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優勢在我
「是不是算出姑老祖的命格了,有多重?」
常老六回道:「二兩六錢。」
陳昊喜道:「二兩六錢在三兩以下啊,不算重吧?」
「不算重?」常老六冷笑道:「對一個新詭來講,命格二兩六錢重得離譜了。
我懷疑陳老太太是個生怨詭。」
陳昊迷茫地問道:「什麼是生怨詭?」
常老六耐心地解釋道:「我們認為人死後化詭,無非心存執念,或者心有怨氣。
現代人生活環境好了,人與人之間重利益而輕情義,情感變得淡薄,古時候『捶胸頓足』、『號啕大哭』、『撕心裂肺』之類的描述,我們現代人聽起來覺得很誇張。
現代人向低欲社會發展,死後化詭的幾率越來越低。加之天地大變,靈氣稀薄,詭異現象越來越少。
怨氣分為生怨和卒怨。
生怨,就是活著的時候就有怨氣了。
卒怨,就是死了以後有怨氣。
一般來講,生怨詭的命格比卒怨詭重得多。
像陳老太太這種新詭,剛死幾天命格重達二兩六錢,簡直駭人聽聞。身上的怨氣絕不是一日兩日積蓄起來的,而是成年累月地怨恨著。」
「成年累月……」陳昊忽然想起昨天早上老媽說過的話,遲疑道:「我聽說姑老祖生前遭到李強富表叔公兩口子的虐待……」
常老六唰地看過來,沉聲問道:「有證據嗎?」
「聽說的。」
「沒證據不要亂講,小心禍從口出,我看你表叔公不是這種人。」
陳昊贊同道:「表叔公在村子里的風評非常好,我也覺得他不會做這種事情。」
常老六來回踱了幾步,對陳昊說道:「小娃,陳老太太的命格已經算清楚了,我必須馬上去你表叔公家……」
「你要捉姑老祖?」陳昊連忙問道。
常老六仰頭看天,隨後微微搖頭道:「今天時機不對,事發突然,來得匆忙,累贅太多,又是晦日,一月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刻,收服命格二兩六錢的大詭變數太大了。
我擔心你表叔公家也會有麻煩,趕過去看看,沒出事最好,我提前布下禁制陣法,壓一壓陳老太太身上的詭氣。
白天出殯下葬,晚上我在墳前開壇做法,一舉收服陳老太太。」
陳昊緊張道:「六叔,你走了,姑老祖再來怎麼辦?」
常老六面露笑意,抬手拍了拍陳昊的肩膀,安慰道:「我把我平時用的雷木劍留給你,再給你一些符籙、硃砂,若是陳老太太來了,使勁砍,使勁扔,使勁灑就是了。」
「可是……」
「你註定是吃我們這碗飯的,只是沒想到我給你的名片這麼快就用上了。趁這次機會好好練練膽子,不然以後有你受的。
從現在到天亮,不出事的話我會留在你表叔公家。
天亮后,你爸媽差不多也醒了,你熬點米粥或者煮點麵條給他們吃,總之不能讓他們餓肚子。
中午記得來吃席,陳老太太入土為安后,你跟我去六雷堂,我有事和你講。」
陳昊沉悶地『哦』了聲。
常老六把密布青金色紋路的雷木劍遞給陳昊,接著取出一沓黃符、一小袋硃砂,叮囑陳昊如何使用后,從地上扶起電動車,騎著嘟嘟地離開了。
陳昊眼巴巴地望著燈光消失在夜色中,下意識打了個冷戰,抱著雷木劍戰戰兢兢地守在爸媽卧室門口。
陳昊家在村口,
李強富家在村子里,兩個地方隔著一段路,但也不算太遠,常老六騎車很快就到了。
他把電動車停在門口。
拉了拉背上的大木箱子,跨進大門,站在水泥曬場上凝望靈堂上空。
天眼之下,無所遁形。
淡紅色的陽氣、生氣,淡綠色的陰氣,青色的煞氣,陰冷如寒霧般的詭氛,帶著衰敗、災禍、腐臭意味的詭氣……
各種各樣的存在,相互交融,瀰漫在靈堂上空。
構成了一副與白天迥然不同的、光怪陸離的奇景。
至此,常老六完全可以確定陳老太太化詭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羅盤,羅盤上的指針胡亂轉動,沒有固定的方位,不過總體是指向靈堂的。
未在遲疑,邁步走過去。
靈堂里的燈還亮著,李強富兩口子,李強富兄弟、妹妹一家,都跪在草席上守靈。
常老六看著面色憔悴,眼窩深陷,勉力支撐的李強富,心中湧起絲絲敬佩。
不同於其他家的逢場作戲、偷奸耍滑,李強富從頭到尾沒打半點折扣,這份孝心讓人動容。
「老六,你怎麼來了?」
李強富一家看到大半夜忽然登門的常老六,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
常老六當然不會說『你們媽變成詭了,我是來收她的。』
就這一家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承擔不起這樣的打擊和驚喜,搞不好又得開殃書、吃席。
「老太太的冥辰有點沖,其中幾個程序原先可做可不做,但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做一下,讓老太太走的順利些。」
李強富兄弟奇怪道:「我媽明天就下葬了,還要做什麼?要做也是明天出殯時做吧?」
李強富看了兄弟一眼,撐地站起來,客氣道:「老六你半夜跑一趟,有心了,只要是為我媽好的,你要做什麼儘管做,我們一家全力配合。」
常老六斟酌了一下,出聲問道:「李主任,老太太生前是不是有過得不順心的地方?」
聽到這話,李強富的老婆阮春梅臉色微變,上下眼皮打架困得不行的李強富兒子渾身一激靈,瞬間清醒了。
李強富兄弟、妹妹緊張地望著李強富。
李強富慚愧道:「我爸走得早,我媽又當爹又當媽,把我們兄弟妹三個拉扯大,年輕時一點福沒享過,老了老了吧,想讓她安享餘生的時候,腦子出問題了,都怪我,平常工作太忙,疏於照顧……」
說著,他眼眶發紅,眼淚唰地掉下來。
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李強富情真意切,讓常老六深受觸動,說了聲『節哀』,不在詢問了。
放下木箱子,取出一十七枚通寶,走到漆棺前方,繞著漆棺轉圈,嘴裡又念又唱,李強富一家面面相覷,一個音節都聽不懂。
如此轉了三圈,常老六手裡的十七枚通寶盡數貼在漆棺四周,跟鏤雕了錢幣紋樣似的。
放好通寶,常老六折返到大箱子旁邊,研墨畫符,並在符文兩側用楷體小字寫下陳老太太的生卒時辰,以及命格『二兩六錢』。
意念沉入黃庭三宮,『太上正一童子一將軍籙』的籙職符籙忽地大放光明,倏而出現在劍指指尖,形成一枚縮小版的雲芨籙印,加蓋在黃符上。
隨後拿至喪盆里焚化。
升騰而起的烈焰中,亦有一張虛幻符籙飄飛而起,宛如棉被一般蓋在漆棺上。
周圍十七枚通寶齊閃紅光,但很快便沉寂下去。
成了!
常老六大喜,沒想到如此順利。
十七枚通寶沾染了人氣,又經童子眉浸泡過,用來布陣效力驚人,詭怪置身其中,仿若身處熔爐,白天出殯停棺時再曬一曬太陽,陳老太太一身詭氣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黃符用以連接骨灰和陳老太太詭魂,就算她不在靈堂里,一樣受到陽陣壓制。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晚上開壇捉鬼,優勢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