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衣社事件（六）：朱門庭院深
張世平哪裡會看不出來劉表的疑心，笑道：「景升既要追他們，最好快些，此外，我勸你要再叫些人來。那一男一女還有幫手。」
「幫手？」劉表一怔，「什麼樣的幫手？有多少人？」
「盡皆白衣，身背闊劍，有三五十人，他們也有馬。哦，對了，領頭的是一個白衣婦人。」
劉表聽到「白衣婦人」這幾個字，表情凝固了，問道：「那白衣婦人樣貌如何？」
張世平搖搖頭：「看不到樣貌，她蒙著面，聽她說話的語氣，大概有三十上下。」
劉表聽了這話，一臉愕然地和身邊兩名騎士交換了個眼神。
劉表果然知道白衣社，張世平心想，這個白衣社到底是哪兒來的？劉表現在已經是權傾天下的大將軍何進的掾屬，又是京師北軍的高官要員，連他聽到「白衣婦人」也是一副如此忌憚的樣子，看來白衣社背景不小，難怪他們敢在涿縣有恃無恐，公然聚眾殺人。
劉表望了望張世平身後的巷子深處，回頭和身後兩騎低語商量了幾句，略思索片刻，忽然泛起一張笑臉來，對張世平說：「張君，方才我屬下軍吏有所誤會，不免冒犯，我又與張君有舊，本當請張君到府上一敘，淺酌幾杯，權當陪罪。只是那兩人是朝廷要犯，我等不敢在此逗留，還要繼續搜捕。不過……」
「不過什麼？景升兄請講。」
「不過。」劉表眼神閃爍，繼續說：「張君方才擊殺的是朝廷軍犬，不是劉某私產，我總要給軍中有個交待。恰天色已晚，張君何不隨幾名小卒暫到我府中安歇，待我辦完公事，再回府與張君商議賠償事宜？未省張君意下如何？」
說完，劉表掃了眼兩旁的軍吏、健卒，眾人似乎會意，都握緊了手中兵器。
張世平見慣了這些官僚的把戲，立刻就明白了。
劉表還是對自己有疑心，只不過，此時他還弄不清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敢冒然動手，加上剛才當眾抖出了往年營救劉表的舊事，劉表身為當今名士，也不好意思當眾命人擒拿恩人。
他軟硬兼施，只不過想將自己暫行軟禁，回頭再把事情弄清楚，或許，剛才自己暗示了白衣社，劉表不便當眾詢問。
他看了一圈這些官兵，自思對方雖然人多，自己也沒兵器，但好在巷道狹窄，對方兵力施展不開，如果強行突圍，量他們也攔不住自己。
但是他此次進京的目的是為了調查白衣社，看能不能找到鎮魂環與歸魂訣失效的線索的，如果輕率與官兵正面對抗，恐怕京師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反正本來就是要找劉表的，到他府上坐坐，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想到這兒，張世平肅然作了一個揖，道：「謹聽景升兄吩咐。」
劉表似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張君到了府上切勿到處走動，近來亂黨猖狂，京師宵禁，犯夜必拿，格外不容情面，此時哪裡也輕易去不得。」
「自然，自然。在下也不想被巡夜的拿住，今夜哪兒也不去，就在景升兄府上叨擾了。」
劉表點點頭，指了一名軍吏和幾名北軍健卒，要他們「護送」張世平回府，然後便帶眾人繼續向前搜索去了。
張世平又在原地多站了一會兒，確認劉表已經走遠，不會再回原地來搜索那兩人了，這才叫幾名軍人帶路前往劉表在京中的府邸。
劉表府邸距此地不算近，牽馬走了七八條街后，軍人引他轉進了一條燈火通明的寬巷，
再走了一段，領頭的軍吏便說：「到了。」
張世平順著軍吏手指方向一看，見是一座尋常的府宅。
府門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寬敞氣派，兩扇低矮的朱紅大門緊閉，有幾處紅漆已經斑駁陸離，門上銅釘久經風吹雨淋，遍布銅綠。顯然是一處舊宅院，且已經很久沒有修繕過了。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看來此時的劉表仍銳意進取，也知道亂世之中，自己不可能在京師任職太久，早晚是要去地方上效力的。
軍吏敲開朱門，向家僕說明來意，便「護送」著張世平進府。
這時，另一名家僕上前來要幫他牽馬，他只當沒看見，一句話也不說，牽著馬就朝里走。
軍吏猶豫了下，沒有阻攔。
剛一進院，他便啞然失笑，意識到自己下結論太早了。
進門后遇入眼帘的便是一個回字型的抄手游廊，迴廊中間圍著一方小池塘，紅色的廊柱粉飾一新，在燈籠的照耀下格外鮮麗，池塘顯然也有人時常維護，其中假山聳峙、異石嶙峋，雜草不生。
看到這些，他在心中暗笑：這個劉表，畢竟是本性難移，府門粗陋簡約，原來是作給外人看的，裡面才真是別有洞天。
穿過兩進院子后，軍吏引張世平來到一間廂房前，從外向里看去，房內一應陳設看上去像是專門候客的地方。
此時，又一名家僕走來，問他要不要把馬送到馬廄刷洗一番，再喂些水草。張世平搖搖頭，把馬拴在了院內一棵樹下，回頭冷冷撂下一句：「勸你們別碰我的馬，它脾氣倔，會踢死人的。」
軍吏叫來一名丫鬟進來點了燈，便和幾名小卒退了出去，出去時順手把門掩上了。
他走到窗前，看見院內又多了十名家僕，每人腰間都挎著刀。
安排這些人實在是多餘，只要他想離開，這點人根本攔住他，只是在見到劉表之前，他還不能離開。
在廂房中等著劉表的功夫，張世平把最近發生的事又細細過了一遍。
他推敲再三，還是確信：他自己沒有改動過任何關鍵事件，如果說哪裡出了問題，很有可能問題就出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白衣社身上。
從劉表的反應來看，白衣社連他也惹不起，京師之中有哪位達官貴人有可能是白衣社背後的靠山呢？是何進？十常侍？甚至是漢靈帝劉宏本人？
可如果真是他們的話，他們本就位高權重，何必再搞出一個什麼白衣社來暗中辦事？
他們又為什麼要派人刺殺蘇雙？
看來只能找到正主，才能把這些事情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