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獨立日假期短暫，五日一過，沈絳被迫告別了家裡的軟床，心情如上墳一般的回到了聯邦軍校。

即便再不情願，沈絳到校也是最早到校的那個。

聯邦軍校位於第一星域的西極端，常年乾燥晴朗，日照充足。今日難得遇見下雨，沈絳頂著風雨竄進校區。

跑回宿舍，沈絳迅速沖了個澡，換好制服，才打開通訊設備看了一眼家裡的消息。

視頻中，岑星惶恐不安的拎著自己的行囊，踏上了前往學校的路，臨走前，還一再向管家確認「長兄真的也在嗎？」「那我在學校是不是就能經常見到長兄了？」

聽到岑星甜甜糯糯的聲音，沈絳笑了一下。

沈絳又打開學校俯瞰地圖。岑星入學的初級醫學院離軍部學院不算遠，校內的浮空軌道十幾分鐘就能抵達。

正癱在床上，沈絳突然聽見宿舍門傳來解鎖的聲音，趕忙爬了起來。

「沈絳，你來的可真早。」

聽到室友的聲音，沈絳微微笑了一下，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你的好兄弟在外面等你。就是那個圖克將軍家的小公子。」

「謝謝。」沈絳一聽是卡贊找他，抓上外套，快步朝著宿舍外走去。

從進入軍校到14歲，他和卡贊不僅是青梅竹馬，也是室友。沒想到卡贊在15歲的時候成功分化成為alpha。

性別分化幾乎在16歲之前就會敲定，今年沈絳即將成年，他也慢慢接受自己是一名beta的事實。

宿舍外，只見卡贊站在連廊下避雨，焦急的蒼蠅搓手，顯然等了有一會兒了。

沈絳還沒開口問，卡贊就先一步露出諂媚的笑容，「沈哥，那個，後天補考。」

沈絳：……

從小，這個發小就沒讓他省心過。

「這次教官說了，戰略筆試和模擬作戰加起來的總成績合格就行，那個戰略筆試……」卡贊沒說完，笑的有點心虛。

沈絳點頭，示意自己聽見，「嗯，晚一會兒我把記得的答案都整理好發給你。模擬作戰的話待會兒我們去作戰練習室，和你說幾個得分點。」

話音剛落，沈絳的注意力就被不遠處的哄鬧聲吸引。

人群中，有個栗色短髮的少年格外顯眼，挺拔的五官和頎長的身材，以及制服下若隱若現的肌肉，保留omega特有的纖細的同時，又不失力量。

卡贊的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也沒用，那天叫你聯誼你不肯來，現在又眼巴巴看著。不得不說長得是真的好看。」

沈絳沒接話，目光也沒從那個少年身上移開。

「言宴。」卡贊見他看的出神，先一步朝栗色短髮的少年喊道。

栗色短髮少年回頭，見到卡贊，先是回應了一個標準的微笑，接著小步跑來，「卡贊，你也在這兒！上次和你們玩的很開心，多謝你們晚上特意送我回去，」聲音清澈動人，還有一點變聲期未褪去的沙啞，「這位是……？」

「沈絳。和你說過的。」

沈絳目光獃滯的停留在言宴那張臉上。

言宴一聽沈絳的名字，又一次笑起來，大方自然的向沈絳伸出手，「沈絳學長好。」

沈絳雙目無神。

突然，肩膀上被狠狠的拍了一下。

沈絳才勉強回神，「啊？」

「打招呼啊！」卡贊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低吼道。

「你，你好。」

握手的時候，沈絳腦子裡還是空白一片。omega的手真軟，哪怕有訓練留下的繭子，都掩蓋不了柔軟的手感，「我叫沈絳，今年17歲，中級部五年級……」還沒說完，旁邊的卡贊先一步笑出聲。

沈絳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多麼憨憨，瞪了一眼旁邊的卡贊。

「言宴。比你小兩級，在隔壁學院。假期前那次聯誼原本想著能認識學長的，不巧錯過，今天正好遇見，幸會。」

聲音真好聽。

沈絳心裡嘿嘿一笑。

要是那天聯誼去了該多好，沈絳不禁後悔道。

「聽說沈絳學長上季度模擬作戰考試拿了s+，請問這周末有時間嗎，可否請你幫忙指導一下？當然，我會付學費的。」

「當，當然可以。」沈絳說話都有點磕磕絆絆，「學費就不必了，周幾都有時間，看你方便。」

說完，沈絳又見言宴笑了，乾淨的面容上多了兩個甜甜的梨渦，目光又有些出神。

言宴見他答應，笑的愈發燦爛，「好，那就這麼說定啦。我和朋友有約，就先走了。」

沈絳笑著點了點頭。

目光直直目送言宴離開。

真好看，性格也不像傳聞中那麼冷漠疏離，聲音也好聽，難怪想和他約會的alpha要排到軍校外面去。

直到看不見背影，沈絳才回神。

卡贊見他們說完話，才幽幽的嘆了一聲，「唉。」

「你嘆什麼氣？」沈絳意識到身邊只剩下這個相看兩厭許多年的發小，頓時收起剛才冒粉紅泡泡的聲音，恢復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的臉，紅到血管快炸了。」

沈絳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臉，碰了碰耳垂，撥了一下耳邊的碎發，「有嗎？不會吧？」自言自語完，沈絳就著地上的雨水反光當鏡子，「噝……剛才聽聞你找我下樓跑的太急，正常正常。」

卡贊：……

一同前往模擬作戰訓練教室的路上，卡贊還是沒忍住開口說道，「真喜歡的話就打聽打聽他的具體隱私，你也有從下手，不至於見了人就阿巴阿巴阿巴，話都說不清楚。」

「不行，這樣太過分了。」沈絳一聽要打探別人的私事，立馬拒絕。

「有什麼過分的，追他的alpha都恨不得把他底褲打聽出來，自己打聽不到就求兄弟們幫忙查。你有這麼好的出身條件，動用這點特權還不是輕輕鬆鬆？」

「絕對不行！」沈絳義正言辭的拒絕，「你敢幫我查，我們這兄弟就沒得做！能和他說上話就很開心了，絕對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沈絳知道卡贊的性格，時常會夠義氣的過分，生怕對方一番「好意」幫倒忙。

卡贊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那最後好心提醒你一句，言宴他有的時候晚上會溜出去打工賺錢。一般會從北山坡——」

沈絳沒等卡贊說完，就狠狠的瞪了回去。眼神彷彿在質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什麼德行你不清楚啊。有幾天下了課能老老實實回宿舍？但凡少出逃校門玩幾次，我能混到補考還得求你？」

「也是。」沈絳覺得言之有理。

-

陪著卡贊做完模擬作戰訓練，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沈絳還有一節仿生人研究史的晚課，便在小鐘樓和卡贊分了頭。

下了課去看看岑星吧，去教室的路上，沈絳心想道。

岑星怎麼說也算他半個弟弟，也不知道這個怕黑怕孤獨的內向小朋友適不適應學校的環境。

選晚課的學生不多，教室里零零星星幾個人，還有幾個在打盹，只有教授冗長蒼老的聲音一直在頭上徘徊。

「人類安逸的時間太久，早就忘記如何防備比自己更加強大的生物，所以多年以前，才會出現歷史上堪稱『仿生人革命』的低級錯誤……」

「起因是星元313年前，一名聯邦軍官，試圖給仿生人注入人類意志復活自己的愛人，導致民間紛紛效仿，短時間內，第三星域之外出現多家非法實驗室，用於培養人工軀殼和血液，一度導致聯邦治安陷入極度混亂……」

「索性，因為當年技術不佳，這些『人』離開培養艙和營養液，無法長期存活，聯邦才重回和平……」

「這些都是重點！要記！」

老教授的聲音實在是太過催眠，沈絳聽到最後也有些犯瞌睡。

這也太扯了，怎麼可能會有人對這種人造人產生愛情，沈絳心理默默吐槽道。

課後，沈絳清醒過來看了一眼自己的紙質課本，畫的全是亂線。

即便前面草草記了幾個字，也跟鬼畫符一樣具有藝術感。

他收拾好背包，剛準備走出教室門。

「沈絳。」背後老教授的聲音突然喊住了他。

沈絳回頭，又折了回去，微微鞠躬，「阿德教授，您有什麼事情嗎？」

「沈絳，最近我接手了一個聯邦實驗室的研究項目，正好還缺幾個學生，你有沒有什麼興趣？你也快成年了，該進入軍校高級部，決定未來的方向。」教授說完，遞給了沈絳一份資料。

沈絳接過，思考該怎麼回復。

到了18歲，成績優異的學生會第一批升入軍校的最後一階段——高級部。

到了這一階段，第二性別來帶的特性就逐漸鮮明，能在第一線作戰指揮的，大部分都是身強體壯的alpha，預備役或是待在科研室里的，大多都是beta和omega。

阿德教授見沈絳不接話，又繼續說道，「繼續作為全能士官訓練的確更符合你的志向，往後的上升上限也更高，但對於beta而言，選擇安安穩穩在——」

「不必了。我對安穩沒有興趣。」沈絳沒等教授說完，就把拋向他的橄欖枝一把折斷並扔了回去，「這個還給您。」說完，沈絳就要把教授剛給他的那份宣傳單塞回去。

「拿著吧。再多考慮考慮，萬一你改變想法了呢？沈絳，你是軍校不可多得的優等生，不管去哪個領域，都有很高的發展機會。」

沈絳：……

他見教授沒收回去，也不好再往回塞。橫豎這種紙脫離了印刷機器，不一會兒就會變成嶄新如初的白紙，只當多拿了幾張演草紙好了。

出了教室，朝著校內浮空軌道的站台走時，沈絳抱著好奇的心態，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嘀咕的念道，「內部新聞轉……近期聯邦醫學實驗室製作出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仿生人，即將投放於社會實驗……」說完，他又翻了一頁，「已經是兩個月之前的消息……」

浮空軌道的移動速度雖然平穩，但沈絳還是有些眼花，沒再去看紙上的內容。

【醫學院初級部，到了。】

車廂內冰冷的提示音響起時，沈絳才睜開疲憊的眼皮，走了出去。

他調出來岑星的課表。

剛入學的新生都會有為期一月的軍事化系統訓練，至於課程，就要放到夜間佔用休息時間去補。

沈絳來到教室的走廊外，倚在牆上垂著頭，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即便是站姿有些鬆懈，仗著身材條件優越和軍服帶來的禁錮，也有種慵懶的美感。

等了不知道多久。

「長兄。」熟稔柔軟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沈絳知道是岑星，沒怎麼警惕，任由岑星向他走來。

剛想站直，突然，沈絳感覺到手上一空。

他抬頭，只見是岑星搶過他手上的宣傳頁，目光看著上面那些關於「以假亂真」仿生人的舊新聞。

「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