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零二章

「哥哥？」

耳邊傳來岑星急切的關心。

背後附上來一隻手,在他脊骨上輕柔撫摸著。

「……」反胃的感覺漸漸退去，唇邊遞過來了一杯溫水。

沈絳就著對方的手喝了兩口，重新倒回了床上。

手腕上很快附上來了治療儀的金屬頭,冰冰涼涼的，給燥熱的身軀帶來一絲平復。

「可能這段時間太累了，改天有時間再仔細體檢吧。」沈絳有些困了，轉身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試圖撥掉手腕上的儀器探頭。

「我困了。」說完，沈絳躺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得枕頭不舒服，主動往岑星身邊拱了拱,感受到雪原冷冽的氣息,這才安心合眼。

岑星沒說話，眉目緊蹙，若有所思的看著儀器顯示屏上的數據。

不可能……

課本上和課堂上，都講過,仿生人是不可能和正常人類一樣，通過交/配行為受孕。即便是被改造成ga的仿生人，也只能靠人工方式受孕。

可是……岑星不可置信的看著不應該出現的數據，一時間說不清是驚喜還是疑惑。

他像頭從主人那兒得了獎賞的小犬，激動的直想拿腦袋蹭人,忍不住把欣喜寫在臉上。

如果是真的……

岑星克制住喜悅,盡量輕手輕腳的挨在哥哥身邊卧下,湊到耳邊,剛想開口，先一步感覺到哥哥平穩的呼吸。

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是真的應了猜測……

岑星一想到如果是真的,就興奮到輾轉難寐。

「從此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啦。」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又想起來9歲那年，第一次遇見哥哥的時候，哥哥笑吟吟的柔聲軟語。

沒顧他剛殺過人的手臟，也不問他的出身，只是溫柔的把他抱起來，溫柔的告訴他，從此這兒就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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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轉后，全身都輕鬆了不少。

沈絳在臂彎里翻了個身，額頭突然抵上肌肉的觸感。

換作以前，他肯定會像觸電一樣，迅速彈開。

現在不一樣。

沈絳在溫熱的胸膛里睡了個回籠覺，這才撐著身軀試圖爬起來。

「哥哥醒了？再睡一會兒吧，橫豎今天沒什麼事兒。」岑星感覺到他的動靜，附在腰間的手連忙替他把被子重新蓋好。

「不了，我去一趟夜色玫瑰，」沈絳說著掀開被子，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朝著浴室走去，「軍部很快就會調查雪杉相關的事情，我得在軍部之前進去找一些資料。之前看林校長的回憶中，他是用馴養員的血液激活巨獸基因的，也許夜色玫瑰里會留下一些相關資料。」

「我和——」

「你回學校好好上課。」沈絳板著臉先一步打斷岑星的話。

岑星難得違抗命令，「哥哥現在的身體情況，需要我陪著。」

沈絳:？

他四肢健全，腦子完好，突然有人說他需要被照顧，簡直是挑釁。

岑星遲疑。

他看著哥哥不悅的眼神，有點畏縮，怎麼也說不出:哥哥可能懷孕了。

「沒什麼。突然好奇，仿生人可以用性/交的方式，進行受孕嗎？」

沈絳頓了一下，瞬間蹙眉，用關懷智障的眼神看著岑星，「怎麼突然問這個？翻翻書不就有答案嗎？難不成你見過先例？」

岑星沉默的搖了搖頭，確實沒有先例。

但數據不會騙人。

沈絳冷冷的斥責了一句，「我看你是太久沒回學校上課，學的東西忘完了。沒有這種可能。」

說完，沈絳大步走進浴室。

準備洗澡的時候，沈絳才想起來這間酒店的玄妙之處。

為了服務某些客戶，浴室是完全透明的。

沈絳在浴房門口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大大方方的走進去沖了澡。

洗澡的時候，外面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一直按捺不住的朝他瞥來。

沈絳沒在意。

果然年輕人就是氣盛。

洗掉滿身粘膩后，睏乏的感覺消退了不少。

來到地下城區，紅綠配色的「夜色玫瑰」四個大字映入眼帘。

地下城區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見天光，只有混沌的人造光污染，和深不見底的高樓大廈。

走到門口，大門確認了許可權，自動打開。

裡面的一切陳設都保持在主人離開時的樣子，培養皿里泡著的非法器材，實驗台上還沒製作完成的標本，茶几上的燒杯里還有半杯沒喝完的星辰粉花花茶。

很明顯，軍部的人還沒搜查到這兒。

沈絳用帶著手套的手指摸了一下桌面，一層髒兮兮的灰在白色的手套上尤為顯眼。

實驗室里並沒有沈絳要找的東西，翻遍了所有資料，沒有記錄如何把馴養員的血液改造為激活劑的實驗，也沒有找到雪杉的血樣。

他徑直走向閣樓的休息區。

之前他和雪杉發生衝突，被打到半死的時候，來過這間卧室。

床頭柜上，雪杉的智能秘書，那個鏤空的金屬球，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

「阿佑。」沈絳喊了一聲智能秘書的名字，沒有反應。

走上前拿起來看了看，發現這個鏤空金球已經徹底壞了。

原本應該放置智能晶元的地方已經燒焦燒黑。

拿起來晃了晃，沈絳才發現鏤空金球里好像有東西。

他撬開球頂，倒出裡面的異物。

是一枚戒指，一枚婚戒。

昂貴的金屬戒圈上附著著污垢，只有中間那顆寶石依舊流光溢彩。

銀白色偏香檳金色的寶石，切割的並不精細，能看出來是手工製品，戒托也雕刻的粗糙，明明是上好的料子，成品卻有些許潦草。

智能秘書和精神體儲存器有異曲同工之妙，區別是智能秘書用來儲存人造人的意志，儲存器則是儲存真實人類的意志。

雪杉曾經的智能秘書「阿佑」，到底是真正的智能秘書，還別的什麼，現在都已經死無對證了。

沈絳又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沒再找到任何有關舊帝國時期，有關林佑之的信息。甚至連能表達個人情感的物件都沒有，只有必要的生活用品，再無其他。

沈絳把所有東西歸於原位，刪除了自己來時的監控，離開了夜色玫瑰。

下午沈絳去了一趟銀行，處理林校長留下的遺產。

他雖對林校長的富裕程度早有所耳聞，從校長室中那些珍奇異寶里就能看出，但真正看到遺產清單和餘額的時候，還是震驚到不禁面部抽搐。

按照遺囑上，5%作為管理經營軍校的工資……這5%，足夠他下幾輩子也錦衣玉食。

「沈先生，在這裡簽字就行。」

面前的仿生人櫃員聲音甜美，用機械手指指了指了指虛擬熒幕。

沈絳伸出手指，在虛擬熒幕上畫上自己的簽名。

「咦。」

他正簽著名，仿生人櫃員突然發出疑惑的聲音。

「抱歉，方才疏忽，現在才檢測到，恭喜沈先生喜得貴子，馬上為您更換更為舒適的沙發座椅。」

沈絳愣住，沒太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身後，已經傳送過來了柔軟舒適的沙發。

「等等……」沈絳還是沒明白過來，「喜得貴子？」

「您自己還不知道呀？」仿生人櫃員笑的更甜了，「我檢測到，在我面前，有兩個生命體，不會錯的。除了您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弱小的生命體在您體內。」

沈絳凌厲狹長的眼睛瞪得溜圓，眼神光忽閃忽閃的，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仿生人櫃員，「您……是不是檢測錯了？」

「我們身上的檢測儀器都是最先進的，在檢測生命體的數量上是不會出錯的。一個是為了保障銀行安全，再者也是為了給客戶提供最好的服務。孕期的人類是很脆弱的，您一定要多多注意身體……」

後面的囑咐沈絳完全沒聽進去。

沉浸在震驚中走不出來。

辦理完遺產手續后，沈絳走出銀行，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依舊能聽到到自己過分快的心跳。

懷孕……

怎麼可能？

他忽然回想起早上岑星旁敲側擊的話，問他仿生人ga會不會像人類一樣受孕。

他的回答是勸岑星好好讀書。

沈絳久久佇立在原地，一秒鐘表情恨不得能變十次。

他分化的太晚，沒有接受過ga系統的性/.教育，面對這個消息，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欣喜，驚訝，惴惴不安，所有的情緒一股腦的湧出。他保證，這是他生命中，除了岑星向他告白的時候，情感最複雜的一刻。

在原地緩過神來后，沈絳慢慢的朝著軍校的方向走，大腦還是處於極度亢奮狀態。

岑星今天有夜課，沈絳還是和以前一樣，站在走廊上等岑星下課。

不一會兒，教室裡面的學生像馬蜂一樣傾巢而出，各個面帶倦色。

白髮少年是最後離開教室的。

沈絳見他出來，下意識想伸手，和小時候一樣摸他的頭。

可一伸手，才發覺到岑星已經比他高了，只好改為在岑星肩頭拍了拍，摸了摸他柔軟的長發。

銀白色的發色手感軟和，唯有上好的絲絨能與其一比。

這個時間生活小鎮上沒什麼人，只有外出打工夜歸的學生匆匆路過。

沈絳和岑星坐在熟悉的咖啡廳里，點過餐，沈絳看了看手邊的水杯。

沉默片刻，沈絳單手托腮，注視著面前的銀髮少年，「岑星。」

「嗯？」

沈絳沒急著說話，先是笑了一下。

他的長相偏冷，雖然漂亮，但總有點令人難以接近。尤其是在沈家出事之後，露出的笑容更是少之又少。

可笑起來的時候，數九嚴寒都能被暖化。

「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岑星見哥哥神神秘秘的，連忙把腦袋向前探，豎起耳朵生怕聽漏了。

沈絳先是替他撥了一下快落到盤子里的長發，接著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今天遇見了銀行的仿生人櫃員，他告訴我說，檢測到我體內還有一個生命體。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還沒說完，沈絳見面前的岑星像是石化了一樣。

他剛想問岑星怎麼了。

突然，他被一把融入懷中。

懷抱比平時都要緊，死死地扣著他的後背。

擁抱片刻，沈絳感覺到岑星似乎在發抖。

「怎麼了？」抬頭，他看見岑星的眼眶有些發紅，藍色的眼睛里多了一絲水霧。

「哭什麼？」沈絳不禁笑出聲，緩緩撫摸著他的腦袋。

「……」岑星試圖說話，但好幾次，都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似乎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沈絳耐心的安撫著他的後背。

他明白了。

岑星從小的生活環境，充斥著欺騙，暴力，和死亡。對家庭這個陌生的概念，可能只在書里或是別人口中聽過。

九歲時被帶回沈家的時候，才算過上像人一樣的生活。

抱了許久，沈絳才輕聲哄道，「從你遇到我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無家可歸的小朋友了呀，現在……你再也不用羨慕別人了，我們也要有一個小小的家庭了，應該笑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