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聖人和齊望舒沒有在後面聽太久,到了時間就出去了。
主要是聖人聽齊望舒說了苗婉在來太極殿前的話,著實等不及要看看她的精彩表現。
在西北時,聖人就知道這位小表嫂平時又熊又慫,但是偶爾發起飆來還挺厲害。
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口子對視一眼,確認過眼神,都是迫不及待吃瓜的人。
齊望舒還不忘吩咐孫成,「表嫂給我送了些瓜子,說是嘮嗑時吃最好,放一盤子在我和聖人矮几上。」
孫成:「……喏!」
聖人出去后,立馬就有人蹦出來了。
既然喬瑞臣回來了,家國大事自然比歌舞更重要,若是邊關不穩,也沒有歌舞昇平。
前陣子使臣不告而別的事情,這段時間一直壓在大臣們和宗親們的心頭,見到喬瑞臣夫婦被請來太極殿,自然沒心情欣賞歌舞。
因此雖是除夕闔宮歡慶之時,御史和攝政王一脈的大臣也還是迫不及待起身,重提舊事。
「陛下,固北軍雲麾將軍喬瑞臣歸京,固北軍大將軍程紹卻違抗聖旨,論罪當誅啊!」
「不止如此,固北軍私自攻打外族之事,還請陛下明察。」
「雖說大岳如今國泰民安,可外族之虎視眈眈也是事實,必定得有個穩妥之計來應對外邦,否則邊關不穩,影響的將是我大岳萬萬百姓啊!」
程紹沒來的事情很好解釋,聖人只嘆了口氣,「程將軍身受重傷無法歸京,已經上了請罪摺子,此事不必再提。」
至於私自攻打的事情,就更好交代了,喬瑞臣站出來,將他在西域逃亡期間收集到的證據呈上。
是大宛和西域先動手,對方排兵布陣的信件往來,還有西域和北蒙與西蕃往來的關卡證詞,以及能證明的固北軍將士等,人證物證具齊。
攝政王看過後,不緊不慢開口,「證人都是固北軍的將士,那豈不是喬將軍說是什麼便是什麼?」
喬瑞臣面色平靜,「固北軍攻下西域都城后,西域王室賠償了我喬家的損失,也奉上了追殺我的那位將軍的人頭和致歉書。人證我能偽造,國書總不會是偽造。」
攝政王笑了,剛才跟苗婉爭口舌之利,不過是抱著逗弄貓狗的心態居高臨下隨意說了幾句而已,他身居高位多年,怎麼可能會將一個婦人放在眼裡。
但對上喬瑞臣,還有固北軍,甚至於聖人的主戰心思,攝政王早就做好了準備,當然不會因為喬瑞臣拿出來的這些東西就認輸。
他嘆了口氣,起身給聖人行禮,「陛下,臣本來不想說,恐讓陛下誤會鴻臚寺有通敵之嫌。
但當初北蒙使臣離開后,臣詢問過鴻臚寺的屬官,他們親耳聽到三國使臣所說,所謂的國書乃是遭固北軍逼迫,那將士的人頭也是西域和大宛為了百姓忍著屈辱才殺了的,還有王室訴苦的信件,若非如此,區區小國怎敢在大岳朝堂上提出那等過分的要求。」
攝政王命人呈上鴻臚寺送過來的證據。
聖人面無表情,沒看那些證據,只垂著眸子撫著扳指,「那依攝政王的意思,程紹和喬瑞臣謊報軍情,以大岳士兵行陰私之事?」
攝政王看了眼苗婉的方向,「如今喬家為西北首富,西北的物流中心以及喬家的貨物在整個大岳都極受人歡迎,陛下也被程將軍和喬將軍說動要開絲綢之路。
財帛動人心,若是喬家能借固北軍之勢震懾外邦,往後打通這條財路,受益的自然不只是喬家……固北軍私自動兵一事,也說得過去。」
攝政王一脈的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附和著,就跟他們親眼看見程紹和喬瑞臣密謀似的。
就差拿十八輩兒的祖宗發誓,程紹甚至整個程家肯定是跟喬家沆
瀣一氣,為了利益,置西北百姓的性命乃至大岳其他疆域邊境的百姓性命於不顧。
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甚至還有人往喬瑞臣身上潑髒水——
「喬將軍怕是恨不得戰事快些起,好讓喬家多掙一些不義之財。
百姓的性命安危且不說,若西北真起了戰事,其他疆域不穩,我大岳國祚不穩,喬家就是整個大岳的罪人!」
喬瑞臣自然是有話分辨的,但是聖人想要聽他們還能胡說些什麼,最好是將所有攝政王一脈的大臣都激出來才好,他便垂著眸子聽這些人胡扯。
可苗婉卻越聽越生氣,再特娘說下去,喬家估計比秦檜都不如了,大概還挖了在場所有人的祖墳。
她忍不下去,冷笑一聲故意推倒面前的酒樽,碎裂聲打斷了激情洋溢的大臣和御史們。
哦對啊,他們光顧著朝堂上這點事兒,都忘了剛才這小娘子的粗鄙不孝行為,既然苗婉非要旁人注意她,那他們就如她所願,連她一塊噴就得了。
苗婉可沒打算聽他們滿嘴仁義道德的噴糞,她笑得直不起腰,直等有人斥責她御前失儀,才抹著眼角莫須有的淚起身。
她聲音脆生生的,卻帶著煞氣,「陛下見諒,臣婦御前失儀,也是因為頭一次進宮,本以為皇城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合該高雅如陽春白雪,誰知不論前朝後宮,都比百姓們逛的市集還要嘈雜,甚至有些大人們說話彷彿將腦子扔在了家裡沒帶來,比我四歲的女兒還不如,我著實忍不住被逗笑,還請陛下恕罪。」
御史們:「……」你就不能委婉點嗎?我們罵人引經據典,你直剌剌得罵我們蠢,還能不能愉快吵架了?
可苗婉今天就是來罵人的呀,他們沒帶腦子進來,她沒帶臉進來,只帶著滿腔的怒火。
這火,從西寧鎮被燒那一年就開始了。
苗婉起身甩開自己的廣袖,上前站在那一群官員旁邊,與喬瑞臣平齊,雖然她身形最小,氣勢卻完全不輸那些大臣們。
她甚至連攝政王都冷冷掃了過去,滿臉不屑,讓攝政王心頭忍不住竄起一陣火氣,直想替景陽伯清理門戶。
「你這婦人簡直不守婦道……」御史指著苗婉氣得臉色發青。
苗婉直接打斷她的話,「陛下!臣婦有話要說!!」
聖人忍著笑掃了興緻勃勃抓了把瓜子的齊望舒,也不動聲色抓了一點在手心。
「講!」
苗婉深吸了口氣,轉身看著那些恨不能用眼神殺死她的大臣們,心裡遺憾著沒有把椅子讓她站,身高有點影響氣勢了。
所以她努力揚起下巴,鄙視先放出去,聲音平靜,犀利——
「是,我是個粗鄙婦人,說話不好聽,問題有些人就是不配聽好聽的。」
「大岳剛立國的時候,邊關苦寒,百姓們日子不好過,還要經受番邦外族的欺辱,但那時的百姓們乃至太·祖和先帝,都從未放棄過抗爭和保衛國土!」
「直至叛賊陳嗣旭成為定北將軍到如今,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我喬家起了一種全民大闖關的鋪子,在裡面只要闖過關卡,打倒西蕃假人,就能不要錢得到價值不菲的貨物,可百姓們剛開始闖關時,僅僅看到假人,嚇得站都站不直,眼淚倒是一籮筐,就是沒人敢上前,我大岳百姓的骨氣去哪兒了?」
「剛才我聽到,有人說我喬家如今為西北首富,是搜颳了民脂民膏,但西北不怕任何人去看,如今大多數百姓都能吃飽穿暖,還能賺得到銀錢,讀得起書,看得起病,也能眼睛眨都不眨就將西蕃假人打倒在地。」
「如今殿中入了陛下和貴妃娘娘,盡都是我大岳最尊貴的人,你們可知百姓們為何敢了呢?我喬家又是如何成了首富的呢?」
「別說沒有搜刮民脂
民膏,當年聖人給了喬家銀子,喬家每一文錢都用在了百姓身上,經得起任何人的查驗。甚至喬家還平物價,規範行商,修橋修路修城牆,那我喬家的錢都是從哪兒來的呢?想必所有人都好奇吧?」
說到這裡,她嗓子有點干,在大殿之上說話,被所有人都注視著,甚至連聖人都聽得起勁,苗婉還是有點緊張的。
不至於緊張到忘了自己說什麼,在一定程度上,緊張會擴大人的情緒,讓她聲音越來越大,嗓子撐不住。
孫成麻溜端過茶來讓苗婉潤嗓子。
在場所有人都有點著急,其他事情都不說,誠實點,再誠實點……那當然是想知道喬家怎麼成首富的!
再清高的人家,也不可能喝露水過日子,能掙錢誰還願意過苦日子不成?
聖人磕了個瓜子,也聽得起勁兒,他也不大清楚苗婉怎麼就掙了這麼多錢。
苗婉喝完茶,也不平復心緒,激動有時候不是壞事。
她繼續道——
「喬家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遺餘力的打壓客商,讓他們按照大岳的規矩來做生意,否則就都滾出我大岳國土。」
「喬家甚至捐出了無數的軍餉和輜重,讓出了許多的利益,送出了更多的方子,才掙得了如今的家財。」
「當初陳賊太高行商和客商的地位,擾亂西北經濟,由著商戶肆意斂財,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如今喬家家財大半來自於打壓客商后。」
「以前在西北,我大岳百姓越來越卑微,日子越來越難熬,錢卻都讓客商和外族掙了去,被固北軍打壓后,他們不甘心,所以要興亂。」
「如今朝堂上的大人們還在為我們反抗而張羅罪名,明明可以站著生,你們非要跪著忍下去。」
「那要忍到什麼時候呢?忍到西北的百姓和將士們再也沒有血性抗爭?忍到大岳都要看外族人的臉色?忍到大岳的國土被外族鐵騎踏破嗎?」
「你們如今在這裡大放厥詞,只為了將程將軍和我夫君殺了給外族人一個交代,若是有能力的時候還由著人欺負不肯打回去,我就想不明白了,大岳江山不是你們的故土嗎?讓你們這樣失了心智,非要留下千古罵名?」
眾大臣和攝政王一脈的臣子們被苗婉說的臉色發青,有那惱羞成怒的哆哆嗦嗦指著苗婉罵,「你這等無知婦人知道什……」
苗婉把自己背好的台詞激昂說完,狀態有點上來了,聞言想也不想就給那人一巴掌拍了下去,護甲套直接給對方手上撓了三道血痕出來。
她想,這可能是她此生嘴皮子最溜的時候了,「婦人尤知道保護自己的家和孩子,被惹急了眼,還會扇巴掌撓人抓頭花撕起來呢,你們呢?
被外族人逼到頭上,卻只會窩裡橫,連婦人的血性都沒有,你是怎麼好意思指我的呢?」
指著她的那位御史嗷一聲,渾身哆嗦,臉色漲紅,一言不發氣地仰躺了下去。
殿中一陣慌亂,聖人齊望舒深吸了口氣。
好傢夥,這還真躺了一個。
倆人心裡都想,這表嫂,比她/他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