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人在朝陽獨有的溫暖柔和光浴下,一路追逐打鬧,向東而行。
峽谷時而狹窄彎曲,時而開闊筆直,沿途有乎如青海的大片綠茵草場上點綴著各種鮮艷花卉,爭奇鬥豔中惹彩碟飛舞,亦有高冠魁木扎堆成林,引奇禽棲巢不說,隨著小徑踏入,兩側灌木那遮天蔽日的稠厚枝葉立給人種曲徑通幽,涉芳谷幽蘭之意境。
在兩旁跌宕起伏的山嶺峰巒雄偉,形態各異,或岩峭光滑,挺直高聳。或山體豐盈,染蒼松翠柏。
時有猿猴於危崖雲枝間來回跳躍,嬉皮覓食。
偶有從高崖壁處奔泄而下的瀑布如天水直落般砸入大地,在山腳林木間形成一個激濤不止的淵潭。亦不乏有在兩峰間淌石翻滾的急流溪澗。
二人走走停停,不斷讓所見到的奇景震得驚乎連連。
沿途優美的風光景緻早抵掉了他們對於首趟出門遠行所衍生的憂慮,故心情極佳,悠悠然間已不知不覺時值正午。
縱以兩人看慣了山林景緻的挑剔眼境而言,仍感不虛此行,愈發覺得出門闖蕩這一抉擇乃是極富明智的決定。
魏啟歌得意洋洋道:「看吧,若是不出去闖一闖,哪有機會領略這無限美景。」
李長風此刻早將不滿的情緒拋之腦後,深有同感道:「不身臨其境,實難以想象村莊之外的世界竟如此多姿多彩,而這才離程的第一天。」
魏啟歌見能讓不久前才慪氣於他的李長風轉愁為喜。笑容更是愈發歡悅道:「我似已預感到了咱倆未來路上的精彩紛呈,絕不遜於這山川之美,嘿嘿。」
李長風莞爾一笑道:「少吹牛皮吧,我可聽說城中之人個個衣著整結,連塊補丁都少有的光鮮亮麗,一旦咱倆這糟糕的打扮進去,落入他人眼裡也是精彩極了。」
魏啟歌笑嘻嘻道:「那我們進城前先換購兩套像樣點的衣式,豈不妥當了。」
李長風嗤笑道:「你有銀子嗎,別忘了咱倆兜里比臉還乾淨呢。」
魏啟歌大言不慚道:「這有何難,路上拾些稀罕又古怪點的寶貝帶到山外有人地,再以物易物,亦或當場售賣,即有衣裳又可攢下銀子做盤纏,嘿。」
李長風捧腹大笑道:「你當別人都似你這麼蠢嗎,能讓我倆輕易拾到的玩意誰會當寶貝。」
魏啟歌為之語塞,旋又胸有成竹道:「我怎會指條絕路給你走呢,只管跟著兄弟走,包你衣食無憂。」
李長風啞然失笑道:「老子現在就餓得發慌,能否先管管五臟廟,再好高騖遠的做你白日夢。」
魏啟歌看著周圍花林樹海,各類參天大樹競相攀長,互依互襯得雖是野趣盎然,卻獨乏結籽掛果的樹條。犯難道:「眼下雖是風景宜人,秀色可餐,但我總不能帶你去啃樹皮吧。」
李長風苦笑道:「還說什麼衣食無憂,照此下去,那狗屁的大城影兒尚未見著便先嗚呼哀哉了。」
「嗷嗚」
遽然一聲狼嚎起,兩人立從談笑風生化作驚弦之鳥,伏身匿入路旁的草叢,背靠背的僅露出大頭四下探尋著聲音來源。
由於峽谷兩側山依山,峰隘緊密貼連,使聲音回來盪響,讓他們一時間也無法溯查確切的方向位置。
魏啟歌神情緊繃的握攥著他那桿耗費半天始製成的石尖槍,目光不斷橫移掃視遠近左右。
李長風亦是屏氣凝神,倍顯緊張,對周圍的任何異動都大為敏感。偏偏除了那倏然響起的狼嚎在山峽里漸消漸泯外,
便湮沒無音,猶如一柄懸在頭頂可隨時刺落的劍刃,端的教人提心弔膽,卻有無可奈何之嘆。
魏啟歌低聲道:「這類畜牲最喜成群結隊,我們這麼大搖大擺的走,估摸著早就被盯上了,之所以不急著撲來,概是無單獨對付我倆的把握,方才那聲應是呼喚同伴,眼下定在暗中窺視著。咱們最好趁其他畜牲趕來前開溜。」
李長風憂心忡忡道:「都說狼的嗅覺最為靈敏,十里之內的任何氣味均逃不過它們的鼻子,我們該往哪逃呢。」
魏啟歌溜目四望,見左方一片疏林間有塊平地拔起、岩頂寬闊,壁表光滑細膩的巨石,如座小山般高達五丈。周邊圍有幾棵鬱鬱蔥蔥的巨樹,冠梢恰好遮斂住岩頂上方,乃是一個不錯的容身之所。忽靈光一閃,推了推正悸罔不已的李長風道:「跑是跑不過這幫四條腿的畜牲了,但論攀爬術怎都算他們的祖師爺吧。」
與之配合默契慣了的李長風自可聞聲知雅意,駭色道:「你不會真想如此吧,屆時可就是坐以待斃之局,不死在狼爪下也要自先餓死了,這類畜牲的耐心可非說笑的。」
言猶未盡,魏啟歌已毅然決然的往那林中奔去,呼道:「想活命的就快點跟上。」
眼看獨留自身,李長風哪敢多做遐想,唯有咬牙追了上去。
二人飛速來到岩底,先從旁邊依挨的一棵古木順幹上爬,再沿一條橫縱伸向岩頂的樹枝改去,利用自身的重力緩緩壓彎那根老裂斑駁的樹梢,順利躍落岩頂。
旋匍下身形,做卧倒之勢的透過樹梢間隙觀察著底下動靜。
那兩桿陋槍及背簍則棄若敝履的丟在樹下。
兩人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極力收斂呼吸,深知若有狼犬尾銜,在失去目標蹤影后,必會尋味跡循的追來。
片刻之後,林中草木果然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嚇得二人噤若寒蟬,一動不敢動。
只見一隻擁有雙黃褐色眼瞳的健碩灰狼躡手躡腳的從草叢中探出身子,遠比尋常犬類要龐大的狼首不停的嗅探空氣。
悄無聲息間給人一股犀利兇狠,嗜血無情的壓迫感。
兩人只覺渾身血氣凝滯,無形的沉重感讓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奉欠。
灰狼先是圍著他們攀爬的那棵古木一圈,后又移轉至巨岩底下,在二人求天告地、暗祈神明之際,忽若有感應的仰首上望。
兩人大吃一驚,剎間縮回脖子。
不知是否乃及時藏匿,未讓發覺的原因,灰狼沿著岩石嗅觸一輪后,即逕自離去了。
卻是與之來時的蓄隱行藏不同,毫無忌顧狼類素有的警惕性,大搖大擺得生似人不知般。
但他們仍不敢妄動,生怕這畜牲去而復返,更怕貿然異響會引起其極敏感的耳鼻察覺。
兩人眼看著狼影徹消在峽谷叢林中,又待了好長一會兒,直至四周鳥鳴重歡唱起,始敢輕微挪動,舒緩快要僵麻的四肢。
魏啟歌長吁一口氣道:「幸好躲到了這裡,否則以這畜牲的塊頭,單單一爪就足以令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長風依舊卧躺石面,手枕下顎,雙目半眯半睜著勾視灰狼離去之處,心有餘悸道:「我們闖天下的宏偉大業確像你說的那樣精彩多姿,不過卻是以命做本,僅是這趟就差點交代在這裡。」
魏啟歌苦笑道:「權當是一種考驗好了,經常嚷之呼者也的余老頭不是說過那麼一句話嗎,哈,叫啥來的,苦盡甘來,柳暗花明。」
李長風白眼一翻,不屑道:「余老頭的話若是靠譜,便不用窩在山溝里終日啃地瓜了。」
忽地神色一變,駭然道:「糟糕,那畜牲回來了,還尋了幫手,我的天。」
魏啟歌循目望去,只見疏林之外的遠處綠叢里幾抹灰影若隱若現,正迅速朝著這邊移動。
兩人立縮攏一團,緊緊依附著岩頂。更因狼只數量的增加而弓收大腿。
迎目增大且漸加凝實的狼影一副篤定目標似知他們藏身於此般,連嗅探動作都略而省之的徑向疾來。
使兩人尚未平復的心情更是愈發沉落低谷。
魏啟歌附耳低聲道:「這畜牲肯定早已曉得我們在這,方才頭也不回的離去時,不過是裝模作樣,好誆騙我們拖延時間,狼性狡詐真是一點都沒錯,賊娘兒的。」
話猶未已,五隻均一色灰毛的狼只已旋風般沖入林內,目露兇相的呈扇形隊式往他們所處的岩石圍了過來。
甫到石下即一陣嚎吟,這讓兩人更加印證了藏身暴露的事實。索性不再潛躲,騰身立起,色厲內茬的嗷嗷大吼著與之對喚。
豈知反更激起它們的狼性,沖著二人呲牙咧嘴,露出尖銳又密集得令人不寒而慄的利牙。
見此招無用,李長風有些心虛的停止吼叫,道:「這麼干峙著亦非辦法,快想想如何才能驅趕他們吧。」
魏啟歌仍處頭腦空白的狀態,自然也無計可施,喪氣道:「我也正等著你出謀劃策呢,唉,這就叫困獸猶鬥吧,不過卻是對換成人。」
李長風拾起一小塊乾枯的樹枝,揪准一隻叫得最凶的狼犬全力擲去。怎奈毫無奏效,給對方輕而易舉的扭頭避開,更加煽起它們凶性。
看得兩人一籌莫展,魏啟歌頹然道:「比體力耐心怎都耗不過這幫畜牲了,若是再無辦法逃出去,可就真的要提前宣告完蛋了。」
李長風一擊不中,反讓對方躍躍欲跳的凶焰挑起爭強好鬥的心理,憤然道:「老子就不信了,這幫畜牲還成精不可。」
旋又擲出一塊樹枝。當然又是對方精準無誤的輕鬆避去。
魏啟歌苦笑道:「現在它們已視咱倆如囊中之物,豈會讓你輕易嚇退,省點力氣想想該如何與之鬥智斗勇方為上策。」
李長風亦知此舉終非辦法,適時停手,瞧著底下游移圍轉的狼群,氣餒道:「若有把趁手的刀,非下去剁了他們不可。」
魏啟歌搖頭道:「此刻最忌心浮氣躁,比拼勇莽縱把它們綁起半邊身子來,咱倆都不一定佔優,對付這類畜牲靠的終歸是智慧。」
「咻,嗚。」
李長風正欲再放厥詞以泄腔腹之焦躁,倏地一聲破空疾響將其打斷。
兩人駭然一驚,忙循聲俯看,定眼一看,均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