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沈絳頓了一下。

在二十一星域的時候，他偷聽到過。

想了一下，他還是否認道，「未曾聽聞。」

「也是，畢竟只是傳言，林校長當年可是星際最強的alpha，還是沒抵過巨獸基因的副作用導致死亡……而且再說，給仿生人注入人類意志太過危險，更別說讓它們擁有強大的戰鬥能力，萬一成功，到時候肯定對人類是一大威脅。」

「這個我贊同。」沈絳附和道。

剩下的半頓飯沈絳吃的很快。

倒也不是趕時間，主要是真的好吃。難過布蘭多會說把主廚從度假中揪出來才是正事。

交談之中，沈絳又進一步了解了和巨獸基因的戰鬥能力。

的確是聯邦獨立的王牌。

難怪，多年以後還有人試圖復刻這等殘忍的武器。

入夜後的第一星域依舊亮如白晝。

沈絳從頂層的溫室花園下來，街道上嘈雜的人聲漸漸入耳。

「用不用送你回學校？」

沈絳疑惑，「明天還有一天課才到周末，難道你不回學校嗎？」

「不回，家裡有事，」布蘭多聳了聳肩，「要不是家裡一地雞毛，今日肯定邀請你來我家做客，談話的私密性肯定比餐館高，還能給你看一點有意思的資料。」

沈絳禮貌尷尬的笑了笑，「多謝好意。」

「有新的線索和消息我會再找你的，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寒暄完，沈絳上了車，示意司機前往軍校。

車艙內，沈絳拿出事先準備的錄音設備。

【指令失效】

熒幕上顯示著紅色的警告框。

沈絳嘆了口氣，關上錄音設備，果然這裡的私密措施足夠高級。

趁著回程的路上，他掏出紙筆，耐心的梳理著現有的線索。

其實沈絳有點後悔。

不是後悔為什麼對這件事情好奇，而是後悔早些時候在情急下，接受了布蘭多的幫助。他原本可以自成一派，結果現在被迫和布蘭多上了一條賊船，而且，他目前不清楚布蘭多調查這些事情出於什麼目的。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在樓梯上的時候，沈絳就開始頭疼一會兒該怎麼面對岑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岑星自打步入青春期以來，好像越來越喜歡管著他。

打開房間門，屋裡黑漆漆的。

沈絳開了燈，發現屋裡安靜的出奇。

很明顯，岑星不在。

他仔細嗅了嗅，能聞見屋子裡有食物的香氣。

順著香氣摸過去，沈絳看見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小的烤布丁，一盤撕碎的烤雞。

食物的賣相一般，但能看得出來製作者十分努力。

沈絳笑了。

有弟弟真好，不愧小時候他在家經常給岑星做好吃的，給岑星喂飯，果然田螺姑娘的故事不是騙人。

傻笑了半天，沈絳才打開通訊器，果不其然，有岑星的留言。

【特意給長兄做的。我身體不太舒服，可能最近課業繁重沒睡好，先回自己宿舍了。】

沈絳看著文字，就能想象出岑星有點沙啞卻不失俏皮的語氣。

他有點愧疚。

畢竟早些時候岑星那麼粘著他，很可能是那會兒身體已經不舒服才想粘著他。

結果最後沈絳甩手走人，岑星還給他做好吃的才回去休息。

要不要去看看岑星？

沈絳冒出這個念頭。

最終，他還是放棄，畢竟岑星有室友，打擾到外人就不好了。

-

到了周末，沈絳算著岑星的下課時間，提前到了醫學部。

「已經被接走了？」沈絳驚訝的確認道。

「已經接走了。是…沈橪先生接走的，根據顯示，他是岑星同學的合法監護人。」

沈絳一聽是父親的名字，這才沒再追問，「謝謝。不好意思麻煩您幫忙查詢了。」

他打開通訊設備，岑星並沒有給他發新消息，最後一條消息還是昨天晚上給他留飯的。

趕回沈宅的時候太陽偏西，沈絳連鞋都顧不得換，赤腳快步竄上樓。

還沒跑到岑星的房間，沈絳就看見家裡突然多了許多身著軍服，醫學部白色制服的士官和醫生，把寬敞的走廊圍的水泄不通。

還有一個醫生手臂流著血，胳膊耷拉著像是斷掉了，坐在地上任由身邊人包紮。

人群最前端，正是他的父親沈橪。

沈絳也愣住了。

「阿絳，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沈父看見沈絳，有些驚訝。

沈絳撓了撓頭，「周末，回來看看。父親好。」

回家也得提前打招呼嗎？他心裡默默說道。

「岑星呢？還有，他們這是……」沈絳看了一眼走廊裏手持武器的士官和醫生。

「我的下屬。任務執行到一半，聽說岑星不舒服，想著趕回來看看，順路把岑星送到醫院再繼續工作。結果岑星死活不肯開門。」

沈絳有些狐疑的看了一圈父親身邊的人。

沈父繼續道，「岑星平時最相信你，你去試試把他叫出來。早知道不給家裡裝安全係數這麼高的鎖了……這門是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她挑的，炸了太可惜了。」

沈絳：……

他看著父親和身後下屬退後，沈絳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岑星的屋門，「岑星，岑星。」

沒動靜。

「在幹什麼呀？能不能讓哥哥進去？大家聽說你身體不舒服，都特別關心你。到底怎麼了呀，說句話好不好啊乖？」沈絳半個身子趴在門上，單手不斷拍門，「怎麼了啊乖？開門說句話好不好？」

哄了大半天，突然，門鎖咔嚓一聲開了。

沈絳還沒準備進去，身後的大部隊先一步全副武裝就準備往裡沖。

「只准沈絳一個人進來！你們敢進來和那個醫生下場一樣！」岑星的聲音帶著粗重的鼻音，沙啞的威脅道。

沈絳沒搞明白局勢，但看著那個醫生胳膊傷的嚴重，只好先開口，「父親，我先進去看看吧。」

說完，沈絳就推門進去。

進屋后，他遵守規則，重新鎖上了屋門。

只見岑星身上的睡袍凌亂，趴在被子上，腦袋深深的埋在枕頭裡。

沈絳見他跟個鴕鳥一樣，不禁有些好笑，他走上前坐在床沿，手緩緩摸上岑星的頭髮，「乖，是出了什麼事情嗎？和我說一說好不好呀？」

岑星：「……」他依舊趴著一動不動，但沒拍開頭頂上不斷撫摸的那隻手。

「為什麼不願意去醫院呀？身體不舒服就要乖乖看醫生，來，衣服穿好，大家都在外面等你。」沈絳說著，伸手替岑星理了理領子。

不料剛碰到肩膀，就被推開。

沈絳有點無措。

他第一次被岑星直接推開。

以前都是岑星粘著他，只有他推岑星的份。

也許是有什麼心事。

沈絳悻悻的縮回手，也不催促，就坐在床沿，安安靜靜陪著岑星鬧完彆扭。

「我真的沒病，不需要去醫院……」沉寂許久，岑星才小聲說道，「他們…他們對我不好。」

「怎麼對你不好？」沈絳追問道。

岑星好像一直對醫院的態度十分抵觸，小時候也是這樣。

剛開始沈絳以為岑星不過是和尋常小朋友一樣，怕打針吃藥。但無論是岑星的戰鬥能力，還是剛才外面那個被打傷的醫生……沈絳很難不多想。

岑星搖頭。

「不能說嗎？」

「嗯。」

沈絳故作深沉的嘆氣，「就連和我也不可以說嗎？我以為我是岑星最信任的哥哥。」

岑星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拒絕說話。

「那這樣吧，」沈絳湊到岑星身邊，「第一，你乖乖和他們去醫院。第二，我和交換晶元定位，你發生什麼事情我可以第一時間去找你。你身體不舒服一直趴在家裡也不是事兒呀，對不對？聽話嘛，回來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現在我就出去買菜，好不好？」

良久，岑星才低聲「嗯」了一下。

沈絳迅速錄入了岑星的身份晶元，確認強行追蹤。

正好，趁這次看看岑星到底會被帶到什麼地方。

哄著岑星穿好衣服洗好臉，沈絳才推著他出了卧室門。

外面的醫生和士官見岑星出來，顯然都鬆了口氣。

「父親，我能跟岑星一起去嗎？他身體不舒服，我好照顧他。」沈絳知道父親不會同意，做樣請求道。

沈橪：「不行。晚一會兒絡絡會回來，你照顧妹妹。」

沈絳沒反駁，又耐心哄了岑星兩句，把岑星推向了父親。

目送岑星被帶走，沈絳才回到書房，迅速命令盧卡連接好追蹤信號。

他看著父親和那些下屬帶著岑星，一路駕駛往軍部大樓。

立體地圖裡，能清洗的看見岑星所在的具體樓層和房間。

果然不是去醫院，沈絳不禁蹙眉。

他看著岑星被帶進醫學研究的大樓，一路朝著地下帶去。

聯邦軍部的地下科研室一向不是什麼好地方，那個大名鼎鼎「巨獸基因實驗」，一開始就是在地下科研部誕生。

「盧卡，找醫學研究所-19層的全部研究室地圖。」

【好的先生。】

對比地圖出來，沈絳的眉頭越皺越緊。

如果沒顯示錯，岑星被帶入的科室是【仿生人維修改造】實驗室。

沈絳早猜想過岑星會是實驗品，但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仿生人能脫離實驗室存活這麼長時間，並且可以良好的融入人類社會。

震驚片刻，沈絳漸漸想通。

仿生人也好，實驗品也好，都是獨一無二的岑星。

而且，無論岑星是個什麼東西，都是他弟弟，是他要保護的小朋友。

-

他看著定位追蹤不知道過了多久，遲遲不見岑星的定位移動。

應該是在仿生人艙內被迫進行「治療」，沈絳才想道。因為初來家裡的時候，岑星很怕水，不敢洗澡，仿生人培養艙里又是浸滿了營養液，沈絳很難不多想。

「咚咚咚！」

書房外響起敲門聲。

沈絳關閉立體地圖和盧卡，開了門。

沈絡絡僵滯的站在門口，「哥，已經很晚了，我好餓。」

「絡絡，你回來啦，」沈絳見到妹妹，不禁笑了出來，「稍等，馬上就好。好久沒見你又長高啦。」

「嗯。」

沈絳自覺閉嘴沒多問，他從不惹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惹不過。絡絡既然和他說餓了，那肯定是廚房做的飯不合口味。

把做好的飯菜溫過，端上桌，剛拿起筷子，就感覺到沈絡絡欲言又止。

沈絳知道這個妹妹從小話就不多，刻意放慢速度，給她說話的機會。

絡絡遲疑一下，有些為難，「哥，你身上有很濃烈的alpha信息素，雪原的味道。雖然知道不是你散發出來的，但…對我影響很大，我很困擾。」

沈絳愣了一下。

他知道絡絡在他外出實習的兩年裡分化成了omega，所以每次回家都會格外注意，進門前先去除外面沾染的信息素。

「對不起對不起。」沈絳一時間連飯也顧不上吃，丟下筷子匆匆離開了飯廳。

清除身上的氣味時，沈絳十分納悶。

明明他進家門前就特意祛過氣味，還換了衣服……可能是父親帶回來的那群士官和醫生的信息素？但沒理由在他身上停留這麼久，而且十分濃烈。

吃過飯，沈絳和絡絡一起坐在客廳的地毯里玩著聯機遊戲。

白崽一會兒窩在絡絡腿上，一會兒蹦到沈絳肩上。

「哥！左邊！你幹嘛啊！」

「是白崽推我的！白崽，給我下去！我剛做完飯身上有食物的味道它扒拉我！」

「又沒時間了，嘖，煩。」

「……」

「哥你能不能別坑我！」

「……」沈絳一句也沒反駁。

單方面接受言語輸出的時候，他聽見宅邸後門傳來關門的聲音，還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

沈絳摘下遊戲頭盔。

絡絡也摘下了頭盔，「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很淡，但和你剛才身上沾的是同一種。」

沈絳意識到了什麼，「可能是岑星回來了。我去看看。」

「快去。」沈絡絡見終於能把這個菜哥送走，鬆了口氣。

沈絳跑上樓，果不其然，岑星的房門緊閉著。

他敲了敲，能聽見裡面有動靜，「岑星？」

門「咔嚓」一聲開了。

進屋，沈絳感覺到一陣寒冷。

空調的溫度開的很低，低到沈絳這種適應極地氣候的都不禁寒顫。

「阿嚏！」

沈絳還沒走進，就聽見岑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默默把空調調高，走到岑星身邊，柔聲問道，「剛才沈絡絡說感覺到信息素，是你散發出來的嗎？」

岑星悶悶的點了點頭。

「抑製劑呢？」

「已經超劑量注射了，效果有限。他們說要再隔兩個小時才能繼續注射。」

沈絳沒再追問。

他查閱過論文，會有alpha剛剛分化的時候控制不好信息素，即便抑製劑也不能迅速起效，一般到了第二次易感期就會恢復正常。

沈絳見岑星耳垂有點發紅，替他倒了些水，「你想吃的都給你做好了。讓女僕幫忙端過來好不好？」

岑星搖了搖頭，「不餓。長兄先回去休息吧。」

「不吃飯怎麼行？」沈絳說實話有點生氣，岑星今天又是拍他，又是趕他走。

「真的不餓。長兄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就行。」岑星啞著聲音重複道。

「不行，必須得吃飯。今天晚上我還是陪著你吧？半夜可以替你打抑製劑，不影響你睡覺。而且腺體的位置你自己不好夠到，我幫你會好——」

沈絳話沒說完，突然感覺小臂一痛。

他迅速把手抽了回來，只見皮膚上多了一排殷紅的牙印。

「岑星！」沈絳實在沒忍住，吼了一句，反手就準備把血淋淋的手臂拍回了岑星臉上，深吸了幾口氣，最終，沈絳還是沒忍心扇回去，只是斥責道，「太過分了吧？我又沒惹你，先是趕我又是咬我？」

「我說了讓長兄先出去。」

沈絳：……

他被氣的沒脾氣，偏偏下不去手打。

愣了幾秒，沈絳只能氣鼓鼓的走出了房間，為了表達憤怒，他特意摔了岑星的門。

對外人沈絳暴躁到一碰就炸毛，但對自己的弟弟妹妹，沈絳每天都在默念佛經，強迫自己不發作。

-

鮮血的味道在口中久久不散。

岑星沒漱口，只是一點點蠶食著剩餘的血味，到最後還剩唇上乾涸的，他才貪婪的舔舐乾淨。

味道和夢裡的如出一轍。

「……」岑星不禁眯起眼睛，把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保險柜，那裡存放著兩年前，他「偶然」得來的長兄的軍服。

他記得就是昨天，他闖入長兄的宿舍，原本是想給久違的長兄做些吃的，展現一下自己剛學的廚藝。

不料正好，看見長兄毫無防備的躺在被子里，腿部流暢的肌肉線條，和足弓完美的弧度，以及堪稱點睛之筆的血跡傷痕。

當時，他就感覺到腦子裡有什麼，「嗡」的一下被點燃，耳垂有點發燙。

岑星沒敢再去看長兄的皮膚，默默別過頭。

當晚岑星睡覺時，難得做了一個夢。

和卡贊哥哥教給他的一樣，會夢見十分新奇，美妙綺麗，回味無窮的事情。

可不一樣的是，夢裡岑星見到的人，並不是影片或漫畫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