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豬能進，朱不能進？本王偏要進
東昌府，桃源縣，銅雀樓。
王野躺在藤蔓編的躺椅上，身邊有五位美人環繞。
一位捏肩，兩位揉腿，一位用筷子夾著一片剛從火鍋里撈出來的熱騰騰的牛肉，懸於玉盤之上，另一位則端著玉壺美酒。
窗邊，還有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翩翩起舞。
「王大人，燕王的軍隊和建文帝的軍隊在東昌府打起來了，您覺得誰會贏啊？」花魁安碧水皺著眉頭問道。
「哦？你希望誰贏呢？」王野眉頭一挑，看了看窗外的紛飛白雪。
時值臘月，朱棣東昌一戰不知道敗了沒有。
安碧水若有所思。
「咯咯！誰贏也影響不到我們桃源縣，只要有王大人在，桃源就變不了天。」花魁沈芝桐眸中綻放流光溢彩。
王野點點頭，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外面戰火四起，他這裡卻是世外桃源。
這如同人間仙境的小日子是他一手打造的，而且極其穩健，幾乎不受任何外部影響。
洪武二十六年，他穿越為桃源縣縣令。
當時的桃源縣是一個積貧積弱的地方，連年大旱，顆粒無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民眾死的死，逃的逃，有的甚至進山當土匪。
王野身為父母官，自然要挑起發展桃源縣的重任，可是桃源縣沒有任何產業，土地因為大旱早就荒廢。
還好有四個衙役死心塌地跟著他。
於是，他讓全縣百姓出去乞討，然後舉全縣之力，用了半年時間把這四位仁兄培養成「德才肩背」的「仁胸」，而且個個裝備「德磚」與「禮棒」。
後來的步驟就簡單了。
缺產業？那就擄——啊呸——用美德熱情邀請一些客商來做生意，並且讓他們有來無回——啊呸——既來之則安之。
缺郎中？那就把周圍縣的所有郎中都用高尚的禮儀請過來，並且讓他們既來之則安之。
銅雀樓缺人？呃……銅雀樓不缺人。
總之，小日子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其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如今，經他六年嘔心瀝血，桃源縣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真正世外桃源。
王野沒有跟朝廷邀功，他打算一直躲在這裡，當個逍遙快活的土皇帝，每天美食美酒美人相伴。
不過他最近有些頭疼。
今年是建文二年，算算時間，燕王朱棣今年臘月份即將兵敗東昌。
問題來了，桃源縣就在東昌。
萬一朱棣逃亡的時候路過這裡，看到桃源縣的富足，眼紅怎麼辦？
「王大人，三十裡外發現一支十人兵馬，他們似乎在搜尋什麼？」
一個虎背熊腰的圓臉漢子走了進來，身上穿著官服，腰上掛著「德」刀。
「通知黑風寨，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越乎。」
「是！」高尚咧嘴，露出猩紅牙花下的森白牙齒，領命之後，火速離去。
王野閉上眼睛，卧在躺椅上，繼續享受這人間仙境。
他猛地吸一口空氣，周圍美人身上的芬芳仙氣入鼻，一臉陶醉。
「鍾厚，你進來。」
王野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總覺得依靠山中悍匪來隔絕南北軍的方式不穩妥。
站在門口的九尺壯漢聞言，邁著步伐走進屋內，他用手撫著自己的長髯，眼睛看著王野。
「你帶些人馬，在桃源縣外十里之地巡邏，凡是姓朱的，都給我蒙起來扔遠遠的，嗯……女的就算了。」
「是！」
……
亂木草叢下的陰溝中，擠了兩個人。
燕王朱棣與其次子朱高煦小心翼翼擠在一快，大氣不敢出。
他們與大部隊走散后，就慌不擇路逃到這裡，餓得實在走不動了，便躲到陰溝里，從昨夜一直躲到現在。
外面漸漸有腳步聲靠近。
朱高煦手握大刀，眼神眯成一條縫，兇狠地看向上方草叢的縫隙。
隱約間，似乎有陰影晃動。
就在朱高煦要衝出去砍殺之時。
外面突然傳來喊殺與搏鬥聲，不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喋血倒地的聲音。
「麻溜點，就十個兵而已，大冬天的，別耽擱勞資回去吃火鍋。」
「三當家，他們似乎是南軍。」
「我們是土匪，管他南軍北軍，通通搞死，快點，記得把他們身上的軍服扒下來帶回去領賞。」
「三當家，那邊好像有一群難民。」
「你小子新來的是吧？真可憐，記住了，難民不能搶，這是要納入績效考核的，趕快把屍體扒了扔草堆里，別破壞桃源縣的形象。」
十分鐘后，外面沒了動靜，朱棣和朱高煦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
他們來不及喘氣，便很有默契地把身上的戰甲麻溜地脫下來。
「爹，那群土匪搶兵不搶民，我們混進難民堆里，想必能逃出生天。」朱高熾指著不遠處的難民，脫了衣服之後，凍得哆哆嗦嗦。
「好。」朱棣點點頭，嘴裡哈著寒氣。
「爹，咱倆在地上打個滾，弄像一點。」
「言之有理。」
於是乎，未來的永樂大帝和未來的大明漢王趴到地上，在雪地里打起滾來。
隨後，兩個灰頭土臉的傢伙悄無聲息混入難民的隊伍中。
「老丈，咱這是去哪啊？」朱棣問身旁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桃源縣，一個世外桃源。」老人眼神渾濁，卻充滿希望。
「桃源縣？」朱棣露出詫異之色。
剛剛他可是聽那群土匪說什麼不要敗壞桃源縣的形象。
這個形象莫非就是世外桃源？
「不錯，桃源縣誕生了一位聖人，大家都稱他桃源初聖，在他的帶領下，桃源縣成為了人人嚮往的世外桃源。」老人緩緩道。
「不可能，如今連年戰火，就不可能有世外桃源。」朱高煦嘴角露出嘲諷的意味，世外桃源這種地方不過是陶淵明的臆想罷了。
「老丈，你聽誰說的？小心其中有詐啊！」朱棣頗為認同兒子的話。
這世間哪有世外桃源，有的只可能是人心鬼蜮，那土匪殺人拋屍，若真有世外桃源，怎會存在如此狠辣無比的土匪呢？
「我在裡面聽過曲兒，親眼所見，桃源縣就是世外桃源。」一旁的年輕人忍不住開口道。
朱高煦看了年輕人一眼，冷冷一笑:「我不信。」
年輕人看了朱棣一眼，冷冷回應道:「哼！夏蟲不可語冰。」
朱高煦瞪大眼眸，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哎呦卧槽，我堂堂燕王次子，被一個難民嘲諷夏蟲不可語冰？
「若有世外桃源，朝廷怎會不知？」朱棣緊緊盯著這個年輕人。
「哼！朝廷只知道內鬥，哪會管百姓死活，唯有桃源初聖，才是真正的一心為民。」年輕人搖頭譏諷這世道。
朱棣低著頭，沉默不語，內心頗為複雜。
不多時，難民的隊伍停了下來。
一群穿著衙役服飾的人，手持禮棒，將這支難民隊伍團團圍住，然後一個一個盤問。
「你姓什麼？」
「回大人，俺姓劉。」
「那你呢？」
「俺姓李。」
「爹，咱得換個名字，嗯……叫龍傲天如何？」朱高煦想了想，覺得有必要改名換姓，便在朱棣耳旁小聲嘀咕。
朱棣點點頭，覺得言之有理，不過他扭頭看傻子般看了朱高煦一眼。
兒啊！咱現在好得也是難民，能不能低調點。
一個衙役發現朱棣和朱高煦二人竊竊私語，便來到朱棣面前問道:「你姓什麼？」
朱·明成祖·永樂大帝·封狼居胥·棣笑曰:「回官爺，鄙人姓王，叫王二狗。」
「你呢？」衙役沒有懷疑，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黑著臉，心想老爹也太不仗義了，說好了叫龍傲天，多霸氣。
現在您叫王二狗，那俺叫啥？
當兒子的名字總不能沒當爹的賤吧！
「王狗娃，嘿嘿，俺叫王狗娃，這是俺爹，官爺，你們這是幹什麼啊？」朱高煦摸著臉嘿嘿傻笑。
「哦！沒什麼，王縣令說了，姓朱的不能去桃源縣。」衙役對朱棣二人露出和顏悅色的表情，此二人姓王，看著順眼，便多說兩句。
朱棣父子倆互相看了一眼，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沒說自己姓朱，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頭兒，豬讓進嗎？」一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憨憨看到一個難民手裡牽著一頭豬，猶豫過後問了一句。
「豬當然可以進。」領頭的衙役無語道。
朱家父子頓時一臉問號。
豬能進，姓朱的不能進？咋？姓朱的招你惹你了？
很快，這群衙役沒有盤問出什麼，離開了這裡。
朱棣握緊硬邦邦的拳頭，感覺蒙受了人生以來最大的恥辱，「豈有此理，竟敢藐視皇姓。」
「爹，這桃源縣恐怕已經被盛庸控制了，咱不能去桃源縣，得另謀生路了。」朱高煦有些惶恐。
「老二，你餓傻了吧！剛才被殺的不是盛庸的人是吧？」
朱棣沒好氣瞪了朱高煦一眼，便眺望遠方，眉頭緊鎖，隨後眼眸中閃過一絲冷睿的鋒芒，「哼！本王倒要看看桃源縣裡面藏著什麼不可告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