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王的修羅場

像是打開了一扇地獄之門，一腳踏入的，是屬於惡人的十八層阿鼻地獄，他們在這裡面飽受折磨，為所犯之罪惡贖罪。

可宋蘇推開的地獄之門背後，關押著的既不是惡人罪人，也不是成年人，他們只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最高的不過宋蘇的肩膀，最矮的卻不及宋蘇的膝蓋。

可這樣的他們卻在受著罪惡之人才應該受到的折磨。

腳下已經看不清原本的地板，殷紅色濃稠液體鋪就了逼仄狹窄的道路，路邊牢里是隨處可見的四肢百骸，斷手殘腳，有些已經成了新生物的居所，有些卻還在潺潺流著血。

宋蘇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光芒順著門縫溜了進來，給了這群孩子們一點點天光。

宋蘇站在門口，渾身的血液凍結，四肢僵硬，半懸在空中的腳始終無法落下。

寂靜在空中蔓延。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被困囹圄的孩子們。

他們痴痴的望著透進來的光線以及門口逆著光站立的身影。

「主人，奴求求您，放奴出去吧，奴什麼都願意做。」

「主人，奴可以的，奴再也不會說奴不可以了，您就放奴出去吧。」

「主人，奴就是主人胯下最忠實的狗。」

「主人……」

「主人……」

「……」

看著腳下一個個低下去的腦袋，彷彿都被抽走了靈魂，成了黑暗的奴隸，宋蘇再也忍不住，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慕我離她最近，最能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

她在傷心，在為這裡的孩子們傷心。

她身上被巨大的悲愴籠罩著，濃郁的連慕我都感到難過。

她此番舉動，不似作假。

宋蘇抹了把臉，擦掉眼淚，晶瑩如水洗一般的眼睛里透出幾分堅定與透徹來。

她嘴角扯了扯，強行扯出一抹笑來，用力推開了厚重的大門，然後揚聲喊道：

「孩子們，你們，自由了。」

自由，終於降臨給人間精靈。

不知為何，楊府裡面的丫鬟僕人都往一個方向走，行色匆匆，以至於整個楊府的守衛程度直線下降。

宋蘇背著慕我，帶著一群小孩子隱匿在黑暗之中，等確定外面沒人了，宋蘇便帶領著孩子們往外走。

忽然，宋蘇似乎撞到了什麼，額頭重重一磕，疼痛迫使她不得不後退。

同時，她也聽到了一聲輕呼。

宋蘇頓時顧不得額頭上的傷處，全身心進入戒備狀態。

對方似乎也很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

宋蘇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悄悄捏起拳頭，蓄起力量，準備給她迎面一擊。

就在宋蘇下決心之時，一簇小火苗猝然亮起。

照亮了這小小的陰暗之處。

借著這片光，宋蘇看清了對方。

「杏花姑娘？」

「帕子姑娘？！」

兩道聲音同時從她們口中發出。

沒錯，眼前之人正是今日白天在街上用綉有杏花的帕子給她受傷的手包紮的杏花姑娘。

只是，這白日里看起來挺柔弱的一姑娘，怎麼到了晚上，就看起來這麼的颯爽英姿了？

宋蘇往她身後看了看，就看到了緊緊抓住她衣角，不住的往她身後藏的小孩子。

杏花姑娘也看到了宋蘇身後的孩子們。

兩人都沉默了。

兩人的目的一致，危險解除。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杏花姑娘一把將她身後小孩子手中的火摺子滅了。

「噓。」

宋蘇和杏花姑娘帶著身後的小孩子往草叢中藏。

她們則緊張地盯著外面的匆匆路過的人影。

「八公子。」

不遠處傳來一道柔柔的聲音，宋蘇兩人眼前的人影腳步頓住。

「婉凝？」

聽到這人的聲音，宋蘇心微沉。

這是楊懿。

「懿郎，你半月未來找婉凝了，今日來楊府，是來找婉凝的嗎？」

楊懿連忙走過去將婉凝擁入懷中，柔聲寬慰道，「怎麼可能，我這半月可是想凝凝想的心都緊了。」

「當真？」

「比真金還真。」楊懿伸出手指指天發誓，但很快臉上又出現了愁緒。

婉凝連忙問：「怎麼了？」

楊懿道：「只是今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父親稟報，怕是今夜陪不了你了。」

婉凝聞言，又是一場婉婉凄凄，梨花帶雨，楊懿又是好一頓哄。

那邊柔情蜜意，這邊卻水深火熱。

宋蘇在知道楊懿來了楊府以後就一直感到不安，尤其是在聽到他說他有事要向楊員外稟報后，她內心的不安感愈加濃厚。

他應該是發現她不在了，懷疑她要來楊府救死小孩兒。

不能讓他去找楊員外，不然他很可能會引來更多的人。

可還沒等她有動作，身邊的人就已經先動了。

宋蘇感受到身邊人起身邁腳往外走，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宋蘇內心慌得一批，連忙伸手想要攔住她，指尖劃過衣角，只留下了她一個脆弱悲楚的背影。

嗯？脆弱悲楚？

嗯嗯嗯？？？

杏花姑娘一走，她身後的孩子們有一些就感到不安，宋蘇只好先行安撫好他們。

等宋蘇回過頭后，她發現那邊竟然吵起來了？

宋蘇往前靠了靠，以期能夠聽得更清晰一些。

然後她就聽見杏花姑娘捂著心口，滿臉被背叛的痛苦與心痛。

「懿郎，你不是說只愛我一人嗎？」杏花姑娘聲音歇斯底里，顫顫巍巍地指著他懷裡的婉凝，「那她是誰？」

「……」

「……」

楊懿頓了頓，稍微放開了婉凝，沒有去看婉凝那雙震驚的眼睛。

「這是我妹妹。」

婉凝小臉一白，「懿郎！」

在兩位美女雙雙看負心郎的眼神下，楊懿臉色一白，腳步一轉就要離開。

卻沒想到被離得近的婉凝一把攔住了。

他顯然小看了女人的力量。

也小看了養魚的後果。

婉凝從懷中拿出了一方帕子和一塊玉佩，滿眼希冀的看著他，卻沒注意到楊懿驚恐的雙眼。

「懿郎，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啊，一方綉有蓮花的帕子和一塊刻有懿字的玉佩。」

「你說過，我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你愛我如蓮的氣質……」

宋蘇忽然覺得自己手中的綉有杏花的帕子有些燙手。

「他是不是還與你說，那塊玉佩是他母親臨死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杏花姑娘冷聲開口。

婉凝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說完，杏花姑娘就從香囊中取出了一塊玉佩，當著她的面展示出來，一個「懿」字極其顯眼。

「……」

婉凝怔住了，不敢相信的奪過杏花姑娘手中的玉佩，與自己的仔細比對，竟然連小時候摔碎的裂痕都是一模一樣的。

「……」

婉凝小臉刷白，身子不住的顫抖，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

「凝凝，你聽我說……」

「啊！！！！」

「我要撕了你！」

婉凝不等他說完，嘶吼一聲便朝他撲了過去，抓頭髮，撓脖子一樣沒落下，楊懿看著身強力壯，但實際上是個外強中乾的，一時之間竟不敵這發怒中的小娘子。

杏花姑娘朝宋蘇處看了一眼，宋蘇立馬會意，組織著孩子們便要趁亂逃離。

可沒想到，一大波魚兒正如海嘯般噴涌而來。

四面八方的姑娘們聞風而動，皆駐足看著中心的三人表演，準確來說，是一人。

「懿郎？你在幹什麼？」

「懿郎，你不是說只愛我一人嗎？」

「懿郎，我有你贈與我的刻有你名字的玉佩。」

「懿郎，我有你贈的蘭花錦帕……」

「懿郎，我有你贈的梨花錦帕……」

「懿郎……」

「……」

姑娘們紛紛圍了上去，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

仔細聽，空氣中好像還能聽見男子苦苦的求饒聲。

宋蘇：「……」

宋蘇忽然想笑。

宋蘇忍不住反手摸了摸背上之人的腦袋，意味深長的說：「死小孩兒，你看到沒，惹什麼人都別惹女人。」

「不然，是會要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