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不確定性
這時候兩個教練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用餐的動作,眼神專註地看著凌奕,就等著他開口說些什麼。這兩人沒有過多地稱讚凌奕的天賦和技術,他們自動自覺地掠過去了這一步，畢竟對一個初中生說太多讚揚的話很容易讓對方驕傲。
不過他們雖然沒有說明他們對凌奕的欣賞，但他們的遊說的舉動都表明了那些。按理說像凌奕這個年紀的初中生,一下子面對這種情形肯定會有些不知所措,立馬就飄飄然之類的。
但凌奕是不會有那種表現的，招攬遊說什麼的,他見得多了。上輩子雖然他主動去接觸正規籃球世界的時候很少，但整個籃球界也不是那麼閉塞的，一個在街球場上風光無限的傢伙，同樣吸引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當然那時候因為他的一些背景,不會有太多正規有實力的教練來找他，而且由於他自己對那種規矩的籃球不感興趣，還有他享受在幫派里那種激情自由的生活，根本就沒有去跟那些打交道。
凌奕很清楚因為他在這個年紀表現出那種強悍的實力，對大多數有點眼光的教練來說意味著什麼。天才什麼的，他不喜歡，他很享受人們這麼看他，不過說真的他並不是特別喜歡這個詞。特別是現在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就用那種無盡崇拜的眼神來看待他期待他，這讓他不太高興。
凌奕也弄不清楚他自己這種又驕傲又扭曲的心態，索性也不管它了，看到李元建和何文看過來的眼神，他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現在的學校很好，球隊也不錯，我不打算換學校也不打算換球隊。」
他這麼直接的態度讓在座三個人都有些吃驚，馬揚舟反應最快，扔了手裡的大閘蟹，直接就問：「為什麼？我看李教練說得也不錯。」
李元建和何文同樣好奇地看他，不過忍住了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我覺得現在的學校跟球隊不錯，就是這個原因。」凌奕平靜地又說了一次，也不管他們明白了沒有，就繼續吃著桌上的菜肴。
馬揚舟也聳了聳肩，既然凌奕那麼認為，他也就認同了。其實對於他來說，他也不怎麼明白到底哪一個選擇對凌奕比較好。聽那個李元建像是挺了不起的，似乎不錯。不過他也認為何文看上去也有些水平。
既然教練的好處他看不出來，那就去比較兩間學校，如果凌奕留在麥東，那當然一切正常，他們就跟以前一樣過就是了。如果凌奕要去景升，小馬哥就不是那麼樂意了。
於是馬揚舟很淡定就說：「我們學校當然不錯，跟你家近，跟我家也近，要是你去了景升，我們要見面就麻煩了。我總不能跟著你轉學吧。」說完這個，他似乎就真的開始糾結最後轉學的那個可能性，很憋悶地說：「真是很難選擇啊，我還有一堆小弟在麥東里耶。」
凌奕忍了半天，還是被他那個樣子逗笑，「我靠，你以為要跟我私奔啊，誰管你跟不跟轉學啊。就是我真的轉學了，你自己留在這裡發展你的『社團』就是了。」
一聽這話，小馬哥終於回到現實，不過那精神也被凌奕打擊得差不多，生氣了，「你這混蛋也太絕情了，要是你真的轉學了，我那是一點也不會想你的，哼，有那麼遠去那麼遠吧。」
「我也不會想你的，一有機會就馬上收拾東西，跑步也要跑開。」凌奕隨意地接了一句，然後換來馬揚舟狠狠的一瞪。
一看他們兩個又嘻嘻哈哈地鬥起了嘴仗，似乎就真的那樣把事情給決定了，一點也不在乎還有兩個教練還在迷惑著。
李元建和何文都有些無奈，最後還是何文把他們的話題給拉回來，他咳了一聲，等凌奕和馬揚舟好不容易終於看著他了，他才說：「凌奕你考慮清楚了嗎，我雖然不覺得我們麥東有什麼不如人的，不過相比之下，確實是景升那邊能給你的更多。」
他這話說得很真誠，就連不著五六的馬揚舟也很認真地聽了，又看向凌奕等他回答。
凌奕往李元建和何文臉上都看了兩眼，表情終於也開始變得慎重了那麼一點點，他說：「你們是怕我不明白這兩個選擇意味著什麼是嗎？你們說得其實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也是有認真想過的。」
「我不用你們來告訴我我有什麼天賦什麼能力，那些我都很清楚。」他說，然後馬揚舟發出了一聲口哨聲，凌奕無語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專門在正常的時候耍寶，破壞他說話的嚴肅性。
李元建和何文聽了他非常驕傲，或者應該說十分大言不慚的話，都有些好笑。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忍住了沒有打斷凌奕的話，就等他繼續說下去。
「而我也很清楚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許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去達到，但我知道那些是一定會實現的。」凌奕淡淡地繼續，根本不在乎兩個教練心裡在想些什麼，他轉向李元建，昂了昂下巴，很認真地說：「我不喜歡你。」
李元建臉上一黑，張開口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何文也被這話嚇了一跳，有些愣愣地看著凌奕。
馬揚舟差點控制不住地噴了一口湯，還是忍不住憋著氣插話了：「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嗎？不是因為捨不得我？」
凌奕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乖乖地繼續吃，不說話嗎？」
馬揚舟非常自覺地依言而行，又吞了一口青菜。
而李元建終於找到機會表達他的憤怒，「你不能因為不喜歡我就放棄一個好的選擇！你這是感情用事，明顯的沒有考慮清楚就下決定。」他說著，似乎還想到了什麼，又開口說：「我以為你個人比較有想法，應該能理解我跟你說得邀請你到景升的事，看來這樣找你說這件事不太對。你家在哪裡？要不我到你家去說吧？」
凌奕剛才說話雖然直接，但情緒還是很冷靜的，基本上只能算平靜地訴說一個事實，不過一聽李元建沉不住氣居然說要到他家裡去找他父母，凌奕也有些生氣了，語氣開始強硬起來，「你去我家也沒用，說不定還會被我媽罵出來，她根本不會讓我打球的。」
凌奕諷刺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又直直地看向李元建，「我不覺得我不喜歡是感情用事，雖然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決定不到景升的，不過我也不會否認我跟你有點不對付會影響最後我的選擇。」
李元建忍了忍，沒有繼續說剛才那個找家長的話題，只是說：「既然你說都影響了你的選擇，那還不是感情用事嗎？」他知道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最不喜歡別人把他們當孩子，剛才是他一時著急犯了點錯誤，不過他很快就改過來了，開始想要了解凌奕的想法。
「很明顯我的脾氣不好，你覺得我很欠揍很沒禮貌不是嗎？」凌奕沒有繼續去解釋他的原因，反而很有興緻地問起了這個李元建對他的感官問題。
李元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你還年輕。」
凌奕忍不住笑，就連馬揚舟也笑起來，接了一句：「那就是很不好，很難忍受了。」
李元建沒說話，只是嚴肅地看著凌奕。
而凌奕接下去說：「李教練，你覺得我脾氣不好，或者說想法偏激啊打球方式不對之類的，於是你覺得能教育我，改變我，你想要我到你們球隊去，聽你的教訓，然後融入你們的球隊，是不是？你剛才說景升跟職業隊有梯度合作，是他們的少年隊計劃里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如果我表現的好，很容易就能加入他們？」
他繼續，「然後你又說我還能有更好的選擇，更仔細的你沒說，不過我也能猜到，就是通過你的介紹，到市裡到省隊，甚至更往上的層次，是不是？」
李元建點頭，而何文也跟著點頭，他中肯地說：「那樣你就能參加更高層次的比賽了，對你的鍛煉會很大的。」
凌奕很直接地說：「我現在不需要那些。」
馬揚舟又一次發揮了他的好奇心，追問：「為毛？」
凌奕沒看他，轉向了李元建，「李教練，除了覺得我的脾氣不好，你曾經還說過我有很多缺點吧？你說我的運球，我的傳球選擇什麼的。」
馬揚舟聽到這句開始覺得凌奕擺了一個那麼認真鄭重的臉來說這一通，根本就沒有想要解釋清楚的意思，他說這些話更像是記仇，然後現在找到機會說出來報復一下。小馬哥忍不住想笑，不過想起來很可能會遭到什麼不友好的事，他死活給忍住了，打算就坐在旁邊圍觀一下。
就連李元建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現在面對凌奕的態度有了那麼一點忍受力了，先等他說完再說。好勝的小孩子嘛，先讓他發泄一下說不定有利於他們之後的交流啊。
不過很明顯是這兩個傢伙誤會了，凌奕即使真的是有那麼一點生氣之前的事，但他不會用自己的前途來開這個玩笑，就為了報復一下對方那真的不值得。
何文是目前還比較理智地聽凌奕的話的人，而且就因為凌奕一開始就表現出要選擇他的球隊的話，他雖然驚訝，但他並沒有覺得凌奕是在開玩笑，也不覺得凌奕是輕忽地做這個決定的，所以凌奕一邊說，他就一邊思考凌奕的話表達的內容。
如果凌奕真的留在了麥東，留在了他的球隊，他當然要好好了解這個新隊員是個怎麼性格的人。抱著這種想法，何文雖然沒有更多的參與這一次對話，但他一直是很負責地觀察他的。
凌奕忽然微微笑了笑，又說：「既然我的基礎不好，是不是應該先想想怎樣改進？你們說的那些高層次的比賽對現在的我來說太遠了。」
「這話太實在了，一點也不像是你會說的。」馬揚舟說，開始覺得他跟凌奕之間產生了一點點的距離，一開始凌奕說要認真打球的時候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覺，他們說要認真的事情多的去了，就是打個遊戲他們也說要全力以赴好好升級打爆機的。不過就是今天凌奕這一連串的表現讓他有了些較深入的體會，對待籃球，他真的很認真。
「就算你想要關注基礎，到景升也是一樣，我們有很好的教練負責這些基礎訓練。」李元建想了半天，本來還不想那麼輕易表現他的急切的，但最後還是又開口強調了一下景升的優勢。
凌奕無所謂地說：「基礎訓練在哪裡都一樣，我想要說的是你跟我說的高層次太遠了。李教練，你想要把你認可的籃球方式跟籃球理念教給我，讓我成長？但就是因為這樣，我現在並不想要到你的球隊去。景升的培養模式固定，我相信你的球隊對每個球員都有培養方向，就像之前我遇到的那個9號，他選擇了你給的方式。我聽了他的話最後沒有堅持我的反對，因為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但對於我自己，我希望能夠選擇我自己想要的。」
凌奕很少有會這麼長篇大論地解釋他的想法，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很對得起這麼執著的李元建大叔了，他那麼看得起自己，就算脾氣有點不對付，但那也能說明這大叔還有點眼光。
李元建還是有點疑惑，「……你覺得我會用我的方式限制你？」
凌奕看了一眼桌面的海鮮，在心裡又加了一點，這是付賬。估計也就是他這傢伙才會有這點覺悟，覺得態度平和地拒絕別人，還耐心的地解釋了一下算是付了一筆豪華海鮮餐的飯錢。
「大概吧，在我還不太熟悉正規籃球的時候，太早定下來我覺得很不靠譜。」凌奕看在海鮮的面子上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反正，我覺得今天的籃球隊讓我看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至於以後的事，我還會有機會去接觸的。」說到這，他終於看向了何文的方向，「何教練，你的球隊有很多可能性。」
何文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對他的稱讚，不過在他的球隊里球員的自我發揮的比重還挺高，他可不知道凌奕就看了一場籃球隊的練習場，就發現了就是這個學期才開始的逐漸往快速籃球的演變，如果他知道這一點，他肯定非常驚奇。
何文注重每個球員的個性特點，所以不同的五個球員在場上那隻球隊就會產生不一樣的變化，一開始他當教練的時候會為了整個球隊風格變化太大而苦惱，那樣子非常不合適布置戰術。不過現在他已經能夠適應這種變化，同時還享受這種變化。
凌奕看著何文臉上的表情變換，最後說了一句半是玩笑半是認可的話，「一支大雜燴球隊，它可以很一板一眼可以很跳脫散漫，我覺得裡邊那些傢伙很有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不過我期待這支球隊因為我變得華麗。」
最後「華麗」這個詞讓李元建和何文都忍不住笑起來，這種自我風格的認定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囂張。
只有馬揚舟最清醒地回了一句：「說來說去也就是一句話，奕哥喜歡全部人去配合他，不喜歡去融合別人，所以何教練這種調調比較適合他。」
「哈哈……」李元建大笑，伸出手拍了拍何文的肩膀，「原來是因為你比較好說話。」
於是何文確定，馬揚舟說的這個真的不太像是稱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