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妖氣
田山花袋這天接到了一個特別的委託，僱主給了很大一筆錢，希望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明洛山高中十年前那起案件的真相，以及涉案當事人的現狀。
抱著自己最喜愛的芳子的死宅十分滿意這次的委託金，他拿出當初和國木田發誓「一生都要在這昏暗的棉被裡生活然後死去」的決心和自己單身二十年的腦速對著幽暗空間中一排發著幽幽熒光的電腦發動了異能【棉被】。
緊接著，他就被自己調查出來的真相震驚到了。
都是黑客，但寺田聰介的行為讓他頭一回生出「黑客的名聲原來是被這麼敗壞的」的感受。
雖然是武裝偵探社的前成員，但田山花袋在當社員期間就沒去過幾次偵探社，更沒怎麼見過自己的同事們，平時交流都是靠電子設備，這會讓他感到無與倫比的安心。
因為領域不同，他在武偵工作時一般調查的方向都是涉及重大金額的大型企業偷稅漏稅或者黑/幫交易的內容，毒/品走私、人口買賣也都涉及一點，而他平時接到的私活都是會社拜託調查對家公司的經營狀況和資金問題等，但像這種雇傭他來調查一件事情的起末以及當事人的現狀還是少見。
他上一次調查這種事情還是一個闊氣的富婆托他暗地裡搜集入贅的丈夫出軌的證據。
這次僱主相當大方，一次性給了不少錢。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田山花袋緊緊地抱住了與自己相伴了近二十年的芳子，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的內容，震驚之情無可復加。
在復原了寺田聰介偽造的視頻音頻又將全部犄角旮瘩里的監控都翻了個底朝天後，田山花袋將手裡的資料整合打包發給了自己的僱主。
出於一些私人情感因素，田山花袋甚至分出了一台電腦出來用於調查搜集寺田聰介的黑歷史。
寺田聰介是在高中時期才發現自己的計算機天賦的，也正因如此，他前面十幾年的經歷更加方便了田山花袋調查，黑歷史的收集也迅速得多。
幾個部分同時進行，房間內的網速相當給力，半個小時的功夫田山花袋就將所有資料收集完畢了。
最後的最後，田山花袋手動敲了下鍵盤上的回車鍵。
鍵盤發出的「咔嚓」聲響在十幾台電腦同時運行的擁擠狹窄的房間內顯得微不足道，卻昭示著田山花袋的決心。
既然生前沒有將你的真面目揭露出來，好歹在死了之後讓大家都看看你的醜惡嘴臉吧。
心中正義之魂熊熊燃燒著的田山花袋心想。
回到隸屬於赤司家的低調奢華的豪車上，看完田山花袋傳來的資料，赤司和夏目對寺田聰介的事情心中有了個數，唯一不解的就是對方是死亡。
田山花袋發來了一張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圖片。
備註，高糊。
照片里，死者渾身焦黑，燒傷與碳化明顯，渾身上下看不見一塊好的肌膚。
對兩個平均年齡十七歲的少年而言多少有點衝擊，但衝擊沒有特彆強。
貓咪老師舔舔爪子，眼睛往屏幕上瞄了瞄。
還行，至少人不是半生半熟的樣子，不然估計心態不好的人能直接在車上吐出來。
兩個少年沒說話，看著照片緊鎖眉頭。
「看這裡，」赤司伸手指了指照片里的屍體，「當屍體全身被燒至炭化時，肌肉遇到高溫會極度乾燥凝固收縮，因為人體的屈肌比較發達，收縮比伸肌強，炭化屍體四肢關節呈屈曲狀縮短，會呈現出類似拳擊比賽中的防守狀態，也就是斗拳狀的姿式。」
「而這具屍體，實際上並沒有形成任何蜷曲起來的拳斗姿勢，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扭曲狀，這一點很奇怪。」
學校生物課並
不會教學生這些內容，夏目沒有赤司的閱讀量，但他憑藉自己樸素的認知，也覺得這張照片有詭異。
此人的動作實在太過詭異了。
夏目下意識認為死因另有蹊蹺。
但屍體早已焚燒，他們能夠託人找到的也只有這張有些模糊的照片。
「他不是被單純燒死的。」夏目肯定語氣。
赤司那手點了點這張圖片，「其實拳斗姿勢不管是在生前被活活燒死還是死後焚屍都能夠形成，單憑是否形成這種姿態無法判斷他的死因，只是他的動作，讓我有些在意。」
雖然圖像相當模糊（因為是遠景放大），但對方的四肢明顯呈不正常的扭曲姿態，就和人會為了更好地吃雞翅膀會捏著翅膀將翅中翅尖輕輕一掰，再反方向扭一下的狀態一樣。
人已經被火化掉了，他們沒法從皮膚、眼睛、呼吸道、胃部以及碳氧血紅蛋白等方面確認他究竟是生前被燒死還是死後有人放火燒屍。
但只要是具備一定常識的人都會發現這人死的蹊蹺吧。
連兩個目前只有高中學歷的學生都看得出來的事，不知道當時發現屍體的警方是怎麼囫圇下去將這案子草草了事的。
可惜最能夠還原到的最清晰程度的圖像也只有這一張，兩個人就算是對著照片看出花來也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雖然有可能是咒靈所為，但如果是當初在學校誕生的咒靈，是很難突破天然的束縛去到寺田聰介住所處的。」
夏目傾向於是咒靈所為，但沒有證據證明確實是洛山高中的這隻咒靈所做。
他猜測可能是另外的咒靈乾的。
也不排除有人入室將其殺害后縱火燒屍。
就在線索斷掉二人甚至想等洛山回來后再去寺田聰介的住處一趟時，夏目的手機一震。
他收到了亂步的消息——到洛山你們就知道真相了。
橫濱，武裝偵探社。
亂步的手機界面上同樣是田山花袋調查到的照片，他收起手機，小聲嘟囔：「差一點點就推測錯誤了。」
還好之前因為狗卷那件事他狠狠惡補了一通有關妖怪和咒靈的知識，剛剛又聯繫了一下田山驗證了一下他的推理。
見到亂步抱著資料啃的社長大人相當欣慰，甚至允許他多吃了一份紅豆年糕。
亂步拍拍自己的肚子。
事實證明，亂步大人的【超推理】是最最最棒的超能力，沒人能夠在推理領域超過亂步大人！
京都府，洛山高中。
夏目下車后還沒有露出被這座學校巨大的佔地面積震驚到的神色，就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妖怪氣味。
妖怪？！！！
赤司來之前同校方已經溝通好了，全程沒有人阻攔。
或者說，全體復職的教職員工都被「放了個假」，全員被安排去做了個詳細到頭髮絲的全身體檢外加體驗了一波豪華的溫泉浴。
這點錢校方還是出的起的。校長和理事長也對這些非科學產物有點了解，剛剛放春假的時候也請過專人來調查，可惜並沒有看出什麼來，所以一直將事情拖到了現在。
赤司原本對這件事有些耳聞，卻也只在這兩天才被臨危受命，原本校方也是將他當成備選方案中的一條，打算藉助赤司家的力量看看能不能將這件事解決。
赤司動作很快，在給田山花袋發布任務后就直接聯繫了理事長，理事長也臨時組織了這麼一個全員體檢出來，還說如果一天時間不夠，可以將放假時間延長至三天。
總之，除了校外的門衛，當夏目跟隨赤司進到洛山高中后，連一個活人都見不著（赤司家的保鏢被留在校外了）。
貓咪老師被夏目安排了保護赤司的任務，目前正窩在
赤司的肩膀上。
赤司也不愧為從小打籃球的運動健兒，一隻重量堪比煤氣罐的貓蹲在他肩上也面不改色。
他擔任嚮導的工作，負責在夏目發現哪裡不對勁的時候將人精準帶去。
他一進校就向夏目指明了洛山小樹林的位置。
夏目原以為小樹林的詛咒是最濃的，而事實是，他從進入學校開始，就感受到了空氣中無孔不入的妖氣。
詛咒的氣味寡淡的很。
如果說前者是幾十年的老陳釀，後者就是二氧化碳跑了一大半的蘇打水。
和夏目同一時間反應的還有斑。
一人一妖同時往一個方向扭頭看去。
「納茲咩，左側教學樓往後的地方，有個長翅膀的傢伙。」
在赤司面前，斑也懶得掩飾自己會說話。
赤司在祂說話的時候臉稍稍側了下，表情沒有多驚訝。
二人一妖往左側教學樓趕去，赤司解釋：「這幢教學樓是高二年級的主教學樓，後方是操場。」
很快，他們趕到了操場。
路上夏目幫赤司開了個短時的陰陽眼，原本他還想在他身上加上一層防護罩，不過在他施加妖力的時候感知到了赤司身上不同尋常的能量結晶。果然像這種大家族的孩子都會隨身配備一些防護的器具以防萬一。
貓咪老師嘀咕了一句這玩意兒怕不是有市無價。
這幾塊能夠抵禦不同能量的小石頭放在除妖師家族和咒術師家族中也是昂貴的產物。
很遠，他們就看見了那雙張開能將足球場佔了一半的黑色翅膀。
巨型的翅膀上綴著一層又一層的羽毛，層層疊疊的，看著厚重實則輕盈。
輕輕一扇便揚起一片塵土。
長著翅膀的妖怪坐在足球框上，托著腮幫子，表情不虞。
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掃過來，態度輕佻中夾雜著不屑，「又有人類來了？」
語氣跟「又有人來找死了」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