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為她驅使的瘋犬
燕凰的這個命令頒布之後,燕家的旁支親戚從一開始的震驚、不理解到逐漸接受。
因為這個命令頒布了幾天後,主宅的丫鬟僕從們就在管家的帶領下將不少空置荒廢的別院收拾了出來。
這個舉動是在表明,燕家隨時歡迎那些有才之士。
見燕凰是動了真格的,而她是燕家家主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於是有不少人的想法開始轉變了。
尤其是那些明明有一番獨特才能卻因為血脈緣故始終無法接近燕家權力中心而被限制發展的旁支親戚們。
燕凰走在主宅院落的道路上。
路過的僕從婢女紛紛向她行禮:「家主。」
要說對燕凰的改變感受最為直觀的,當屬主宅的這些家僕們。
因為他們清楚地看到燕凰是如何雷厲風行的下達命令並且貫徹到底,就連之前一直叫囂的二房這段時間都安靜下來了不少。
因此底下的家僕們自然不敢拖後腿,在管家的帶領下燕家主宅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路過一個亭子時,燕凰悠閑的走了進去。
她餘光卻瞥著身後不遠處那個隱於陰暗角落的身影,散漫的語調緩緩響起:「觀察了我好幾日,得出什麼結論沒有?」
話音落下,身後毫無動靜。
但燕凰並不著急,雲淡風輕的撥弄著涼亭旁邊悄然生長的海棠花。
直到她身後陡然出現了一個人。
燕凰背對著他,唇角勾起。
她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涼亭下方的人。
看他的衣著打扮,應該是燕家的一個護院。
但他卻戴著月牙形的銀紋面具,襯托出冷硬消瘦的下頜線。
燕凰直接光明正大的打量著他。
要是其他人來,還真察覺不到燕家還有這號人物。
畢竟他的氣息太微弱了,彷彿只剩下一口氣吊著,隨時都可能隕落。
但他的那雙眼睛,是渾濁的暗紅色,這是燕凰喜歡的顏色。
她徑直走出了涼亭。
當燕凰在那人面前停下時,他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燕凰。」
粗糲沙啞的嗓音低沉的響起,很快就消散。
「我是燕凰。」
下一瞬燕凰饒有興味的看著他:「經脈斷裂還能苟活著,你的功法一定很特別。」
男人的神情猛然一滯。
他眼裡劃過濃烈的殺意和警惕。
燕凰無視了他眼裡的殺意,自顧自的說道:「不過你的神魂一定受了很大的損傷吧,稍微一牽扯就形同車裂。」
那人什麼話都沒說,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燕凰輕嗤一聲,丟下一句話落在男人耳畔宛如重磅炸彈的話語:「我可以修復你的神魂。」
男人的腳步陡然收住,他難以置信的轉過身來。
「夙幽。」他的嗓音沙啞,好似只是說話就能牽扯著傷口:「我的名字。」
「......即使是靈皇級別的高手,也不會輕易說自己能修復神魂,憑你這個先天廢人?」
夙幽冷漠而理智的盯著她。
燕凰沒有多言,她抬起手。
自夙幽身後,一根看不見的無形絲線沒入他的身體里,像是修補的針線一般,將快要四分五裂的神魂拼接起了一小部分。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個被拼接起來的部分,夙幽眼裡浮現出濃烈的不可思議和震撼。
那種隨時在困擾他的大腦撕裂的感覺,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安撫住了。
他神情複雜、錯愕地凝視著燕凰:「你的條件。」
燕凰涼薄的唇角勾起,看著夙幽的目光像是在估算他的價值,眼裡滿是冰冷與無情:「作為治癒你的條件,做一條供我驅使的瘋犬。」
夙幽站在原地沉默許久。
許久之後,他猛地跪了下來,沙啞的嗓音中霎時響起:「夙幽,拜見大小姐。」
燕凰很滿意他的識趣,「跟我來。」
***
燕凰帶著夙幽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走進卧房,見夙幽似乎有所顧忌不敢跟進來,不耐地提醒道:「還不進來。」
夙幽沉默一秒,隨後默不作聲的跟著燕凰走進了卧房之中。
燕凰轉身看他,開口便是:「把面具摘下。」
夙幽眸光一閃,粗礪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可能會嚇到你。」
「呵。」
燕凰輕呵一聲,那高傲不屑的表情已經回答了夙幽這句話。
見狀,夙幽指尖覆上了臉上的月牙形面具。
『咔噠』一聲,由極寒銀鐵打造的面具被他取下。
夙幽完整的容貌暴露在燕凰面前,此前被局面遮擋住的面容布滿了深紫色的毒痕,這些毒痕縱橫交錯,如同盤曲交錯的道路。
有些毒痕甚至快要侵入他那暗紅的瞳眸之中。
只此一眼便足以讓人觸目驚心。
只可惜,燕凰臉上並沒有驚訝、更沒有害怕。
她從容的起身,來到了夙幽面前。
夙幽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渾濁的暗紅色瞳孔彷彿顏色又深了一分。
燕凰抬起一隻手撫上了夙幽被毒素入侵的那半張臉。
無暇白皙的手指與那布滿深紫色毒痕的臉龐形成極致的反差。
溫熱的觸感襲來,夙幽暗紅色瞳孔陡然一縮,連帶著身體都無意識地緊繃了起來。
隨著燕凰的指尖在他臉上滑動,夙幽感覺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他臉上蔓延。
這並不痛苦,但他卻感覺比痛苦更加煎熬。
他垂下眸,看著面前的少女神色認真的打量著他臉上醜陋的毒痕,神情認真到不見輕視、恐懼以及可憐。
她像是在專註的評估一件物品,冷靜理智到可怕。
但這卻讓夙幽更好受。
他張了張口,正想說話,便看到燕凰將手放了下來。
「把衣服脫了。」
「.........」
那一剎那,夙幽詭異的沉默了。
他感覺,即使燕凰的觸摸已經消失,但內心的那股煎熬再度浮現了出來。
燕凰推了他一下,「愣著幹什麼,快脫!」
最終夙幽還是聽命於她,將上衣褪去。
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上凸起壁壘分明的腹肌,線條流暢的身軀健碩有力,但從心臟處開始蔓延到半邊臉的毒痕卻破壞了這副身軀的美感。
在夙幽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燕凰將手覆上了他的心臟。
「.........」
夙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心跳無端的快了一些,伴隨著燒灼的煎熬。
他感到怪異難忍,想要退後一步,便聽到了燕凰的一聲低斥:「別動。」
夙幽立馬像個聽話的狼崽子一般停下了動作。
燕凰並不知道此時夙幽內心的混亂和煎熬,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忍著。」
話音落下,還沒等夙幽反應過來,便猛然有一股兇悍的力量闖入了他的體內。
他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唔......」
連帶著呼吸都有點艱難了起來。
這是一股怎樣的力量呢?
那一瞬間彷彿他被置於地獄的邊緣,面對的是鋪天蓋地、無處可逃的毀滅之勢。
那股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席捲他的五臟六腑、甚至是神魂空間,而他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刻,夙幽才徹底明白燕凰為何那麼自信能夠修復自己的神魂。
一分鐘之後,燕凰收回了手。
夙幽面色慘白,彷彿已經強撐到了極限,虛弱的倒退了幾步,最終無力的癱倒在了座位上,猛烈的咳著:「咳、咳咳!」
燕凰面色平靜,「以你現在的狀態能堅持一分鐘,你那功法起了不少作用吧。」
「......是。」
夙幽啞著嗓音,費力的回答了她。
「你當初為了不讓這毒素入侵你的神魂空間,不惜自損神魂封閉神魂空間,這個決定是對的。」
燕凰說出了自己的探查結果,「除了落日西,其餘都是一些小毒,我已經為你清除了,落日西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什麼問題。」
聞言,夙幽震撼的抬起頭來:「你——」
他體內的毒藥少說也有十多種,但面前這人卻僅憑那霸道肆虐的靈力就能清除得只剩一種?!
燕凰輕笑一聲,笑容里充斥著狂妄囂張。
「你感受過我的靈力了,若我當時有一絲殺意,你已經魂歸地獄了。」
九州的大魔頭,即使是救人,那也是以最為剛烈暴虐的方式,至於最後是死是活,就看那人能不能撐過去了。
夙幽再次篤定的說道:「你不是燕凰。」
無論如何,面前這人絕對不會是之前的燕凰。
而燕凰也同樣用之前的話回答了他——「我是燕凰。」
至少現在是。
夙幽神情複雜的穿上衣服。
看著已經穿戴整齊的夙幽,燕凰緩緩說道:「每隔一段時日,就來我房間。」
「啊?」
夙幽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獃滯的表情。
燕凰看著他那痴傻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拖了這麼久,不會以為一次性就能解決吧?」
「......沒有。」
夙幽忍了忍,雖然覺得奇怪,但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還是選擇了搖頭。
燕凰點點頭,繼續說道:「唯有將你身體里的阻塞全都清理乾淨,你才能重塑經脈。經脈重塑后你便可以恢復修為,屆時再由我主導修復你的神魂便會快許多。」
「重塑經脈?」
夙幽瞳孔一縮。
此前他曾聽聞一位強者因為經脈斷裂費盡心思的找到了重塑經脈的方法,但最終藥材還未找齊他便在遺憾中死去。
「那藥方......」
燕凰懶洋洋地說道:「給你一個清單,自己去找。」
在九州的中央區域,重塑經脈的方法是爛大街的事情,只不過依舊沒有多少人能忍受那個痛苦罷了。
但是在這偏遠的邊緣之地,連這等方法都成了傳聞。
「多謝大小姐!」
夙幽猛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地面發出細微的顫慄和響聲,足以看出夙幽跪的力度有多大。
燕凰給了他生的希望,無論她是什麼樣的人,夙幽從這一刻起便徹底決定臣服於她。
燕凰哼笑著,「先別謝我,這清單你能不能找齊都是問題,在此之前你就只能承受我靈力的暴力鎮壓。」
「只要有機會,夙幽便不會放棄。」
見狀,燕凰便不再多說,指尖落在在夙幽的額頭上,通過神魂將那藥方傳到了他的腦海中。
燕青當初在青羽寂森的外圍遇到受傷的夙幽時,他經脈斷裂,形同廢人,生存意志全無。
燕青見他可憐便帶了回來在燕家尋了份差事給他。
卻不曾想,在她死後,有人能將他原本磨滅的野性找回,成為只為一人驅使的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