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跨過黑夜

箭矢很流暢的就穿透了這些匪徒的身體。

雖然隔著很遠，袁曉長看到那些冒著火光的箭矢一個接一個插進那些像瘋子一樣的敵人的身體時，耳邊似乎會自動模擬出那根箭矢進入和透出血肉之軀時那「倏」的聲音。

那些敵人簡直就是瘋子，明明腦袋都被射穿了還依然像著這裡衝鋒，只有軀體被烈火燒到實在不能滿足直立的條件后才會倒下。

底下的兄弟們放完一輪又一輪火焰箭矢，飛在黑色的夜空里像快速劃過的流星群。

可是流星雨之所以叫流星雨，就是因為流星雨的短暫。

兄弟們的箭放光了。

是的，也許是因為視角的原因，袁曉長已經帶入角色。

仔細看看對面奇奇怪怪的入侵者，他感受到了一種天然正義感。

他們是在保衛家園，他們是在以正抗邪。

袁曉長慢慢地感受到來自後面軍隊的一種自豪感和歸屬感。

「拭劍！」

這一次是首領在高呼。

袁曉長看著自己附體的高大身軀嚓的一聲拔出一把白銀大劍，劍身一瞬間倒映出了一張滄桑的臉。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所有軍人在一瞬間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首領右手持劍橫握於胸前，另一隻打手直接往劍鋒上貼，輕輕一抹。袁曉長一瞬間感受到了刺骨的疼，這樣的疼痛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了。

鮮紅的血在劍上流淌，蔓延。幽藍的火焰撲騰撲騰在袁曉長手中燃燒。

首領後面，軍隊冒著幽幽暗藍，火焰撲騰。

最近的「瘋子」已經只有五十米了。

「阿索瑪永在！」將軍提劍高呼。

「阿索瑪永在！」軍隊高呼。下一刻，整個軍團的白銀之甲亮起刺眼的白光。

一股凌厲的氣息涌動在一片地帶，每一把刀劍上的火焰撲通一聲炸裂起來，烈火洶湧愈加。

「兄弟們，殺到黎明！」

首領提劍向前邁去，側身一個揮砍。

白銀大劍輕輕鬆鬆的切割開一個「匪徒」的屍體，幽幽的烈火在它的身上開始蔓延，它終於發出了一個生物該有的哀嚎。

袁曉長感覺身子熟練的向後一退，輕鬆的閃過一個下斬的巨斧。他把大劍看也不看側身橫甩，一顆頭顱輕鬆落地。

他感覺他像極了西方網劇里冷酷的劍客。

近距離看到「匪徒」，袁曉長想到了更好的形容詞。喪屍。

敵人的身軀本身就殘敗不堪，兩隻眼睛只剩黑色，嘶吼的嘴巴淌著口水。

手持燒著幽幽之火武器的軍團和凌亂的喪屍群沖攘在一起。訓練有素的軍人明星有著不菲的武力，每一個人變成冷漠的殺戮機器。

他們將刀劍穿透進那些散著罪惡氣息的身軀，且不需要出聲就能配合一旁的戰友左右騰移，藉此避開沒有章法的攻擊，再將死亡賜給敵人。

幽藍的火，在這片大地洶湧的燃燒了起來。

首領的大劍淌過了無數鮮血，依舊可見寒光，下一刻輕視斬下三顆頭顱。火焰會燒盡他們的罪惡。

敵人並不強，單體作戰不堪一擊。袁曉長看著後面如潮水一般依舊前撲的醜陋喪屍，他們打的是屍海戰術。這是一場持久戰。

袁曉長漸漸能聽到首領緩緩的呼吸聲。殺了片刻的敵人，那些廢物甚至還不夠將軍熱身。

只不過，這也只是敵人的前奏。

遍布荒野的喪屍還在朝這裡沖涌，

嘶吼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袁曉長隔著千里，能看到敵方首領，那個騎在巨大猛獁象上躲在黑帽下的身影在發著陰笑。灰色的猛獁象肉軀腐爛，馱著座椅，鑲著幾個男女的頭顱。

那幾顆頭顱死不瞑目，帶著華麗的金飾，乃至象徵權力的王冠。

它走在喪屍群中，每一腳都會誤傷幾個友軍。

怒火不由地從內心燒了起來，首領大吼一聲，雙手用力揮著大劍直接展出一道磅礴的火焰，將前方二十米內所有的喪屍清空，烈火將一片戰場覆蓋了起來。

王對王。

那陰險的身影騎著灰色醜陋的猛獁象，向著袁曉長沖了過來，捏碎一路上的所有阻礙到它的能動的生物。

「黎明將至。」

首領念叨了一聲，全身的銀甲發出了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像是一條突然鮮活起來的生命，閃著刺眼的白光，鋼鐵蔓延到整顆頭顱，只留出了一雙眼孔以及用以呼吸的臉頰處的鏤空。

全身都被銀甲包裹了起來，就連手指的每一節都有著靈活的節甲作以保護。

袁曉長感覺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看著微亮的天邊，四周的尖嘯，衝過來的勁敵。

他突然想起來遠在故鄉的妻兒，想到了已經先一步進入地下之地下的摯友，想到了諸神黃昏帶來的無序與世間痛苦。

憐憫，他的佩劍，火焰已經趨於安靜，沒有動靜的附著於劍身，使得它本身就像一把藍寶石鑄就的劍。

袁曉長提起憐憫，揮劍向前勇猛的劈去。

幾米長的幽火燒灼了周圍所有的敵人，沖向那隻醜陋的猛獁象。

黑影用力提起韁繩，猛獁象剎住車，隨後發出一聲破口的尖叫，產生肉眼可見的音浪。

將劍火吹散。周圍的所有人頭暈目眩，過於接近者五臟六腑破裂，直接原地死亡。

袁曉長把劍插在地上，佇立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像是感受到了一陣微風。後面的戰士受其蔭蔽，安然如往。

這只是彼此的試探。

他拔出劍，準備動真格。

對面的黑影人卻流出一絲陰笑。

黎明軍團的盛名享譽整個人間，即使是掌握了規則權柄的神明都頗加讚譽。

它們怎敢賦予輕視。要想徹底摧毀亞特蘭蒂斯，就得摧毀黎明軍團。

袁曉長從第一人稱脫離開來。

他看到了另外四個方向，四股截然不同又相同邪惡的氣息朝向了這裡。首領警戒的看向四周，同樣的強者還有四個。

袁曉長此時已經意識到，他會時不時的，完全帶入到這個首領的意識里，擁有他的記憶，享受他的視角並且意識融為一體。

細想下去，袁曉長感覺很可怕，因為在剛剛意識融為一體時，他享有的意識是首領的意識，也就是說當時的他是徹徹底底的首領。

在那一刻，袁曉長在這個世界上，是完全意義上的不存在。

這大概就是所謂「成為他」的過程。

戰鬥，是一觸即發。

一個雙爪異常恐怖的類人尖嘯著衝刺過來，首領的身體在感受到危險氣息的時候在一瞬間做出了反應。

他一個側身靈巧的躲過了這次撲擊，藍色火焰瞬間綻放，鋒利的憐憫頃刻講那個尖嘯的小丑釘在地上，藍色火焰瞬間洶湧在這具軀體上，火光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容，一片凄厲的尖嘯在幾秒的時間內趨於安靜。

袁曉長把劍抽出。

他說：「廢物。」

首領一身劍術，砍此等廢物如切瓜剪菜。

周圍的其他怪物面容猙獰，一齊向首領衝去。

怪物基本失去了原有的意識，只有一定的戰鬥本能。

他們把自己能做出的攻擊都展示了出來。那隻丑象發出驚天的吼叫，甩著長臂和斷牙沖了過來。

蜘蛛身的女怪速度更快，八隻鋒利的尖腳靈活的踐踏著地上的屍體。

其他怪物也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巨大的破蝙蝠，兩具軀體粘合在一起的類人，泛著惡臭的老鼠人......

首領收攏氣息，藍色火焰在四面八方的攻勢到來之際洶湧而出，刺破黑色的圍攻。

一雙巨大的白銀之翼揮斥開來，袁曉長衝天而起颳起一陣巨風。

你可見過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

袁曉長緊握這憐憫，衝天而上，掛起風浪，再黑夜裡像一顆藍色的流星。騎士停在空中，開始下墜，藍色的劍指向大地。

袁曉長說：黎明審判。

仿若一顆石子丟進水池，周圍產生了一陣莫名有熟悉的波動。

靈魂好似在吶喊，在跳舞。

空中一道又一道燒灼著藍火的巨劍好似湧出水面，出現在這面夜空，籠罩了此處幾里的天地。

然後一道又一道的巨劍，狠狠的砸在這片土地上，發出陣陣轟鳴。

死了不少怪物，有強大的，有弱小的，這裡進行了一場屠殺，清空了一片圓形區域。

袁曉長站在塌陷的圓心。還沒有結束，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註定是持久戰。

天邊的怪物如海，依然急不可耐地前仆後繼，類似於方才那些強大的怪物一個接一個的又冒出來。

原來這隻隊伍沒有首領，只有弱者服從強者。

袁曉長提起劍，看向周圍。「保持陣線，殺！」

......

隨著最後一顆敵人的頭顱落地，同樣落下的還有袁曉長手中的劍——他已經沒有餘力在握著自己最親切的朋友了。

雨不知何時下大了。

洶湧的雨水沖打在袁曉長身上，衝垮了他零落的思緒，讓他甚至不能呼吸。

大風刮在他身上，使他冰涼濕透的雙腳在地上的血水與殘屍中搖擺了起來。貫穿身體的長矛還在淌著血，撕裂的痛覺似乎麻木了大腦。

地下全部是屍體。大多數是敵人的臭血，少部分是兄弟的熱血，只有一點點是自己正在下墜的紅血。

袁曉長一步步向著已經熄滅的火堆走去，那裡疊著大量感染種的陳屍爛肉，最上面有幾具戰友殘破的身體。

袁曉長拖著分崩離析的軀體，慢慢在大雨中一瘸一拐的走到那裡，小心翼翼的撥開戰友的屍體。袁曉長找到了浸透了戰友之血的那面戰旗，它被保護的很好。

戰旗呈一片天藍色的底，上面有黎明軍團的團徽——盛放的夜晚之花：夜來香。

袁曉長用僅剩的左手把它立起來，整個身體因為脫力跪在屍體中。

這天地的偉力正試圖壓低他的頭顱。

可他還是張大雙眼，看向這灰色的世界，任雨水洗刷刺紅撕裂他的雙眼。

他說：

「今煌歷二百十七年，黎明軍團三千五百七十六人，上至六旬，下至十五，為護家鄉，於月亮大草原與失信者決戰，敵人數目遍布山海，黎明軍團未曾退後半步，

黎明軍團沒有輸。」

將軍，睜眼便是怒目。

卻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