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暫時無題

球場上的形勢開始變化,麥東奪回了一點優勢。當然，並不是說麥東就一直堅持著攻擊景升的內線,也不是說景升被攻破一次接下來就一直扛不住麥東的進攻。而是麥東既然打開了一個缺口,景升也就不是那麼不可戰勝了,你來我往,進攻的選擇多了,成功的手段也多了。

凌奕正在感受某種籃球的認識，臉上有一種淡淡的豁然開朗、欣喜感慨的表情。

球場上的形勢扳回來了,旁邊的小馬哥也就有點心思注意別的,又趴過來撩撥凌奕說話。可他一看奕哥那一臉神遊的表情，非常地不甘寂寞,很像那麼回事地問了一句：「我說,你剛才跟教練說什麼啊。」

凌奕隨口就回答：「我發現了在場外看比賽的樂趣。」

「啥？」馬揚舟表示很不懂。

凌奕想了想,他的感受是有了，但三言兩語簡潔表達出來似乎還是沒那個功力，於是也學著何文擺了個平淡的表情，回說：「坐在教練的位置上俯視的樂趣。」

馬揚舟看了兩眼他的座位跟何文的座位，發覺這兩者還是有點距離的，例如——根本不是同一個座位。於是小馬哥表示凌奕說話太高深了，困惑說：「我怎麼感覺這世界忽然玄幻了，你怎麼一臉被打通任督二脈的樣子啊？暗暗爽著呢？」

凌奕一聽這話簡直被他打敗，很無語地回看他：「打通任督二脈不是武俠嗎，怎麼玄幻了？」

馬揚舟琢磨了一會兒，很認真地回答：「那不是仙俠嗎？」

另外那頭的楊存晉很有空地加了一句：「現在很明顯應該是競技啊，正打籃球呢。」

「……我覺得這看球也需要點悟性的。」凌奕翻了個白眼，沒什麼心情跟他們倆探討這個設定問題，義正言辭地告誡他們：「看比賽，喊加油，別亂走神！」

也就是他們討論的時候，球場上的人員發生了變化。

景升隊那邊的臨場指揮似乎不是李元建那傢伙，不過凌奕也記得之前遇見李元建的時候，他就說過他是景升隊的助理教練，並不是主教練。從比賽開始，李元建就跟何文一樣，也坐在了另一個半場的球員席靠近中線的位置，同樣擺了個隨意閑時的姿勢弄了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于是之前不僅是何文這邊毫無動靜，李元建在那頭也是一動不動的。而現在景升先變換了場上陣容，另一個高高瘦瘦的教練首先採取了換人，他把14號和16號兩個人換了下去，就連中鋒崔恆也跟著下了場，直接來了個三換三，人員調整得非常徹底。

這一換人，雖然說效果並不是立竿見影，但景升有了新力軍加入，貌似穩住了陣腳。於是兩隊又開始打起了攻防戰，比分也就進入了相持，麥東一直落後個幾分的樣子。

肖豪和胡瀚的突破依然很給力，麥東的籃球分配流轉依然很迅速，基本上把何文先前的安排和布置都打了出來，取得的效果也不錯。但另一方面，景升的李佳和秦於諾同樣表現出色，他們兩個分配球做得非常高明，打出了不少精彩的配合。

特別是李佳，凌奕知道這傢伙肯定有實力的，但看了他幾次進攻之後，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下。因為這個人的實力比他之前所預想的更強。

凌奕一開始就有留意過他，但可惜這李佳一上來第一次進攻就擺開了架勢在弧圈頂，又停球又用手勢指揮隊友跑位什麼的，這第一印象太死板太無趣了，凌奕很快從他身上移開了眼神，很乾脆地跑去看別人了。

而且，一是因為麥東這邊還有個肖豪他還沒看過，二是景升隊里也有個秦於諾是老交情了，所以凌奕的注意力就被分掉了。

但當他把眼神專註整個球場的時候，當然看得就不是某個球員某項技術，而是整個比賽的串聯，很自然地接下來就發現了串聯比賽的那個人。

在景升隊裡邊，雖然凌奕挺想顧及下秦於諾的面子認可下他的控衛身份，但基本上看了兩個來回凌奕就能發現，雖然秦於諾是有在球隊里組織進攻，但大多數還是輔助或者是被帶領著行功的，這景升裡邊玩控球的還是那個李佳啊。

他不是速度最快的隊員，不是控球最穩的隊員，也不是投籃最準的隊員。但是很明顯，無論是快攻還是陣地戰，在其中起串聯作用的就是這傢伙。

視野非常好，不粘球，該傳的時候傳，把握機會的觸覺非常高……

凌奕在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一點點熟悉的氣息，不過他很自傲地認定，這絕對不是李佳他很像他自己，也不是說他對李佳的評價有那麼高。因為凌奕自認為能夠得上他自己，能有他這種能力的人那是很少很少的！

於是，這人只是有那麼點氣息熟悉……而已。

至於這個氣息所代表的內容，凌奕花了一點時間琢磨，他覺得是李佳打球有某種靈光一閃的時候。

他是會一板一眼地打套路，一板一眼地做手勢示意隊友跑位，但真正運用起來，並沒有造成整個球隊僵化脫節，反而能打出來精彩的分秒不差的配合，不得不說，這就是他個人的能力了。

凌奕忽然覺得，打套路打出花來，估計就是這個樣子。

從這裡看，凌奕終於明白為什麼一開始他雖然不恥這李佳的組織進攻，但開場時比賽的形勢卻是一邊倒的狀況，別人景升隊就是憑著這樣的組織領先了。

而現在，兩隊提起了速度大幹起來，凌奕就更能看出來李佳的個人實力了。

兩隊以快打快，每次的攻防轉換時間非常短，居然成了一場速度戰。

快攻，上籃不進，防守反擊，搶投三分……一次來回似乎也就用了七八秒，就是百米衝刺估計也就這刺激度了。

籃球比賽速度一快起來，這控衛的角色就非常重要，無論是穿插還是傳遞都少不了那個控球者。

這是凌奕最喜歡的調調！

不僅凌奕感到興奮，這種對攻的打法瞬間刺激了麥東隊上上下下所有隊員，旁邊的馬揚舟果斷地又深深投入進去了，似乎整個人都被燃燒起來。

凌奕忍不住去看旁邊的何文，看看他會不會也跟著變換場上人員。所謂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敵人動了，也該立馬跟進啊。

果然何文那一直平平淡淡的表情有了點變化，看了球場上兩隊的一個來回，他就低下頭看著他那技術表琢磨起什麼來。

凌奕瞥了一眼，又看向球場，挺想跟他說換他上吧。不過話都嘴邊又沒有說出來。還不到時候，作為一個自視甚高的高手，主動求戰跟被人求戰那是完全不同的格調啊。

何況何文教練這個人，從臉上實在看不出來他想的什麼，要是求戰死活不讓上什麼的，還是挺自尋煩惱的。於是凌奕大神稍微矜持了一下。

不過凌奕沒開口，不代表別人不開口，在一邊喊加油做背景什麼的，已經不能滿足小馬哥了。

馬揚舟在那邊一看何文的表情動作，心裡就覺得這表示時機到了。他這貨向來就不懂得含蓄那種美德，直接又來了一個起來轉身疾走，那姿態那行動就跟看見魚骨頭的小貓似的，一個飛撲又搶奪了何文身前的位置。

他蹲在那兒兩爪放別人腿上，抬頭閃著桃花眼，問：「教練，這回是不是該我上了啊？換人了換人了！」

凌奕一看他的小表情，心裡忍不住抽了抽，暗想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刺激他絕對是！明知道他們兩個的名字都上了黎竣名那什麼計量積分黑名單了，都說了沒機會上場的。可小馬哥就有這臉皮，死活也要賴上去。

而凌奕看何文那個溫吞老好人的性格，說不準就是被他這種手段給糊弄了，撇不開臉真把「可憐兮兮」的馬揚舟給派上去。

凌奕看不過眼，嘟噥一聲：「這臉皮，抵得上地球直徑了。」

可惜馬揚舟叫嚷了半天沒等來何文的回應，不由得氣餒起來。覺得軟的不行要來下硬的，不然他這小馬哥都沒分量了。他挑了挑眉毛，直接就問：「教練，行不行給句話！別拖拉扭捏啊。」

何文這下終於有了點反應，從那數據表上抬了下眼睛，然後又抬了下手——放在小馬哥頭上給他順了順毛，笑說：「乖，別吵。」

「呃？」馬揚舟頓時有些獃滯。

「嗯，你在受罰呢。」何文又安慰說。

馬揚舟繼續獃滯，看著何文一臉的「你就是個吉祥物」的表情，瞬間覺得他真的悲催了，整個人都蔫了，凋謝了。

如果說一本小說一部影視裡邊的人物，分為主角、配角、龍套和無數路人，那麼一隊籃球隊裡邊的隊員就分為首發、替補和替補的替補，或者說主力、輪換人員和邊緣人物。大多數球隊為了保持攻擊力和戰術的連貫性，一般一球比賽都只需要8個左右的球員輪換。

於是球隊的邊緣人物，平時比賽是撈不到正經的上場時間的，也就打打醬油而已。除非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比賽進入了垃圾時間，比如自己球隊有隊員受傷，比如自己人品大爆發等等。

至於最邊緣的邊緣，就是球隊那隻球隊「吉祥物」了。所謂的「球隊吉祥物」的那個隊員，又稱飲水機管理員（坐最靠近飲水機的邊緣位置），那就是每次比賽球隊的終極拉拉隊隊長，不到最後一刻他是絕對不會上的。

一般此人上去的時候，要麼就是球隊大比分領先，然後讓吉祥物上去亮亮相慶祝下，要麼就是球隊大比分落後，追都不用追了，讓吉祥物上去美曰其名鍛煉鍛煉，其實就是上去送兩分積累下球隊人品。

馬揚舟內心深深覺得他本人沒有混成「吉祥物」那個程度，但何文的眼神就是給了他這個錯覺。

靠，就算是錯覺，也是很打擊人的。

凌奕很不給面子地低笑了一聲，把小馬哥扯了回來放旁邊坐著，同樣抬手給他那小金毛順了順，也說：「乖，上去也添亂，咱還是喊喊加油吧。」

馬揚舟連看比賽的熱情也迅速消散了，沒得自己上，看別人打怪就是別人再大神那也不爽啊不爽。他很無力地說：「就不能給個理由咩，例如我是秘密皇牌，留著下半場攻堅的時候弄出來爆boss什麼的……這平靜溫和小安慰，不能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凌奕默了下，最後說：「你可以腦補一下什麼王牌之類就是真實情況。」

馬揚舟轉頭盯著他，給了他一個深情凝視，「你給我點腦補空間唄。」

凌奕一聽這話，非常簡潔地給他換算成：誇我兩下唄。他皺了皺眉，斟酌了兩下，最後說：「你的武力值還是不錯的，如果教練允許你上去動手動腳的話，應該能撞下來幾個腦震蕩。」

馬揚舟的眼睛迅速閃亮了一下，然後呲牙狠狠說：「那我估計不到五秒鐘就五犯了！」

凌奕忍不住笑說：「不錯，又有一個優點，你還懂點規則，看這樣子估計能撐個五分鐘。」

「嘖！」馬揚舟的表情很不屑，情知在凌奕這裡是不可能得到安慰的了，真是越說越悲催。他轉了轉眼珠想到些什麼，又挑釁地地看著他，摟著他肩膀，笑嘻嘻地說：「你就打擊打擊我吧，你也就能幹這個了。小名那裡，絕對把你放黑名單頭號了，喊加油也有你的份啊。」

凌奕就曉得這傢伙肯定會反擊了，很飄然地瞥了人一眼，一臉我的世界很高深你不能理解的表情。

馬揚舟看得目瞪口呆，瞬間頹然了，憤慨說：「嘖嘖，你現在是『教練』了，這境界不是一般的高。」

凌奕被他逗笑，被馬揚舟這麼高調求戰地鬧了一場，然後被拒絕，凌奕心裡不能上場的小鬱悶也解開了一些。既然不能上場，在場邊享受下比賽，就剛才那感覺來看還是挺不錯的。於是他回一句：「當然。」

「你就給我裝吧！」馬揚舟見不得他又耍帥，忿然了，「裝13會被雷劈的！」

「我覺得我旁邊有你這麼一個強大的存在，就等於一根超級避雷針了。」凌奕揚了揚眉，很認真說著事實。

馬揚舟被他這話愣了下，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他就算再不學無術還是懂得點避雷針的原理的，就是那閃亮亮的引雷上身，這不就是說他本質天然就得招雷劈咩，於是他很無語地怨念：「我說奕哥，你能說個簡單點的不，你這超然深奧的反諷咒罵我有點腦筋轉不過來啊，這被罵的人沒聽懂不是很影響罵人的心情嗎？」

凌奕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他兩眼，又用勁拍他的金毛頭，「我靠，你要臉不要啊，沒聽懂腦筋要多轉幾下，不好好愧疚一下自己文化素養，深刻反省什麼的，居然還要去罵人的降低點水平好讓你體會一下被罵的刺激感覺嗎？」

馬揚舟剛想反駁，凌奕又正經說：「我覺得被罵的人沒聽懂也挺能滿足我罵人的愉悅心情的，這說明我罵的那個傢伙完全是個二貨，太體現哥的高智商了。」

「靠，再說下去……我就要表現我的武力值了！」馬揚舟咬牙，反抗按在頭上的手。

凌奕笑了笑，很欠扁地給他順毛，「武力值啊，估計你可以腦補下。」

馬揚舟經過他一番從身體到智商的殘酷打擊，恨不得噴他一臉血，「……場地不對，晚上你小心！不把你收拾了我今晚就不睡了！」

「那你就別想睡了。」這種威脅，太小兒科了啊。

這兩人鬥嘴得高興，另一邊何文也開始行動了，第一節快結束的時候換了兩個人，很快第二節開始不久又換了兩個人，最後上半場最後階段留在球場上的球員變成了肖豪、喬劍宇、楊存晉、李佐治還有王誠罡。

還有兩分鐘上半場就結束了，目前場上比分是39比35，還是景升領先。

這一連串的換人活動把凌奕和馬揚舟兩人的注意力又勾回到球場上。

現在麥東換上的這幾個人在球場上當然就沒有之前那種高速對攻的情況了，基本內線兩大個都不是以速度見長的，特別是王誠罡這塊頭跟著亂跑那是浪費體力浪費天賦，估計還沒跑三個回合這人就得喘上了。

於是凌奕明顯可以看出來這幾個人在球場上時麥東整個隊伍用了不一樣的進攻方式，而偏偏凌奕就不喜歡這類型的打法，不過喜歡不喜歡也不是凌奕可以選擇的。

嗯，他可以選擇從挑缺點的角度看看。

簡而言之現在麥東的打法從第一節的快攻更多變成陣地戰了，進攻時每次運球上前場之後落陣地，通過傳球尋找機會出手。防守時更多的用的是聯防。

凌奕對聯防這種方式沒有多少認識，雖然看出來點門道，但他內心也知道，要他現在上場去使用什麼的那肯定是一塌糊塗的。所以雖然帶著批判的態度，但凌奕還是看得挺認真的。

就連沒啥籃球常識的馬揚舟也看出來了，在旁邊嘻嘻哈哈地故作驚訝：「哎呀，這是鐵桶陣咩？嘖嘖，有小罡罡在，內線還挺穩固。」

凌奕很認可地點頭。

有王誠罡在的時候，麥東是很會利用他在籃底的身高跟力量的，這傢伙在防守上邊也有幾分韌勁，就跟第一回他們見面時這小子一個人拿著個拖把就敢堵住他們一伙人認真執著地較勁一樣，他在籃下一站就很有膽氣，很有那什麼一夫當關的氣勢。

所以王誠罡一上場，籃底下忽然就感覺擠了很多啊，這空間大大變小啊。當然，除了給予對手精神的威壓之外，他的身體確實也佔地方。

不過問題是，王誠罡的進攻手段實在是太單一了，這貨完全就是個長短腳，用了他防守就要忍受他的進攻短板。

當然，也不是說這個人完全得不了分，而是為了給他創造機會，那傳球的人得費很大腦筋。

於是現在球場上很費腦子的是肖豪。

凌奕皺眉看了兩眼，看著球場上麥東球員一次兩次的外傳內，打進打出，籃球在來回搗，一次進攻變得四分五裂的樣子，他心裡覺得有點不耐煩。

馬揚舟也很不理解，說：「這也太折騰了吧，磨蹭啊。」

凌奕現在的心態沒有開始那麼急躁，但也沒有真的沉澱多少，一看球場上有點打不開僵局，他就不能保持那種超然的「教練」狀態了。一看麥東又失誤了，他也忍不住抱怨：「這打法看著憋氣，不痛快。」

馬揚舟煞有其事地連連點頭說：「我不能贊同你更多。」

旁邊的何文教練忽然開口說話了，還嚇了凌奕一下。何文問他：「你試過跟一個傳統中鋒一起打球嗎？」

凌奕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了一眼球場上的王誠罡，很快就恍然了，「……沒有。」

何文微微笑了笑，「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傳球給一個傳統的內線？」

凌奕默然，一扭頭，又帶著批判的態度去觀察他覺得很費腦子的傳球了。他用不用這個技術，喜不喜歡這個技術是一回事，但現在被人質問了——你會不會啊，你懂不懂啊——他可不樂意了。

凌奕從來不排斥籃球帶給他的新鮮感，某些東西他很可能因為天性而不屑，但不懂的不明白的東西，他還是能夠認真學一學的。

還是那句話，帶著批判的態度去看！所有他不懂的人會接受教訓的！

就跟測試賽的時候一樣，你說他不會傳球不能傳球，凌奕就想靠傳球來贏球！在對手最擅長的方式打敗他！

於是何文一說「因為你沒試過所以你不懂」，凌奕就認真了。

馬揚舟也聽到了何文的這句話，一看凌奕變得還挺投入的表情，他也嚴肅了一下，同樣開始認真地看球。也許人小馬哥沒什麼籃球悟性，但是他有獸性啊，這靠本能體悟的話，說實話他的直覺也挺靈敏的。

他就不信，真不能給他看出點什麼高深超然的東西來。馬揚舟暗暗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