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沈絳還沒說完，只見岑星已經先一步轉身，大步朝著門的方向走去。

「回來！」沈絳提高音量，吼了岑星一聲。

岑星駐足，沒回頭。

「我說讓你回來，岑星。」沈絳重複道。

看見岑星灰溜溜的走回來，沈絳往床內艱難的挪了挪。

監督著岑星脫下外套，鑽進被子，沈絳緊蹙的眉目才舒展了些，「誰教你說這些話的？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拿你當親生手足？」

岑星垂著頭，哼唧了半天，才十分沒底氣的小聲說道，「當然是直覺。你明明以前說過，只要我睡覺老實，就允許和你一起睡。兩年不見，回來第一天差遣我倒完水就趕我出去……」

沈絳抽了抽嘴角。

這麼說來好像是他神經大條，沒照顧青春期小朋友的敏感情緒。

他沒急著說話，伸手在銀白色的長發上抓了一把。

「別多心，沒這個意思，兩年不見想你還來不及。剛才是我說話不過腦子，給你道歉。」道完歉，沈絳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對，我軍服外套的口袋裡，給你帶的有禮物。11歲生日快樂，抱歉沒陪你過生日。」

見岑星不動，沈絳又催促道，「自己去拿，我骨折動不了。」

岑星這才將信將疑的爬起來，走向衣架。

從口袋裡翻找了一圈，岑星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打開，裡面躺著一個小小的透明晶石，晶石的中間，封鎖著一塊兒冰藍色的物體。像是冰川的一角，在燈光下隱隱折射出不同的偏色。

「某次出行任務見到的陳年冰川，第一次見就覺得很像你的眼睛，便鑿下來一塊兒做成標本，」沈絳見岑星看的兩眼發直，解釋道，「特意給你做的，綿綿和絡絡都沒有。」

聽到是特意給他的，岑星一掃剛才的沮喪，語氣里都帶著興奮，「真的？」

「真的。」沈絳認真的說道。

說完沈絳鬆了口氣，小朋友就是好哄。

那是他帶回來寫報告用的地質標本，只不過帶的多，給岑星一小塊兒當玩具也無妨。

「謝謝哥哥！」岑星高興的像小鹿一樣，蹦蹦跳跳的躍回了床上，重新鑽進被窩，湊到沈絳身邊。

「那以後……我都可以和長兄一起睡嗎？」縮在被子里之後，岑星又小聲追問道。

沈絳：「當然可以。」

岑星這才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攥緊手中那顆小小的冰川標本。小心翼翼的轉過身，纏上了沈絳的手臂，閉上眼睛。

合眸的時候，沈絳看見纖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

他嘆了口氣。

確認岑星乖乖睡著以後，沈絳才打開社交軟體，開始搜索：【親兄弟一起睡覺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嗎？】

點開一個相關帖子，沈絳認認真真看著下面的回復。

【會一起沉迷遊戲雙雙挨爸媽打。】

【會的，萬一打架打起來會控制不住場面，弄不好會進醫院。】

【很正常，我哥是alpha我是omega，我們都快三十了還睡一張床，問就是生活不易租金太貴。】

【不好就不好在有點費弟弟，畢竟我天天使喚他給我拿東西。】

【……】

等等回復，並沒有例子會對弟弟的心理成長產生負面影響。

沈絳這才鬆了口氣，他不會和岑星一起打遊戲，也不是omega和alpha這麼對立的性別，更不會打架。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岑星。

明明剛來的時候，縮成小小一團兒，可以卡在他的臂彎里。

現在一條胳膊都不夠他抱的。

-

不過一周，沈絳就能脫離輪椅，靠著站立輔助器勉強回歸正常生活。

去報道的時候，沈絳生怕這幅帶輔助器走路的樣子影響自己帥氣的形象，特意繞了小路。

「沈絳！」

剛走進校區，身後就傳來富有朝氣的聲音。沈絳回頭，正好看見卡贊大步朝他跑來。

「哇，沒想到你恢復的這麼快，都能站起來了！前兩天要去你家看你你也不準，說怕丟人死活不准我去，也沒你說的那麼糟嘛。」

沈絳瞥了卡贊一眼，把身上沉重的背包甩了過去，「要不你帶著輔助器走路試試？」

卡贊接過沈絳的背包，連忙笑著推辭，「這就不必了。」

兩人並肩走進禮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禮堂空空的，連一小半都沒坐滿，沈絳環顧了一周，發現來的新生大多和他一樣，身上帶著各種醫療輔助器，纏的跟木乃伊一樣。

「今年活著回來順利升學的這麼少嗎？」沈絳小聲嘀咕了一句。

卡贊接道：「還是有50%左右的，沒來的是因為還在醫院躺著。能來參加開學典禮都算傷的輕的。」

「我以為全身骨折都算嚴重的。」

「所以說你恢復的好嘛。」

交頭接耳之間，禮堂的燈光瞬間暗淡下來，像電影開場前的準備。

沈絳自覺保持安靜。

禮堂正前方，隨著「砰」的一聲禮花炸出，燈光驟然一亮。

一個投影出來的立體男人，身著聯邦校官的軍服，身上勳章無數，臉上帶著厚重的防護面具，只露出來一雙眼睛，突然出現在講台上。

「林校長！」

「林校長上午好！」

下面頓時傳來學生們親切的問候。

沈絳跟著大家一起揮了揮手。

——林校長是聯邦軍校的第一任校長，死於聯邦獨立戰役。死後，科學家們成功將他腦內的精神意志體和□□分割，讓意識精神獨立存活。林校長大多數時候縮在小小的儲存器里，只有在學校各項典禮的時候，才會化身為立體投影，出來和人類互動。

「大家好大家好！沒想到這麼多年，大家對我的熱情還和當年一樣！」講台上的投影男人見到熱情的學生，語氣里都帶著笑意，「首先，恭喜各位優秀的同學通過前線實習，順利進入到軍校學習的最後一段旅程。下面，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你們在高級部，即將進行的課程。」

沈絳惴惴不安的聽著。

除了常規的理論課和戰鬥課，還有飢餓極限訓練，睡眠極限訓練，耐葯極限訓練，極端環境生存訓練等等令人不寒而慄的課程。

講了許久，台下同學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林校長笑的愈發開心，「總而言之，祝各位同學剩下的學習歷程一帆風順，順利畢業成為能獨當一面的聯邦士官！散會！」

說完散會，講台上的燈光又一次驟然暗淡。

過了十秒鐘，禮堂內的燈光才正常亮起。

沈絳看了看錶，校長不過講了不到半個小時，他卻感覺過了半個世紀。

卡贊踢了一腳前面空無一人的座位，小聲說道，「這麼多變態的課程，你說那些前輩是怎麼拿s以上的成績畢業的？這能活著都是問題。」

「所以說，能以s及以上成績畢業的學生進了軍部就是尉官起步，不然軍校的墓園怎麼比校區佔地都大？」沈絳長舒了口氣，「不過，聽起來接下來的生活會十分刺激！」

卡贊一副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沈絳。

沈絳繼續說道，「走，我們去看看我們的新宿舍。聽說高級部的宿舍都是單人間，好不容易能過上沒室友的生活。」

「敢情以前和我做室友的時候你嫌棄我？」

「廢話，你的衣服都是我給你洗的。你還知道我嫌棄你？」

「我又沒逼你幫我洗，我說了可以多攢攢一起洗，是你每次——」

「你有理了是吧？一次至少攢半個月以上，我要是能忍我現在就立地成佛，對，清潔費給我結一下。」

沈絳和卡贊互擰著耳垂打到宿舍樓前，正準備進行下一輪的爭吵。

突然，沈絳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鬆開了揪著卡贊的手。

目光獃滯。

「怎麼了？」卡贊突然感覺不到疼，還有點不習慣，他順著沈絳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個栗色短髮的少年坐在長凳上，哪怕看不清臉，也能隱約看見流暢的五官線條，出挑的身材上保留著omega特有的纖細，和身邊一位金髮高大的alpha舉止親密。

那位金髮alpha的手還停留在少年纖細的腰肢上，貪婪的享受著肢體接觸。

是言宴。

高大的金髮alpha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沈絳和卡贊，主動站了起來，朝他們走來，「呀，這不是那兩位從二十一星域前線活著回來的勇士嗎？幸會幸會，我叫布蘭多.瑞德，這位是……言宴寶貝，怎麼走了？你不是下午才有課嗎？」

「幸會，沈絳。」沈絳硬著頭皮接過了對方的握手請求。

「抱歉，我家小omega有點害羞，原本還想向你討教討教極地嚴寒生存戰略，不好意思啊，先告辭。」布蘭多說著，就朝著言宴離開的方向追去。

沈絳乾笑了兩聲，說了兩句客套話。

確認布蘭多走了以後，臉色立馬陰翳。

言宴寶貝……

我家的小omega……

還要摟在言宴腰上的手。

沈絳無法剋制的回想著布蘭多剛才的話。

卡贊見沈絳垂著頭，面色可怖，連忙拍了拍沈絳的肩膀，「老兄，你沒事兒吧？」

沈絳沒接話，也沒動，就杵在原地，雙手下垂。獃滯的看著地上的石磚，黑曜石般的瞳眸里失去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