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

米花町,某酒吧。

夜晚的酒吧正是客人眾多、熱鬧非凡的時候。

台上樂隊演奏著搖滾歌曲，舞池裡客人們隨意跟著節奏跳著舞,其他的客人端著酒杯或站或坐,欣賞著歌舞。

毛利小五郎偷偷摸摸地穿過人群，來到了吧台，對調酒師說:「給我來一杯冰啤酒！」

調酒師往加了冰塊的啤酒杯中倒了滿滿一杯啤酒,放在毛利小五郎面前,「您不嘗嘗別的酒嗎，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郎抬起頭，站在吧台後的青年寬肩窄腰、身姿挺拔，英俊的面容上,灰藍色的眼睛里含著溫柔笑意。

「十津川先生？」毛利小五郎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表演區，「你今天不演出嗎？」

調酒師微笑著說:「今天我休假,但是酒保泉先生生病了,請我來代班。」

毛利小五郎哈哈大笑,「原來如此,沒想到十津川先生不止會彈貝斯，還會調酒！」他端起啤酒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冰鎮的啤酒順著喉嚨進入胃部,他愉快地長出了一口氣。

「我今天在報紙上看到了毛利先生呢，」黑髮青年語氣真誠地挑起話題,「聽說毛利先生又破了一個大案，被大家稱為『沉睡的小五郎』,真是厲害,想必您最近生意很好吧？」

毛利小五郎輕咳了兩聲,故作謙虛,「哪裡哪裡，都是大家看得起在下。」

「怎麼會呢，找您的人多，證明您能力很強，我真希望哪天能有機會親眼見識毛利先生的本事。」黑髮青年繼續恭維，溫柔的嗓音著透出十足的敬佩。

聽得毛利小五郎通體舒暢，「哈哈哈哈哈，你過獎了你過獎了。」

「我給您調一杯酒吧，這杯酒不收費，是我請您喝的。」

毛利小五郎連忙推辭，「這不好吧，你也是在打工……」

「沒關係，因為我實在是很想親眼看一次毛利先生破案。」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黑髮青年眸中閃爍著細碎光芒。

他很是熟練地拿著調酒壺，快速調了一杯藍色夏威夷，放在毛利小五郎面前，「毛利先生，您請。」

毛利小五郎打量著這杯嵌著菠蘿和櫻桃的藍色雞尾酒，「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端起酒杯，嘗了一口，辛辣的酒水，伴著果汁的清甜，在碎冰的中和下，酸苦清爽。

「不錯！」毛利小五郎稱讚道。

調酒師語氣溫和，「您喜歡就好。」

這時，幾位年輕女郎湊了過來，「呀，十津川先生今天是調酒師嗎？」

調酒師臉上掛著標誌性的禮貌微笑，「是的，今天泉先生請假，我來代班。」他話鋒一轉，「女士們要喝什麼酒？」

幾位女郎看了看他身後放滿酒的酒櫃，「唔，給我來一杯加州賓治。」

「我要紅粉佳人。」

「那我來一杯瑪格麗特。」

「我要一杯琴蕾。」

黑髮青年驀然怔住，灰藍色的瞳孔微縮。

琴蕾。

說起來，好像很久沒有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諸伏景光站在吧台前，動作嫻熟地開始調酒。

他往裝了二分之一冰塊的調酒壺裡加入30毫升琴酒、30毫升萊姆汁、15毫升糖水、適量的檸檬汁，將其攪拌均勻后，濾冰，倒入冰塊冰好的雞尾酒杯中（注1）。

最後插上一片檸檬片。

一杯Giet調製完成。

調酒過程中，黑髮青年始終面無表情。

酒調好后，他注視著這杯淡米湯色的雞尾酒，眼眸逐漸變得深邃。

琴蕾。

從三年前伊豆海灘邊她被組織的人帶走後，諸伏景光再沒

見過她，也沒法跟她取得聯繫——兩人唯一的一次聯絡，還是三年前的12月7日，那個琴蕾「預言中」他的死亡日期，琴蕾打了一通電話到他的手機上。

「我這邊忙到飛起，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學習，睡眠時間不到五個小時，但還是爭取機會給你打電話，關心你是否還活著，感不感動？」

標準的琴蕾式語氣。

諸伏景光有太多話想問她，比如你現在在哪裡，組織讓你負責的是什麼項目，這個項目何時能結束，你還好嗎……但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一句哭笑不得的「我很感動，在你眼裡我還不算太蠢。」

「咦，此話怎講？」

「從你那裡獲得了這麼多情報，我還是因為身份暴露而被迫自殺，我的能力是有多差。」

「哈哈，也不是這樣講的，我只是擔心……嗯……命運無法改變……」

「……」

「但其實，我們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了，是我想太多。」

諸伏景光的喉結上下滾動，他閉了閉眼睛，用溫柔的聲音回答，「不，你只是擔心我而已，謝謝。」

「……」電話線那邊的琴蕾頓了頓，「要好好活著啊，諸伏警官。」

「嗯，我會好好活著，你也照顧好自己。」

「另外……也幫我轉告另外三位，暫時無法取得進展也沒有關係，不要急躁，不要讓自己身處危險的境地，等到那發打亂棋盤的銀色子彈出現……」

「你是說柯導嗎？」

「嗯哼。」

「你還真是，從始至終都很信任他。」

黑髮青年的聲音中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酸意。

琴蕾咯咯笑了，「你相信我，柯導是被天道選中的打破當前局面的男人，沒有他，我們就只能繼續這麼耗下去。」

「那麼，柯導是什麼人？」

「嗯，當你遇到他的那一天，你自會知道。」

三年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蘇格蘭、波本、萊伊、基爾，都憑藉自己出色的能力完成了組織布置的每一個任務，成為組織中的得力幹將，在Boss那裡掛了名。

他的舊友——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伊達航繼續在警視廳發光發熱，伊達航所在的搜查一課出現了一位名叫高木涉的警官，很快就和伊達航成為了好搭檔。

那些藉助琴蕾的「預言」被警方和偵探們救下來的兇手和被害者，也都開始了嶄新的美好的人生。

東京、大阪各出現了一位赫赫有名的高中生偵探，協助警方破解了無數案件。諸伏景光曾在報紙上看到過工藤新一的報道，他回想起在滑雪場遇到的四個少男少女，想到琴蕾當時的篤定和讚賞，感慨萬千。

黑髮青年端起雞尾酒杯，放在了點這杯酒的女郎面前，溫和微笑，「您要的酒調好了。」

女郎開心地接過，「謝謝。」

「不用客氣。」

他轉過身，接著調別的酒，看似很認真，思緒卻不自覺地跑到了很遠的地方。

你在哪裡呢？

你還會出現嗎？

但似乎誰也不知道這個答案。

一年前，曾在琴蕾口中出現過數次的組織成員——卡爾瓦多斯愛而不得的對象——貝爾摩得回到了日本。

初次見面的那一天，貝爾摩得扮作琴蕾的樣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諸伏景光最初又是震驚又是喜出望外，但很快就發現自己聽不到對方的任何心音，在「也許我的讀心術失靈了」和「這不是琴蕾本人」中短暫地猶豫了幾秒鐘，隨便找了一個話題試探，果然發現眼前這個琴蕾並非真正的琴蕾。

黑髮青年臉上浮出溫柔微笑，那笑意不達眼底，「百聞不如一見，你的易容術和變聲術果然非

常厲害，貝爾摩得。」

「琴蕾」微怔，隨即抬手撕掉臉上的假皮和頭髮，露出一張美艷絕倫的臉。

銀髮藍眼的美麗女人紅唇微勾，「能夠識破我的偽裝，你也是很厲害，這就是——」女人抬眼，語氣意味深長，「愛情的力量？」

諸伏景光笑而不語。

但他內心卻是萬分慶幸，如果他沒有及時發現這個琴蕾是別人假扮的，而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跟貝爾摩得商業互吹的時候，他按亮口袋裡的手機，憑手感給波本、基爾、萊伊發了簡訊:出現了假琴蕾。

兩人閑聊中，諸伏景光順口問起了琴蕾的近況，貝爾摩得白皙的指尖輕撫紅唇，嫣然一笑，明艷動人，「啊拉，雖然很想幫助你，但我不知道呢。」

諸伏景光眸光冷厲，組織到底是要做什麼……

毛利小五郎喝完半杯藍色夏威夷，又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冰啤酒，朝諸伏景光晃了晃手中的空玻璃杯，「十津川先生，再來一杯啤酒！」

「爸爸！」

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毛利小五郎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玻璃杯掉在了吧台上，朝邊緣滾去，被諸伏景光及時伸手按住。

毛利小五郎鬆了口氣，轉過身，一位高挑的少女正單手叉腰，對他怒目而視，「爸爸，你又一個人跑來酒吧喝酒！」

毛利小五郎不免心虛，「你怎麼來了酒吧……」這句話一出口，他找到了理由，理直氣壯地教育女兒，「未成年不要來酒吧，快回去快回去，爸爸我……我喝兩杯就走。」

毛利蘭露出懷疑的眼神，盯著他的臉，「真的嗎？」

「當……當然，你快回去，未成年女孩別來酒吧，不安全。」毛利小五郎一本正經地教育道。

毛利蘭輕哼了一聲，在他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爸爸什麼時候回去我也什麼時候回去。」

「你……」

「我聽園子說，這家酒吧有個很優秀的樂隊，唱歌非常好聽。」毛利蘭單手托腮，轉頭看向舞台方向。

毛利小五郎撇撇嘴，「你不許喝酒。」

毛利蘭輕哼了聲，「我才不喝。」

諸伏景光的目光從毛利蘭臉上掠過，微微一笑，對毛利小五郎說:「這位就是令千金吧？」

「啊對，她是我的女兒小蘭。」

毛利蘭收回目光，禮貌地自我介紹，「您好，我叫做毛利蘭。」

「你好，蘭小姐要不要來杯果汁？」

「果汁？」

「對，因為調酒也需要果汁。」

「嗯，那我來一杯菠蘿汁吧。」毛利蘭看到了調酒台上的菠蘿汁。

「好的。」

毛利蘭的菠蘿汁還沒拿到手，舞池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便是數人一起尖叫的聲音，響徹整個酒吧。

毛利小五郎變了臉色，快步離開吧台，朝舞池走去。

客人們圍成了一個半圓，半圓中心，一位女士正蹲在地上叫著一個名字，她的面前，一個男人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

毛利小五郎撥開人群，在男人身旁半蹲下身，抬手去探對方的頸動脈。

女人表情錯愕，「你是誰？」

「報警吧，」毛利小五郎嚴肅地望向她，「你的朋友已經死了。」

「什麼？」女人驚恐地瞪大眼睛。

諸伏景光配合毛利小五郎將現場的客人留了下來，不讓他們離開，毛利小五郎開始檢查屍體，等待警方過來。

等待的過程中，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朝酒吧門口走來，想要進去。

諸伏景光攔下了他，「小弟弟，不可以進去哦。」

小男孩往酒吧里望了望，「可是我的叔叔和

姐姐都在裡面，我是來找他們的。」

諸伏景光說:「那也不能進去，你就在外面等著，等他們出來好嗎？」

小男孩看向他，突然問，「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諸伏景光微怔，「你為什麼這麼說？」

小男孩眼神認真，「因為從你站在這裡開始，既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裡面一定是出事了吧？」

諸伏景光俯下身，微笑著誇讚，「小弟弟你很聰明嘛。」

「但還是不能讓你進去哦。」

什麼嘛。小男孩露出半月眼。

這時，搜查一課的警車開到了酒吧門口，目暮十三和高木涉先後下車，帶著一眾人走過來。

諸伏景光溫聲開口，「目暮警官，案發時酒吧里的客人都還沒離開，現在毛利先生正在裡面維持案發現場。」

目暮十三表示驚訝，「十津川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這裡打工。」

「原來如此。」

「目暮警官！」小男孩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連忙開口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柯南？」目暮十三瞪大了眼睛，「毛利老弟居然帶你來酒吧？」那傢伙這麼不負責任嗎？

「啊不是，」小男孩解釋道，「我和小蘭姐姐過來找叔叔，我在外面等他們。」

一行人匆匆進入酒吧，小男孩正要跟著混進去時，被一隻手拎住了脖頸處的衣領。

小男孩回過頭，只見那位十津川先生正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

「小弟弟，」黑髮青年緩緩開口，「你叫柯南是嗎？」

小男孩愣了一下，對他露出可愛的笑臉，「對，我叫做江戶川柯南。」

他鏡片下的眼神是超越年齡的睿智冷靜，「是一名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