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別…別殺我……」

沈絳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氣波槍，看著趴在血泊中無力掙扎的那灘爛肉。

身上筆挺的軍服被血浸濕了大半，頭髮也是，半長的頭髮貼著耳側，發梢還滴著血珠。

確認那灘「人」沒有再爬起來后，沈絳才放鬆警惕。

剛放下武器，室內冰冷的提示音響起【學生姓名，沈絳，模擬作戰綜合成績：s+，請退出模擬作戰艙。】

沈絳抹了一把糊在眼前的鮮血，大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出了作戰艙，沈絳看著預備室里其他還沒進行考核的同學，默默找了處角落坐下。他的五官雖俊朗，但原本就帶著幾分凌厲，一沾血，更是寫滿了「生人勿近」四個字。

剛坐下，就有人不嫌他這一身血污和冰冷的眼神，湊了過來。

「同，同學，聽說這次模擬作戰用的仿生人是最新研發出來的，幾乎和正常人類一致，甚至還安裝了語言系統，還能像人類一樣說話，是真的嗎？」

「嗯，真的。」

為了這些軍校生能隨時成為戰場上的儲備軍，模擬作戰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這些人工合成的仿生人，就是他們作戰練習最好的素材。

沈絳看著監控屏幕上，那些同學還在作戰艙里鬼哭狼嚎，遲遲不敢朝那些幾乎和人類無異的仿生人發出進攻，更別提擊殺。

「那，那，那豈不是和殺人……」

「不一樣。」沈絳淡淡的反駁道，「人造出來的玩意兒，到底和人類有別。雖然手感上和真人……」

話還沒說完，作戰艙冰冷的提示音又一次響起。

【時間已到，請剩下所有同學退出作戰艙，感謝各位同學的參與，希望下次不要在重考中再次見到你們。】

「剛才聽見有個成績s+的，是哪個學院的？」

「肯定是個強大的alpha吧？s+據說對實戰能力和應變能力十分嚴格。」

「應該不是alpha，剛才去搭過話了，沒感覺到任何信息素……」

「這麼厲害怎麼可能不是alpha，萬一是抑製劑打的頻繁，或者自制力強呢？」

「……」

看著同學陸陸續續走出作戰艙，沈絳才站起來和人群集合，安安靜靜的等著考官訓話。

在隊列的時候，沈絳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哥，這個假期叫了隔壁學院的omega聯誼，來不來？上次你說長得冷峻英氣的那個小omega我也給叫來了。」

一聽到這個，沈絳立刻沒辦法專心聽教官訓話，趁著教官低頭看屏幕上的成績，他趕忙轉身，原本冰冷的面容上閃爍著激動，「真的假的？他性格那麼冷你能叫的動？上次不是當眾扇了一個騷擾他的alpha一個大嘴巴子嗎？」

剛說完這句「大嘴巴子」。沈絳就聽見自己桌子上的點名器響了。

他趕忙回神，正前方的教官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虛擬作戰成績再好，在戰場上交頭接耳也是會喪命的。再交頭接耳扣十點學分，滾出教室。」

沈絳：「……」

卡贊似乎並沒有即將被扣學分的覺悟，繼續道：「本來是叫不動的，人聽見你的名字就肯來了。他還問我，『沈絳是那個一個人單挑五個alpha最後毫髮無損的beta嗎？』，說不定他對你也有意思呢？」

沈絳動了動手指，示意對方先好好聽教官說話。

「去不去給個話，我現在回他。對了，他還說你要不來，他也不去。想和他約會的alpha能排到軍校門外，沈哥，抓緊機會啊。」

沈絳聽的煩躁心癢，趁著教官低頭的時候，趕忙湊到卡贊身邊，「你能不能下課再——」

還沒說完，兩個人桌子上的點名器一同響起。

-

一同被「請」出教室的時候，卡贊不但不悔改，還在他耳邊不停的叨叨。

沈絳一拳頭錘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他死死地鎖住卡贊的腦袋，「說了讓你下課再說下課再說，學分多耐扣是吧？」

「疼疼疼！疼疼疼！我的學分早就沒得扣了嘛！評分系統又沒有負分！這不是為了你嗎——」

「給我小聲點！」沈絳又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說一遍就聽見了！肯定去，這種場合我能不去？」

剛說完，沈絳意識到走廊上其他路過的同學紛紛朝他們投來怪異憐憫的目光。

他趕忙鬆開鎖住卡贊喉嚨的手，往角落裡站了站。

隱約之中，沈絳聽見陌生的同學中傳來竊竊私語。

「這就是傳言中那個作戰能力最強的beta，沈橪上將家的長子嗎，看身形有點像誒……」

「肯定不是吧，跟個二傻子似的。」

「也對，肢體動作這麼憨，和人格鬥起來怕是像殘疾老人做康復訓練。」

聽著，沈絳又一拳垂在牆上。

-

聯邦獨立日有五天的假期，結束了模擬作戰課，沈絳剛想回宿舍洗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好應對晚上的聯誼會。

……那個長相出挑的omega居然對他有所印象，想到這兒，沈絳不禁面露喜色。

「笑什麼呢？」卡贊看見沈絳滿身是血的咧嘴傻笑，覺得瘮人。

「你不懂——」沈絳還沒說完，通訊器傳來「滴滴滴」的響聲。

他和朋友道了個歉，停在原地接通了通訊。

「母親。」

「……」

「放假的。聯邦獨立日的假期肯定會放假。」

「……」

「好，我這就回家。」

「……」

掛了通訊，沈絳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冷冷的垂著頭，眼裡寫著開心。

他嘆了口氣，「聯誼不去了。」

「是阿姨身體又怎麼了嗎？」卡贊和沈絳同樣出身軍部世家，兩家世交，從穿開襠褲開始他們就認識。

沈母的身體一向不好，長期居住在療養院，沈父是聯邦軍部的棟樑，自然無暇顧及家事。沈絳有兩個妹妹，從小就擔任起「長兄如父」四個字。

沈絳搖頭，「她沒事。只說幺妹又生病了，家裡還有別的事情，讓我儘快回去。」

-

帶著沮喪，沈絳一路垂頭回家。

好友好不容易幫他約到那個長相清秀的omega……

到了家宅的院前，沈絳才意識到現在自己穿的衣服上，全是血跡。

他從後門繞進去，沒和管家正面打招呼。想溜回房間先洗個澡換衣服再出來見人。

聯邦獨立日的假期，妹妹們也回來的早，正在客廳的地攤上擺弄著家裡的幾隻長毛貓貓。

「長兄！你回來了啦！」沈絳還沒溜上樓，幺妹奶聲奶氣的嗓音先一步傳來。

沈絳見到幺妹，瞬間展露笑顏。

「嗚哇哇哇哇，長兄身上怎麼全是血——」小姑娘看見的沈絳血淋淋的，語氣里頓時嚇得帶了幾分泣音。

沈絳看了看自己身上，趕忙脫掉軍校的外套和西裝馬甲，最裡面的白色襯衫明顯少了很多血污，「不是血，是剛才去地里給綿綿挖西紅柿了。衣服上是番茄醬。」他一本正經的編道。

說完，他見幺妹似乎不是那麼害怕，這才擼起袖子，彎腰抱起跌跌撞撞朝他跑來的小姑娘，「綿綿，母親說你身體不舒服，是哪兒不舒服？和管家說過了嗎？」

幺妹的聲音軟軟的，小聲說道，「我被貓貓抓了嗚嗚嗚。想讓母親回來，就，就和母親說了。」

「說了多少次，不可以揪貓貓尾巴，聽見了嗎？」

柔聲訓斥完幺妹，沈絳又看了看趴在地上觀察貓貓的大妹，「絡絡，你也是，作為姐姐多提醒她。」

原來只是被貓抓了和母親撒嬌，還好沒什麼大事，沈絳鬆了口氣。

「哥，我餓了。」沈絡絡一邊玩弄著貓，面無表情的開口。

「廚房沒給你們做飯嗎？」

「不喜歡吃。你做的好吃。」

沈絳沉默片刻。

大妹正是剛進入少女階段年齡。母親長期在療養院休養，父親軍部工作忙，甚少沾家，在外面他可以打架叛逆，但回家，就得乖乖擔任起「長兄如父」四個字。

「好。」沈絳說完，又叮囑了幺妹幾句，這才走進廚房。

他熟練的帶上圍裙和廚帽，再三確認洗乾淨手，才開始切肉熬湯。

雖是出生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但沈絳從能夠著灶台開始，就開始學習做飯，以維持父母都不在的平衡。

不一會兒，奶白色豬骨湯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就瀰漫整個廚房。

沈絳正算著要往湯內加什麼蔬菜，突然聽見正門傳來幺妹尖聲尖氣的叫喊。

沈絳以為出了什麼事，一手舉著鍋鏟，圍裙和廚帽也來不及脫就跑了下去。

門口，一個穿著軍裝的中年男人筆挺的站在玄關，正和管家小聲交代著什麼。

手上還牽著一個年紀看起來不大的孩童。

——和常見的孩童不一樣，他的頭髮是如雪純凈般的銀白色，冰藍的瞳孔十分漂亮，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獃滯的站著。

「父親？」沈絳看了看手上舉著的鍋鏟，覺得不太禮貌，緩緩放下。

中年男人轉過頭，先是打量了一圈沈絳這身圍裙行頭，眉目緊蹙。

沈絳：……

圍裙是去年幺妹給他的生日禮物，上面綉著一個粉色的貓爪爪。

他儘可能站直，掩蓋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妹妹送的。」沈絳尷尬的笑了一下，他記得父親一向不喜歡他用這種軟軟甜甜的東西。

僵持之中，沈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興高采烈的開口，「對了父親，我今天在軍校模擬作戰成績拿了——」

還沒說完，他見父親繼續和管家說話，完全沒理會他。

沈絳想了想，還是沒繼續說自己拿了好成績的事情。

等了好一會兒，只見父親才和管家說完話，轉過頭看著他。

「對了，介紹一下，他是岑星。」男人一邊說著，一邊用大手拍了拍身側的孩童的腦袋，反覆撫摸著順滑的銀髮，「他從今往後，要住在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