孫尚香：「夫人，前因後果都已查明，少主已經被令兄暗地帶去東吳。應當是由夫人侍婢周娘子帶走，夫人一探便知。」

孫尚香也是心思剔透的人，稍一思索，其實也已經猜到幾分，但她實在不想也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兄長會來算計自己，難道他不知道這會將自己陷入何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孫尚香懨懨地竟然無言以對，這個本應火一樣的英氣奇女子，此時卻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夫人可以回到東吳，無論是探望孫老夫人，還是帶回公子，都請自便。」諸葛亮微微一笑，他選擇放走孫尚香。

孫尚香霎時抬起頭，他深深看向諸葛亮，眼中又燃起她的驕傲：「軍師放心，-是我帶走阿斗的，我會完完整整地將阿斗帶回去，給皇叔一個交代！」

「孔明在此替劉皇叔謝過夫人」諸葛亮長身行禮，送別孫尚香。

「軍師，我們就這樣放東吳的人走嗎？」張飛頓時急了眼。

諸葛孔明盯著東吳商船漸漸離去，消失在視野之中，眼中也不再掩飾熊熊的怒火，縱是慈悲佛陀也有怒目金剛，何況他諸葛亮可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無論從哪個方面，劉禪都是他的逆鱗，碰之則死。

「當然不能！」諸葛亮將羽扇橫置一揮像刀劈一般，轉身向趙雲安排道：「趙將軍立即率兵，沿陸路往北搜尋少主下落，甚至安排密探向曹操轄地探索，要快！」

「在下領命！」趙雲隨即翻身上馬，他想起當年胸前襁褓之中的稚子，當年在下承諾保你周全，那必定護你一世安康，趙雲牙關一咬，臉色更加冷峻，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張將軍，還請率水軍回師，做出駐紮訓練、全面修整的姿態，並將少主被東吳擄走的消息廣為傳播。」諸葛亮又向張飛說道。

張飛抱拳領命，也不問緣由，他想起已年過半百的兄長逗弄幼子的情形，想起稚嫩嬰兒奶聲奶氣地叫自己三叔的神情，心裡頭就止不住燃起無窮怒火，急不可耐地離去。

諸葛亮繼續輕搖羽扇，他知道不能肆意放任自己的情緒，怒火有時會誤大事，他需要的是不斷琢磨，不斷推敲接下來的每一步。

但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不找回場子，難道還留著過年嗎？東吳碧眼小兒你是否做好準備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