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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瘋女人!竟然敢拿刀刺我!」歐懷民頓時慘叫出聲,連忙伸手捂住手臂,對著謝瑜伸出去就是一腳。
「我就是瘋了又怎樣?」處於躁動情緒下的歐懷民速度太快,謝瑜冷不防被踢了這一腳,正中左腿膝蓋,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總好過喪心病狂的你!」
面對著冷眼看他的謝瑜,歐懷民似乎有一絲意外,但他很快就獰笑著說道:「膽子不小了還!你就不怕我揭穿你的真實身份?」
他緩慢地逼近謝瑜:「南極科學家的女兒?!嗯?!」
「怕又有什麼用?」她已經不願再去退步忍讓,在歐懷民貼上自己以前就咬牙,利落地伸出手來用力地推開了他:「如果你想說,便儘快去說!還是說你怕那些人不信一個擄人勒索的殺人犯的話,而你又會因此失去一個你自以為能夠威脅到我的把柄?」
因為堅信自己是對的,所以謝瑜的底氣很足,她的目光越來越冷,聲音也越來越沒有溫度,「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只要你有本事說出去,我就有本事讓獄警為你作證!」
她眼睜睜地看著歐懷民的臉色越加難看,面部開始扭曲。而在這樣的過程中,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眨過眼。
「我該怎麼稱呼你?爸爸?父親?我想這些都太假了。而『毀了我所有自信的人』?這也太委婉了。」謝瑜挺直脊背,「不如說的乾脆點吧,你就只是我的仇人而已。」
「在這世上,有很多人隨著時光的流逝,自己的成長而對父母親產生了嚴重的偏見,甚至已經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但即便是這樣,我也仍相信著他們一定都還記得年幼時父母親曾給予過自己的一些微小的感動與屬於家庭的溫暖。儘管他們表面上認為那隻能提醒他們現在的生活有多糟糕,有多流離,但內里,誰都不能認為那些曾經的感動與溫暖是錯的。」
「而我在年少時卻時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眾叛親離,我流離失所,我無家可歸,那麼我該去哪裡?而那時,又有什麼是我所完全擁有,而又能沒有任何保留的,堂堂正正的帶走的。」
「我想,那應該只有記憶了。只是記憶。」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開始想,我的記憶里有什麼是我想要帶走的呢?」
「是吃喝嫖賭,涉黃販毒的父親,曾以妓-女一業為生,終其一生只知道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換取自己丈夫的嫖賭金,最後死在嫖客床上,滿身青紫傷痕的母親?」
「是在那個不滿三十平方米的小屋裡,整日瀰漫的香煙味,刺耳的女人哭叫聲?」
「而這一切都不曾是我想要的。包括那曾被你打出血的紅腫的臉,那曾被你踢下樓梯而布滿傷痕的身體。還有那最重要的,一直以來都讓我感到萬分羞辱的你的女兒的身份。」
腦海中的記憶如同快照般一一閃過,並沒有任何順序可言,但謝瑜就是能通過那黑白的兩色將所有記憶碎片給串連起來。
「我無比地厭惡著這一切。」
「你入獄,我是這天底下最開心的人。」
「我不會幫你,更別提救你。」
「現在,我只要一想到你,就會覺得有夠丟臉,有夠屈辱。」
歐懷民面如土灰,身體僵硬著站在原地。
這時,謝瑜也已經平靜了下來:「我們的關係就這樣斷了。」
「我的真實身份你要說就說,我不會攔你。而且就算你不說,我也是會開記者發布會進行說明的。當然,無論反響如何,我都會著重宣布,我和你已經徹底斷絕了父女關係。」
「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情,當然也不會買通獄警讓他們毆打你,但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會恨你。」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了。無論你今後是死是活,是在獄中孤苦一生還是減刑釋放,都與我再無干係。」
「也請你相信我上面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因為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更因為像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受夠了。」
她現在已經十分平靜,「對於你能安安靜靜地站在這裡聽我將這些話講完,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但也很安慰,至少今生我與你之間的最後一面,不是以你的謾罵,我的冷眼而作為最終場景結束的。」
「現在時間到了,我走了。」
她蹲下-身,輕輕地揉了一下膝蓋,接著隨意地將刀片扔在地下,邊推門走出去邊叫著獄警。
歐懷民在她身後,神情虛無,思緒飄渺。
靜觀世界,賤男瘋女,大同小異,不過如此。
*
「這樣子一點也不爽啊!根本就沒虐到那個垃圾嗎!不行不行!你這任務完成的不過關啦!重來重來!」遊戲小精靈托著下巴,狀似無聊地叫道。
「那你,我可愛的小精靈想要我怎麼樣呢?」打開車門,謝瑜走進去,發動汽車。
「當然是想你現在轉回去,把他往死里整了!」
「那在整了之後呢?」
「當然是讓他後悔對歐雅若本人所做過的一切了!」
「後悔了之後呢?」
「讓他哭唄!哎哎,不對,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之後』了?」
「那你就安靜地聽我來說說吧。」謝瑜調轉方向盤,轉出街頭,向前駛去,「我也曾這樣想過,想過將歐懷民整死在監獄里。並且覺得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畢竟就算是出了什麼事,我轉個圈兒就又能回到真實的世界中去了,完全不必承擔後果。」
「那你為什麼不照著你想的去做?畢竟我完全可以幫你啊!」
「你不懂,這不是想不想,做不做的問題。歐懷民可以殺人,但我卻不能殺他。不論這究竟要不要我負法律責任,也不論這到底是不是他罪有因得,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我並沒有什麼資格去殺他。畢竟他現在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即便這與他犯下的罪行而比,輕微的叫人發笑。但國家的制度就是這樣,你無可奈何而無能為力。再說,如果人人都仗著有外掛,仗著明面上的正義站在自己這一方而使計使懷有罪過的人備受折磨地死去,這世界就太可怕了。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本質上來講是沒錯,但有時候也要分方面而論的,以偏概全多少有些不對。說句隨大流的,如果有人強-奸了你,你還能再去把他給強-奸回來?」
「……我完全可以再去找人把他給強-奸回來。」
「嗯,這樣倒還行得通。」謝瑜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從道德和法律的基本角度上來看,你這樣做和強-奸犯又有什麼大的區別呢?」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嗯,也許吧。不過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如果可以我真想說你太蠢了,你上面所說的話根本就沒一句是通的。」
「啊哈,那就謝謝誇獎了。」
謝瑜繼續安靜地開著車。
「我現在開始有些擔心了。」遊戲小精靈用一種很惆悵低落的語氣說道。
「擔心什麼?我這人太蠢了會妨礙到任務的完成情況?」謝瑜有些自嘲地說著。
「不僅僅是這樣。」遊戲小精靈並沒有否認謝瑜的話,反而緊接著一本正經的說道,「總感覺你這人心太軟。」
「嗯?所以呢?」
「所以那不僅僅是任務的關係,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對你犯了錯,你也許會蠢的在各種難過後原諒他們。」
「不,並不是你所想的這樣。如果他們能讓我感到難過,那說明他們都是我所在乎的,所以我會給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壓抑著一切去聽他們解釋——當然,有時候太過在乎了我會先發一會兒脾氣后再聽。在這之後,我會根據他們的解釋來決定是否原諒他們。——畢竟如果被沒有任何理由地背叛了的話,我心裡也會不舒服的。」
「那肯定所有向你解釋過的你都原諒了。」
「並非如此喔。」謝瑜笑了笑,嘴邊有些陌生的驕傲,「我的朋友從沒對我犯過錯。」
「也許是他們背叛過,而你傻傻的不知道呢?」
「請相信我,畢竟我從小到大也就交過三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要是連他們也背叛了我,那我的人生可就真沒有什麼意義了。」
「你的人生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吧?」遊戲小精靈扯了扯嘴角,「話說你那三個朋友裡頭有你的男朋友沒有?」
「嗯……沒有。」
「如果真沒有的話,那為什麼之前你回答時微微的猶豫了下?」
「因為這三個中有一個和我的關係說起來很複雜。」謝瑜也不想賣關子,「我們的關係曾經很好,是彼此都很好的那種。」
「但現在就是你還把他當朋友,他卻開始疏遠你了的那種?」遊戲小精靈在看到謝瑜點頭后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有什麼複雜的。話說你跟他沒什麼關於sex方面的複雜關係吧?要不然你一定是被耍了。」
「當然沒有了,你怎麼會想到那一塊兒去?」謝瑜坐直了身體,「其實照你這麼說關係確實也不算複雜哈,就是我和他之前發生了一些事,嗯,還有一些誤會……不算是小誤會的誤會。」
「就沒有去解釋過?」
「嗯哈,當然有了,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我一眼。你可要知道,我寧願他用雙眼冷冷的瞅著我,畢竟再怎麼說,那也總好過被他從頭到尾徹底的漠視。」
「啊哈,我想我明白了!就是我可還真不知道你有過這樣一段黯然神傷的少女單戀史呢。過往嘴快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我就知道你沒有明白。」謝瑜搖搖頭,但顯然也不想再去多提些什麼,畢竟在她而言,今天能有勇氣提起那個人都已經算是她現在的一個新突破了,「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不提過往你嘴快得罪我的地方了,就只算現在的好了。……哎哎?還用我說嗎?自己先打臉呀。」
一路東聊西扯的,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仲家,而謝瑜下車的時候也並不如過往一般有人迎出來。
心裡已經大概有了個計較,但耳邊遊戲小精靈卻還在發問著,「哎,我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你這麼喜歡?」
「你這都問了多少遍了,還沒嫌煩嗎?」
「誰讓你一直都沒告訴我答案啊!快說了啦!你說了我就不問了。」
「真是受不了你。」
門外暮色四合。
走在仲宅的大廳中,謝瑜挺直背脊接受神色怪異的傭人的目光的洗禮,「他是個內心強大而溫柔的人,雖然大多時候,人們只看得到他的強大和殘酷。」
*
「你這個不肖子!歐雅若那是你哥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
剛轉角來到樓上,謝瑜就接收到了守在書房門外不遠處的管家的目光,耳聽著書房裡傳來的仲威的怒喊聲和敲桌上,謝瑜突然意識到事情也許會被她想象中的還要棘手一些。
「先前都麻煩您了,管家。」
謝瑜朝他點頭笑笑,「現在讓我來就好。」
她向著書房門口走去。
昨晚她也曾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但這次再推門進去,自身心境與等待著她的情況卻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天差地別。
但這些都阻止不了她想要一直往前走的念頭,在門前站定,她已經無意於再去關注細聽門內又傳了什麼聲音出來,伸出手來,她推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