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聞舒都愣了一下,摸了摸小麻雀的頭。

這裡的小鳥都好喜歡他？

本來停在外面的小黃雀再次嗅到了魔氣，立刻炸起了毛，向小黑雀沖了過去。

聞舒只覺得小黃在他眼前一直撲騰的飛，吵的厲害,只好把兩隻小鳥都揮走。

小黑低著頭,被聞舒推了兩下,勉強停在了馬車的窗戶上。

小黃雀義憤填膺,撲騰了兩下翅膀,還是衝過去,非要要把他趕走。小黑越發不耐煩,趁著聞舒不注意，直接叨掉他一口羽毛。

小黃雀大驚失色,連連敗退,沒過兩下就嚶嚶嚶（啾啾啾）的飛了出去。

只剩下黑色的小麻雀還是停在馬車的窗戶上,回過頭來,就看見卡萊爾又壓在了聞舒身上。

他看不出表情的小鳥臉莫名就是顯得更臭了。

「總推我做什麼。」卡萊爾抓住了聞舒的手,寬厚的肩膀撐在他的身上，氣息有些沉。「我們的小少爺不餓嗎？」

聞舒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氣的臉紅。「我才不需要你。」

聞舒已經發現了，只要待在這樣人類扎堆的地方，他似乎不需要跟任何人有接觸，哪怕就出去走一圈，也能夠收穫一些關於y望的能量。

聞舒一開始還有點開心,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這也沒什麼好值得開心的。

卡萊爾的表情就不太好看。

「那你要找誰。」

他越發按住了聞舒的手,把他整個人按進懷裡,嘴巴就貼在聞舒的耳邊說話。「這才來了多久,都和誰說話了？」

聞舒被他的氣息吹進了耳朵里，弄得又癢又難受，這人的身子也好沉，壓的他喘不上氣來。

聞舒耳根都紅了，越發用力推他。「不關你的事。」

卡萊爾皺起眉頭，「那關誰的事……」

他話沒說完，之前那煩人的麻雀卻再次飛了回來，沖著他的眼睛就想要啄他。

卡萊爾一挑眉，只好直起了身子避開。

天師此時還在外面出聲叫他。「神子。」

卡萊爾心中一陣煩躁，終於鬆開了聞舒。

「算了。」

卡萊爾的表情也有些生氣，下了馬車，聲音逐漸模糊，但是還能聽出來似乎是跟天師交代。

「不，現在就出發。」

聞舒看他走了，隱約鬆了一口氣。

這馬車裡十分寬敞和舒適，基本就像是放著一個大沙發。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聞舒縮在軟榻上面，直接扯了一個毛毯過來，閉上了眼睛休息。

黑色小麻雀蹭到了聞舒的臉邊，一直低頭看著他。

聞舒做了一個夢。

他先是夢見有一個高挑又模糊的黑影抱住了他，捧起了他的臉，不斷的用手指擦他的臉頰和耳垂。

聞舒被他有些偏執的行為弄得皺起了眉頭，可對方似乎心情不好，看他掙扎，還咬了他的臉一口。

「唔。」聞舒臉都皺了起來，翻身去躲，對方環住他的腰，把他撈進了懷裡，抱的死緊，隨後倒是安靜下來。

聞舒終於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可是這夢的內容快速又變了味道。

他先是夢見和卡倫在一起，然後又是洛特，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讓他無法承受，心慌害怕……

聞舒先是紅了耳根，然後又紅了整個臉頰。他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在毛毯上蹭來蹭去，不斷的翻身。

他頭上的小犄角冒了出來，手掌大的小翅膀彈了出來，就連尾巴也從毛毯下面冒出了一個尖兒，一直在腿間來回的擺動。

隨後聞舒還在夢裡看見了莫斯特的臉。

莫斯特垂著眼睫，專註地抱著他親吻，甚至還玩他的尾巴。

這個夢突然就變得真實了許多，一切觸感格外清晰的回溯，簡直好像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

羞恥感突然猛烈的席捲了聞舒。

他想要推拒，想要逃跑，卻又被用力的抓了回來。

「啊。」聞舒的眼眶都紅了。但是夢境還遠遠沒有結束。

莫斯特之後還有卡倫，然後是洛特？那三個人的臉和聲音在聞舒的眼前和耳邊快速的交替，讓他都要逐漸分不清楚誰是誰，但是無論是誰好像都在生他的氣，根本不肯放過他。

聞舒的眼淚一直往下掉，每個姿勢都感到了無比的羞恥。

他熱到渾身流下汗來，最後甚至呼出了一口氣，一下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聞舒在醒來的瞬間還在渾身顫抖，這才發現他真的哭了出來，可是他弄濕的不是枕頭那裡，反而是更下面的地方。

聞舒捂住了嘴巴，呼吸還是亂的，整個臉紅得要滴血，好在周圍沒有人。

他抬起頭，只看見了睡在他的臉邊的小黑雀。

哪怕只是和小鳥對上目光，聞舒也還是很不好意思。

「你看什麼……」他虛張聲勢的凶了一句，伸手抓過了旁邊的紙，越擦臉越紅，最後一下拽過毯子，乾脆把自己完全包住了。

這可怎麼辦？弄髒了會不會被發現呀。

怎麼會突然做這種夢，又不是青春期。

而且還是……

聞舒捂住了臉。

他是瘋了嗎？

……

馬車隨著整個軍隊連夜行駛了幾天，很快就已經到達了神山的腳下。

聞舒從窗戶看出去，就可以看見雲霧繚繞的神山。

這裡的天空永遠很暗。遠處的一切都似乎埋在一片陰霾里，只有神山看起來比周圍都要亮上幾個度。

這山非常的高聳，雖然山頂已經完全隱沒在了雲里，但是就連那一片雲都是發亮的，好像藏著一團太陽，等待著被釋放出來。

沿路他們路過了幾個人類駐紮的村莊。

剛從地龍窟附近出發的時候，聞舒其實看見了很多四處挖野菜的難民，也有不少人被草草埋葬，扔進坑裡。

魔族喜愛黑暗，但是人族明顯需要光明。

聞舒看得多了也就越發能理解人族為什麼會無論如何也想要實現聖書的預言，打開天門。

他看著心疼，在軍隊停下休息的時候，還把自己的食物遞出去，給周圍靠過來的，面黃肌瘦的孩子們吃。

有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子從他手裡接過了食物，就瞪圓了眼睛，還哭喊著跑了回去。

「媽媽，我看見了仙女姐姐！」

聞舒：「？？」是，是哥哥。

隨著馬車繼續向著神山前進，周圍的天明顯更亮了一點，居民的精神面貌才更好一些。周圍的植物都越發茂密。

只不過這幾天一直陪著他的這隻小黑雀卻明顯越發安靜了下來，經常閉著眼睛不動。

聞舒小心地戳了他一下，就見到小麻雀睜開了眼睛，專註的看著他。

聞舒露出了一個笑容。他已經習慣了和小雀自說自話，指著神山說道。

「你看，快到了。我也許很快就能回家啦。」

這話聞舒不是第一次說。小黑雀看著他，又往他衣服里鑽。

「咦。」什麼奇怪的愛好？

聞舒再次把他掏出來，這時，馬車也停了下來。

神山腳下也有一個人類的村落，軍隊明顯打算今晚在這裡駐紮。

聞舒此時才注意到，馬車外面似乎已經圍了很多人。

卡萊爾也在外面，正

向著聞舒的馬車走過來，跟著他一起走的，還有一個裝束類似的男人。

「我看這預言根本就沒有辦法實現。」

人族的神子的候選人並不是只有一個。這位候選人就剛從神山上失敗的下來，為了緩解自己的挫敗感，正喋喋不休的跟卡萊爾說話。

「怎麼可能會有魔族願意承受烈火燒灼的痛苦，登上神山的頂峰。」

「你這魔族是如何找得，我告訴你，他們陰險狡詐，小心上了神山反而背刺你。」

卡萊爾一直沒有說話，只是上了馬車，掀起了聞舒的帘子。

「下來吃飯吧。」

另一個人候選人正驚異於卡萊爾語氣的溫柔，往裡看了一眼，本來戒備的面容又愣住了。

「他，他是魔族嗎？」

低等的短角魔族大多數比較醜陋。

難道卡萊爾這小子居然能夠找到一個高等魔族來當他的信徒？？

可是，高等魔族又怎麼會長得如此，如此……

另一個候選人一直盯著聞舒白皙小巧的臉，竟是一時間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他的心情。

如此嬌小漂亮？柔弱無害？

聞舒看見掀起了他的帘子的是卡萊爾，還有些驚訝。

卡萊爾這幾天都沒有在他面前出現，但是此時站在那裡，卻又直直的盯著他看，還向他伸出了手。

「來。」

聞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被他半抱著下了馬車。

今天的晚餐明顯要豐盛許多，聞舒和卡萊爾就在戶外，面對著神山一起坐下用餐，旁邊還坐了許多不認識的人族。

前面點燃了篝火，還有人表演舞蹈。

不過因為上一個神子的失敗，村子里其實很多人都已經陷入了悲觀的情緒里。

自從天門關閉。人族已經籠罩在黑暗之中太久了，各種農作物都不能好好的生長，飢荒和災難的陰影日益增長。魔法的來源也越發枯竭。

這樣下去，人族處境無疑會越來越難，直到再也無法求生。

可是聖書所提出的要求十分苛刻。人族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後面的逐漸麻木。

哪怕聽說又有一個神子里找回了一個魔族的信徒，要和他一起上神山，大家也提不起精神來相信奇迹會發生。

可是就在這場晚宴的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類似於神跡的事情卻發生了。

有人突然指著天空驚呼了一聲。「聖鳥來了！」

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連片的驚呼聲。

就連聞舒都立刻抬頭去看。

天空中果然有一隻巨鳥，正向著他們這邊飛來。

它身形纖細修長，姿態極其優雅，但最為與眾不同的是，它渾身都白的發光，自帶聖潔buff，甚至每次撲扇翅膀，都會在地面上落下一些光斑。確實不愧是聖鳥的稱號。

因為聖鳥太過於引人注意，大多數人都沒有發現飛在聖鳥旁邊的小黃雀。

事實上是因為小黃這幾天被那小黑欺負壓迫的太狠，居然連一面都沒能見到聞舒。

它實在是氣的不行，這才會在回到神山周圍之後，立刻去找鳥給它找場子。

此時看見小黑難得不在聞舒身邊，它立刻神氣開心的很，啾啾地叫著，停在了聞舒的肩膀上。

那聖鳥自然也向著聞舒飛來，停在了他面前。

卡萊爾剛開始還伸手要護著聞舒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這聖鳥落下的光斑，照在了聞舒身上之後，也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

反而讓聞舒看起來整個人也都在發光。

他在線條流暢的側臉，雪白的皮膚，精緻的五官無一被聖潔的白光強化，真的顯得越發純凈，超然

，漂亮的不似在人間。

卡萊爾都呆住了。

人群之中的驚呼越發此起彼伏。他們隔得太遠並不能看得非常清楚，只當這聖鳥是來找神子的。

甚至有人激動的直接跪了下來，口中大呼，「這是神兆。」，「天門將開！」「卡萊爾才是真正的神之子！」，「人族終於有救了！」

但是卡萊爾卻看得清楚，這聖鳥自從落下來之後，就完全被聞舒吸引了。甚至低下了高高的頭顱，主動向他湊了過來。

此時他們坐的這一片桌子已經完全被光芒照亮。

聞舒好奇伸出手，這巨大的，渾身發光的聖鳥便慢慢地將頭靠在了他的掌心。

一同坐在宴席上的人都被震撼了。

聖鳥一般只待在神山上，可能會允許神子的接近，但從不主動與人接觸。

這場景他們從未見過。

更別說，做出這事的人是聞舒。

另一個候選人腦子宕機，直接結巴了。「這魔族，竟，竟然不怕聖光？」

「天啊，天啊。難道這，這，這才是打開天門的關鍵？」

「居然還有這樣的魔族！」

人族裡面不由得響起了一片驚訝和吸氣的聲音，卡達甚至聽見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這簡直，簡直好像這魔族才是神子一樣……」

所有人都激動於天門即將開啟，只有卡萊爾人仍舊看著聞舒的臉，看著他和聖鳥互動。甚至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撩開了聞舒耳邊的髮絲。

聞舒這才看向他。

聖鳥剛才送了一根它的羽毛給聞舒，這羽毛十分漂亮，從頭到尾都潔白無瑕，還在發光。聞舒捧在手裡，摸了摸，十分愛不釋手

不過此時聞舒看見卡萊爾的目光也落在這個羽毛上，並且神色越發凝重。

他愣了一下，還以為這東西很貴重，他不能拿，轉而放在了卡萊爾的手上。

但卡萊爾看著掌心，反而很快收回了手，把羽毛還給了他。

聖鳥離開之後，酒席繼續，但是氣氛明顯完全不同，大家表情熱烈，看聞舒的目光完全變了，感覺差點要跪下來拜拜他。

每個人還都輪番來向卡萊爾敬酒，覺得他此行必然能夠成功打開天門。

只有卡萊爾一直沉默不語，但是卻一直喝酒。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深紅。

隨後離開了酒席。

……

「什麼叫做你不能上神山了。」天師不可置信的吼了起來。

卡萊爾低著頭。「因為會失敗。」

「怎麼可能會失敗，你不是都看見了，那魔族根本不懼怕聖光——」

「是我！」卡萊爾騰的站了起來，表情非常痛苦。「我失敗了！」

如果聞舒就是命定能夠替他們打開天門的魔族，那麼卡萊爾就只有一個任務。

不要生出私心，不要對這世間懷有貪慾。

不要愛上聞舒。

可是……卡萊爾低頭，看著掌心被聖鳥的羽毛燒灼出的淺淺傷口，閉了閉眼睛。

他是罪人。

再也沒法靠近聖山頂端的人是他。

神是最博愛的，可是也是最無情的。想要成功就必須要心懷天下，可是與此同時，心裡也沒有裝下任何一個特殊的人。

他在魔族的時候所受的所有苦難，其實都是為了讓他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的訓練。卡萊爾一直覺得自己做的非常好，無懈可擊。

在聞舒去找他的時候，他心裡第一個想法確實是，他可能就是他要在魔族找的人。他也許可以幫他打開天門。

但是問題是，他跟聞舒說過的話，也並不完全是撒謊。

看到聞舒

呼著白氣，走過去詢問他的名字時候，卡萊爾確實感覺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故意貶低自己，露出破綻，過早的表白。

也只不過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看著聞舒露出一些自私的本性，難改的惡習，消除自己的感情。

但是他沒有成功。

每次他待在聞舒身邊，似乎只會越發被他吸引。

卡萊爾也曾試圖遠離聞舒，可是這樣做，越發無法壓抑心中的感受的，還是他。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其實無論做什麼都已經晚了。他早已對他生出了貪慾。

不過對聞舒有貪念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

聞舒並不知道卡萊爾這邊發生的事情，他吃完了晚宴就分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休息。只是他卻沒有心思睡覺，反而一直看著窗外。

奇怪，平常一直跟著他的小黑去哪裡了？

此時，已經安靜下來的村莊卻再次吵鬧了起來。

聞舒驚訝的發現，圍繞這個村莊的森林，居然著火了。

森林裡，雙生子表情上帶著難以遮掩的期待，走過的地方都被熊熊烈火圍繞。

「父親。舒哥哥真的在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