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以下咽
桃源村的村民已經早起做飯，大家都是在地上架三塊石頭支起一個簡陋的便灶。
鍋里煮的絕對不會是稠粥、米、面，都是稀可見人的野菜粥，裡面能放一小把米，便堪稱奢侈了。
一路上逃荒，桃源村的村民已經習慣了有人隔幾天消失，或者在路邊倒斃。
所以，當懦弱膽小的顧老六一家重新現身時，村民反而略帶驚訝。
顧老六一家失聯了一夜，大家都以為他們不是餓斃了，就是被野獸吃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一家人完完整整地回來，沒有缺胳膊少腿。
不錯，有點能耐。
「老六，你們一家死哪去了？去野地里偷懶了吧？一早上粥都沒熬，你們是要餓死大家啊？」
就在顧傾城一家四處張望，尋找顧家人的時候，突然顧奶奶一聲粗魯的爆喝，就像衛星導航一樣，讓他們立即精準地鎖定了顧家人的位置。
「來了，來了！」
顧朝北冷笑著回了一句。
邊上的桃源村民覺得顧老六一家人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至於說不一樣在哪裡，他們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來。
但和過去相比，肯定有所不同。
可能是，一家人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吧？
過去顧老六一家都是縮頭縮腦，畏畏縮縮，一看就很好欺負的樣子。
現在他們陡然把腰板挺直了，看上去，不太好欺負了呢！
「這什麼季節？你們都把棉襖穿上了？啊嚏，啊嚏！」
顧老大看到六弟一家穿得這麼暖和，嘀咕了一句。
顧老大哆哆嗦嗦地掖著身上的破夾衫，看到六弟平安回來，他眼皮也沒眨，神情很冷淡，甚至像見了仇人似的。
顧傾城一想也就懂了，大伯肯定覺得，這沒用的老六一家怎麼又回來了？早上的粥又要少分一些了，真是心煩！
要回來，也不懂得吃飯以後再回來。
顧豆有些心虛地躲在父母身後，昨天他差點把顧傾城給砸死了，昨晚上見六叔一家沒回來，他心裡暗暗樂開了花。
六叔一家肯定死在外面了。
真好！
如此一來，他做的壞事就沒人知道了。
沒想到，沒想到，六叔他們一家竟然平安無恙地回來了。
到底還是孩子，難免會心裡發虛。
「老六，你們一家死哪去了？」
顧奶奶是個瘦高的老太太，才五十來歲吧，但頭髮花白，臉皺巴巴的，比現代社會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還老相。
如果她和楊麗萍、劉曉慶、劉嘉玲站在一起，在不知道年齡的情況下，顧傾城絕對會認為她和上述女星是兩代人。
這讓顧傾城想起網上刷到的一個笑話，說66歲的明星呂良偉去養老院慰問61歲的「老人」，老人稱：謝謝你，小夥子！
當呂良偉報出自己的真實年齡后，「老人」一臉尷尬，目瞪口呆。
當然，「老人」若有所失也是肯定的。
顧奶奶一看到他們一家回來，並沒有太多驚喜，反而一看到顧傾城就煩。
這小丫頭片子，瘦兮兮的，要死不死，不能幹活，也不能幫忙做事，長得又丑（沒發育開呢，營養不良），還要白給她飯吃，真是賠錢貨。
昨晚上這丫頭片子怎麼不死在外面呢？
顧朝北亦是維持原主的人設，一臉木然地道：
「爹，娘，我們回來了。」
「真是，一晚上死哪去了？還以為你們死在外面了！
次次都是這樣，死哪去都不忘了吃飯的時候回來！」
顧奶奶嘴裡罵得不好聽，主要是她對老六一家罵習慣了，一會不罵，心裡不舒服，何況還一晚上沒罵到呢？
要換成過去，顧老六一家肯定嚇得撲通一聲腿軟，跪在地上，向爹娘請罪。
但顧奶奶沒想到，顧老六把顧傾城輕輕放到邊上的青石條上坐下，風輕雲淡地說：
「昨晚傾城餓暈在外頭，我們四處找她，所以才掉隊了，今天一早就趕緊找上來了。」
因為顧老六的態度大出顧奶奶的意料，所以她一時也有些懵了，就沒有繼續罵了。
顧老漢乾咳了一聲，見失聯一晚的老六一家出現了，便對正在燒火的老二媳婦張滿枝說：
「再拿三個碗給老六家。」
「爹，也不知道他們要回來吃飯，早上我米就少放了他們的份，要是分給他們的話，粥就不夠吃了。」
張滿枝一臉不爽，心裡暗暗罵道：
老六怎麼回來了？這麼剛好？真是會挑時候！
真討厭，要回來也得等大夥吃完了再回來！還能為能多吃一勺粥呢！
其實，她今天早上煮粥，還是把老六一家的份算下去了，目的自然是想多吃一點。
沒想到，隨著老六一家回來，這個美夢破滅了。
「別廢話！」顧老漢皺了皺眉，「老六一家在外面一晚，飯也沒吃，擔驚受怕，大家勻一點出來，不就有了？」
顧老漢能不主持公道嗎？
邊上就是別家村民，要是讓人知道他不給老六吃飯，那他的威嚴豈不是掃地？以後還怎麼做人家愛戴的長輩？
顧老漢最講面子了！
面子當前，犧牲三碗稀粥又如何？
雖然顧老漢也心疼，但他義正辭嚴的話一說，邊上的村民看向他的眼光就不同了，閃閃發光，還帶著崇拜的小星星……
這讓顧老漢心裡美了一把，稍許彌補少了三碗粥的肉痛。
張滿枝被顧老漢一呵斥，只好不情願地又掏出三個破了口的青瓷碗放在地上，將鍋底剩下的一層野菜粥倒入碗里，然後嘴裡冷哼了一聲，道：
「嗟，來食！」
顧傾城一聽，這該死的二嬸，真人版《不吃嗟來之食》的女主本主啊！
看著地上臟乎乎的破碗里裝的黑乎乎的野菜粥，顧家仨口一點食慾都沒有，甚至還有點噁心。
顧傾城從小雖然不是財閥二代，豪門千金，但也是偉大祖國光芒照耀下成長起來的團員青年，衣食無憂，所在城市還被評為全國文明城市，市民文明素養可見一斑，耳濡目染，能吃得下這象臭水溝里淘出來的野菜粥才怪。
顧朝北更不用說了，他是醫生，哪個醫生沒有點小潔僻呢？
如果沒有，那他可能還有更不為人知的「趣味」僻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