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戀情
陳陽想到顏如許說的,金珊既然選擇自家雜誌社作為回國之後第一家採訪媒體,肯定有所圖。自家雜誌社的銷量巨大,在同類型雜誌中銷量第一。金珊可以通過雜誌的廣大受眾,重新喚起大眾對她的記憶,也讓業界想起還有她這個人物存在,傳達一個信息:她回國了,準備重新投入到電影行業。
雙方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不存在誰求著誰!再給金珊這樣攪和下去,採訪根本沒辦法繼續進行。陳陽不自覺的就挺直了腰桿,嚴肅地說:「金珊小姐,聽說您是個非常有敬業精神的人,希望在本次採訪中,也能盡量保持您的敬業精神。」
金珊不成想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了自己這樣一句話,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中沒有迷戀、崇拜、興奮,這就是顏如許手下的兵嗎?又想到顏如許剛剛給自己說的那句先公后私,看來,顏如許不好惹。
那天,金珊狼狽地離開康家后,想了很多。怨恨自己沒有控制住,暴露了本該深藏起來的情緒,以白鳳梅對顏如許的維護,恐怕下次再也別想進康家的大門了。她可以確定,自己對康搖光的愛更深了。過往幾年的歲月里,每當在感不順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康搖光。對比日本丈夫,對比她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才知道康搖光這樣的才是真男人,便是無情也動人。
這個她得不到的男人在自己記憶越來越美好,自己和他為數不多的相處時光也被她反覆拿出來回味琢磨。
她在日本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這叫玫瑰色回憶,是她自己一點點的美化了記憶,美化了記憶中的人和那段時光。
對這樣的理論,金珊半信半不信。反正那個人已經犧牲了,血染大地,青山埋骨,便是美化了又能如何呢?
可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只那麼一眼,他的形象便和想象中的重合了。那樣的高大挺拔、強壯有力,那樣的令人折服。面對著他,她的演技也派不上用場。
她很清楚,幾年之前康從新都沒有接受他,何況幾年後呢?可她就是不甘心。從康家回來后,她就到處打聽他們夫妻兩個的消息,可惜自己的圈子和他們夫妻的圈子不重合,這兩人又太過低調,打聽來的消息少之又少。
後來,金珊想到一個人,席遠征。以前和他見面的機會倒是比和康搖光多的多,雖然那人和康搖光關係不算好,但到底是發小,又是一個用大院住著,他知道的消息肯定要給更多些。席遠征的信息就好打聽多了,不僅打聽出了他的工作單位、電話,還打聽出了他最近正在追求一個比他小了十歲的姑娘,大家都調侃他是老牛吃嫩草。
金珊去找了席遠征,席遠征對她熱情得很,說自己的小對象是她的影迷,約她哪天一起拍合照,一起吃飯。金珊都答應了,並且找機會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席遠征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也油滑得很,他說自己跟那兩口子也不算太熟,來個一問三不知,不過到底給她問出了顏如許的工作單位。巧得很,顏如許竟然是她即將接受採訪那家雜誌的總編。這才有了這次金珊親自上門接受採訪的事兒。
金珊到底是配合著接受了採訪。顏如許也如她剛剛說的那般,先公后私,陳陽走後沒多久,顏如許就過來了,在金珊的對面坐下,兩人隔著1米來寬的桌子四目相對。
顏如許沒有說話,望著她,眼神平靜地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金珊忽地覺得耳垂髮沉發癢,她不自覺的撫了下碩大的金屬耳環,而後揉了下耳垂。又喝了口剛剛陳陽幫她倒的水。水杯是帶蓋的白瓷杯,上面描繪著黃山迎客松,金珊放下杯子,看到上面留下半枚鮮紅的口紅印,忙用大拇指抹著擦去。
等將紅痕都擦乾淨,金珊才開口:「你和他,過得好嗎?」
顏如許:「勞您掛心,我們很好
。」
金珊忽地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盡辦法想要再見到顏如許,究竟想要幹什麼。
這樣和她近距離的面對面,她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人非常出色,要是再化上妝,絕對艷光四射,比自己還要出彩。她事業做得也好,這麼年輕就當上了一家雜誌社的總編。好似除了曾經結婚且帶著個孩子之外,她沒有哪一點是配不上康搖光的。
她心裡頭酸澀,但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金珊的表現也令顏如許很意外,她的態度既不像是離間,又不像是道歉。
顏如許沒說話,看了下表,快11點了。
想著康康說中午想吃饅頭。機械集團食堂蒸的大鹼開花饅頭很好吃,4兩一個,跟康康的臉差不多大,面香鹼香混在一起,香得很,康康不用就菜就能吃下去小半個。
顏如許思緒正往遠處飄著,金珊又開口了,問:「我能問問,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嗎?」
金珊總共說了兩句話,每次都用「他」來指代康從新,顏如許說不出的彆扭。
「他」這個字有時候是愛人之間的代成,比如黃麗梅經常說的「我家那個他」,就是指代她的丈夫。
不過顏如許也沒跟她計較這些。這會兒金珊放低了姿態,也禮貌了許多,不似一開始那種高人一頭的感覺。
顏如許想了想,如實說:「在西南邊境認識的,我當過戰地記者。」
金珊猛然抬頭:「你們幾年前就認識了?」
顏如許:「對,我們認識不久就戀愛了,後來他犧牲了,再後來他活著回來,我們又碰見,就結婚了。」
「原來是這樣」,金珊喃喃自語。她忽然想起,她還在文工團的時候,號召大家去邊境做慰問演出,是自願報名的,團里很多戰友都報名,趕赴戰場,可她害怕槍炮聲,害怕危險就沒有去。
顏如許瞧著金珊,她雙眼下垂,臉上的妝很濃,脂粉很厚,看不出她的臉色,只是她不停摩挲杯子外壁的雙手,泄露了她心裡的不平靜。
「我不如你。」金珊忽然抬起眼皮,慘笑了一聲說道。
她想,要是幾年之前,她有勇氣去戰場,康搖光會不會對她有所改觀?現在的康搖光的妻子會不會就是自己?
顏如許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追問。
幾息沉默之後,金珊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終於,她站起來,跟顏如許匆匆告辭後轉身離去。
顏如許站在窗戶邊,一直看著她背影消失在日報大樓門洞里。看來自己和康從新在戰場上相識相戀這件事對她的觸動很大。希望她別再出現在自己和康從新的生活里,也別再有這種無意義的見面或者聊天,她真的很不喜歡。
中午,席遠征來家裡蹭飯,抱了一箱葡萄,還有些零食,說是樣品。他們是對外商貿公司,有進出口的資格,有些公司可以通過他們,將自家的產品賣到國外去。
顏如許總覺得他哪裡不一樣了,盯著他琢磨了一會兒,豁然開朗,這不就是眉眼含春,陷入到愛河中的模樣嘛?席遠征開始了第三段戀愛?跟孫敏?非常有可能。以席遠征的性格,心裡頭是藏不住事兒的,除非戀愛對象的身份不方便,否則早就跑來家裡「嘚嘚嘚」了。
席遠徵用筷子插著一個碩大的開花饅頭啃著,眼睛盯著面前的碗,盯著盯著就愣神了,然後就旁若無人地笑了起來,如此幾次。顏如許和康從新對視一眼,更加明確,他真的是戀愛了,兩人都是過來人,能聞出來戀愛中的酸臭味。
席遠征這次陷入愛情的癥狀是前兩次沒有的,恐怕是遇見真愛了。
顏如許故意提到孫敏的名字來觀察席遠征的表情,果然,他聽到孫敏名字時,耳朵不自覺的朝自己這邊傾過來,似
乎想更清晰地聽到有關於孫敏的事兒,手抖動了一下,險些讓饅頭掉下去,而脖子和耳朵也慢慢的紅了。
天啊,只聽到一個名字他就有這麼大的反映!這是情根深種了!
見顏如許說著說著就不說了,他意猶未盡,想接句話讓顏如許接著說下去,可是又開不了口,只得低著頭狠狠咬了一口饅頭。
席遠征這是把感情都寫在了臉上,顏如許有些好奇席遠征和孫敏進行到什麼程度了,是單戀還是已經雙向奔赴了。
顏如許清清嗓子,問席遠征:「聽說你談對象了?」
「啪」,一口饅頭從席遠征嘴裡掉出來,滾落到地上,席遠征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的站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這也太不經詐了。
席遠征吃驚過後顯得很是不安,又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顏如許神秘一笑,慢條斯理的吃了口菜,說:「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席遠征抓耳撓腮了一會兒,不好意思的問:「那你都知道了?」
顏如許說:「肯定也不是都知道,你們保密工作做得那麼好。」
這話讓席遠征更加確信顏如許是真的知道了。其實席遠征也不是不經炸,而是在他印象中的顏如許一向是話少,穩重、不打誑語,他就沒想過顏如許誆他這個可能性。
席遠征坐下,反而舒了口氣,暢快的笑起來:「反正不是我說出去的,是你們從其他渠道知道的,孫敏知道了也不能怪我,也好也好,這一陣子快要憋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們是不知道,有對象了卻不能顯擺的滋味有多難受。以前總是跟個電燈泡似的看著康從新兩口子恩恩愛愛的,就想著等有一天自己也有相愛的對象了,也一定要拉著她到康從新面前好好地表現一番,也讓他當回電燈泡。
總算自己也有對象了,卻被勒令不許說出去。無數次忍不住地跑去康從新辦公室,想他炫耀,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被咽回去。那種滋味就好似買了件新衣服,家長非要在外面罩上一件舊衣服,只自己知道穿著新衣服,卻沒法給別人展示,偏偏自己又是個最愛炫耀的人,就更加的憋悶,再不吐出來,他真就快憋出內傷來了。
席遠征挺胸抬頭,睥睨底掃著三雙一臉求知和好奇的兩大一小。然後對康康說:「大人的話,小孩不能聽,你快趕緊吃飯。」
康康「哼」了一聲,說:「你和孫敏阿姨在談對象,我都知道的!」
大家都目光又「刷」的聚焦到康康身上,顏如許問:「你怎麼知道的?」
康康有些得意,晃了晃拿著筷子的胳膊說:「我聽小姨說的啊。我跟小姨看到你來找孫敏阿姨了,你還拉她的手了,小姨就說你們是在處對象。」
「顏如玉也知道了?」席遠征驚呼出聲。
康康用看笨蛋的目光看席遠征:「我小姨早就知道了!她說你老給孫敏阿姨打電話、送東西,每次都偷偷摸摸的,還以為沒被人發現!」
「天!」席遠征一拍腦門,兩人自作聰明以為隱瞞得很好,誰也不知道,結果,連兩個小屁孩都知道了,太冤枉了!他憋悶了這麼久,原來都是掩耳盜鈴啊!太愚蠢了!
他惱羞成怒,朝著康康喊:「個小屁孩,不學好,小小年紀就對象不對象的!」
康康呲著小白牙「啊嗚」咬了一口饅頭,挑釁的看著他。
席遠征氣得不行。
康從新抬頭,不輕不重地看他一眼,席遠征立刻泄氣。
顏如許飯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讓康康好好吃飯,然後問席遠征:「是孫敏要求不公開的?」
席遠征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饅頭,將沾上土的部分摳掉,咬了一口,有些委屈的對著顏如許點頭,說:「肯定是啊,我
恨不能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對於孫敏想要隱瞞的原因,顏如許大概能猜測出幾分,兩人年齡、職業、家庭情況等等差距太大,兩人現在剛剛開始戀愛,在感情不穩定,前途不明朗之前,暫時先隱瞞下來對孫敏自己來說是一種保護。
顏如許:「現在我們都知道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席遠征:「我當然是想跟孫敏儘快結婚啊。」
如果孫敏答應現在就和席遠徵結婚,就不會選擇隱瞞了。孫敏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而且感情的事情外人也不方便插手,確定了席遠征有和孫敏結婚的計劃,顏如許便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兒,雙方磨合好了再組建家庭也不遲。」
席遠征:「可我都三十了!我都到而立之年了,跟我同齡的朋友們都結婚生子,只有我還是個光棍!」
顏如許笑,說:「那你就努力讓孫敏感覺到,和你結婚後會很幸福,你能給她安全感,能讓她信賴、依靠,能理解她、支持她。」
席遠征:「你嫁給康老三,是因為他帶給了你這些嗎?」
顏如許轉頭凝望康從新一眼,笑說:「自然。」
席遠征捂捂眼睛,真的好想跟孫敏公開關係啊!不過,顏如許說得對,自己得好好努力,在孫敏沒提出公開關係之前,還是要尊重她的選擇,可不能讓她知道這麼多人都知道了兩人的地下情,不然恐怕得比自己還要更覺羞囧,他可不能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也體會他剛剛那種體會。
金珊的這篇報道出現在《大眾電影》當期的雜誌上,於是廣大影迷、電影製片廠都知道了金珊回歸祖國,準備為祖國電影事業做貢獻的消息。
當年金珊做了第一個個體戶演員,開了先河后,演員和製片廠之間的關係也變得鬆散、靈活。導演選演員不再局限於自家製片廠的演員,這就給了金珊更多的機會。金珊很快就收到了好幾個電影劇本。雖然,她對康搖光還是念念不忘,意難平,但也只能如此,正好投入到工作中,暫時忘掉感情上的煩惱。
傍晚,原機械二廠小區家屬院里熱鬧喧雜。孩童嘻鬧聲、夫妻吵架聲,廣播聲、鍋碗瓢盆碰撞聲不絕於耳。這是京城最早的幾批樓房之一,風光了好幾年,每個能在這個家屬院進出的人,都被其他人羨慕著,因為在這裡居住,不光意味著能住樓房,還意味著有份好工作、有不低的職級。
但,隨著距離一個街口,由港島設計師規劃的機械集團家屬區里一棟棟6層高樓拔地而起,這邊的4層樓房就顯得又低矮,又土氣。
機械二廠家屬院里的住戶,是看著新的家屬院一點點從無到有建起來的,羨慕的有之,說酸話的有之,挑撥大家去跟後勤鬧意見的有之,挑毛病力證新房子不如舊房子的也有之。
他們不光關注新家屬區的房子,也關注搬到新家屬區的人。那兩棟高層領導住的小樓,更成了他們眼中神秘的所在,對他們的生活充滿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