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衛國舊臣
「娘親,你哭了。」葉綺愣愣的看著從手上飛散開的綠色光點,喃喃道。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慕容泠落淚,慕容泠往日都是清清冷冷的,似仙那般無情無欲。席婆子說過,娘親這般樣子,是因為心死了。
慕容泠拭了淚水,望了望外面的天,嘆了口氣。「綺兒,娘親要走了,這是娘親最後一次看我的綺兒了,娘親是真的放不下你啊。娘親不想看著我的綺兒不快樂,永遠都活在仇恨里。綺兒不要哭,你要學會接受。答應娘親要堅強,好好照顧自己。」隨後慕容泠輕輕的抱了一下葉綺,然後慢慢消失。
葉綺在夢中嚎啕大哭,她真的離不開娘親,離不開慕容泠。她做不到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做不到……
而現實中的葉綺,躺在床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她小聲呢喃了一句:「娘親」,淚水順著指縫滑落,於指尖滴下。晶瑩的淚珠滴落在地上,又摔成六七滴然後一同落下歸於沉寂。
葉綺無聲的哭泣著。她怨,為什麼不能強大到可以保護娘親;她恨,為什麼那些人偏偏要和她們過不去,陷害她娘親;她更是氣,為什麼父皇要這麼聽信她們的話這麼冷酷絕情。
絕望的少女用手遮住眼睛,儘力的不去看那個剛才慕容泠還坐過現在卻空空蕩蕩的位置,她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此時,泠雨宮庭院里,芸姬一身白衣而舞,飄渺似仙。白色的薄紗將那美人的臉遮住了一半,唯美朦朧而又神秘。美人白衣和著月光而舞,她的舞極盡悲涼凄然的美感,哀傷,孤寂。
無盡的憂傷皆於她的一步一動,一縹一袂,似是在向天地向明月傾訴著自己的悲傷與無措。
葉穹提著酒壺站在側門,他正一口接著一口的給自己灌著酒,沒有任何太監宮女在旁伺候,不知道他在那裡看了多久。他的眼中一片濕潤泛著淚光,許是帝王的驕傲他始終未落下一滴淚水。
「阿泠,朕的阿泠,朕沒有想殺你。朕身為一國之君坐擁天下,卻保不住朕心愛的女子。朕……」葉穹盯著那跳著衛國臨仙舞的美人,自言自語內疚自責道。
芸姬將纖纖柳腰向後彎成半月牙,一個高踢腿和輕甩水袖的動作作為臨仙舞的結尾,宛若那臨凡的仙子要歸去天界。清雅幽美至極卻也冷淡凄清無比。
充滿醉意的葉穹見此急聲大叫道:「阿泠不要走,不要離開朕。都怪朕,朕沒有保護好阿泠。你今日回來是不是對這裡,對我們的回憶還有些惦念。」他搖搖晃晃的跑過來將芸姬緊緊抱住,深情款款的說道。
芸姬有意掙扎,卻掙脫不開。之前還從容的跳著舞的美人,如今卻有些慌亂無措了。
「皇上,辰妃娘娘已經不在了,您看清楚妾是芸姬。」芸姬扯下臉上的面紗,想讓滿身酒氣的葉穹看清楚,她不是慕容公主。可是這會兒葉穹沒有看她,而是直接醉倒在她的身上,突如其來的重量壓的芸姬一個趔趄。
芸姬傷情無奈道:「本來只想在公主頭七這天,為公主跳一支衛舞。想起昔日一同跳舞唱歌,懷念故國的日子,恍如昨日。沒想到皇上偏的也來這兒了,皇上今日這般失態想來也是真心想著念著公主的。」芸姬說罷,費力的把葉穹扶回了泠雨宮旁邊的碧雲軒。
芸姬把葉穹放到床上,輕笑說道:「我曾經還困惑過,為什麼我一個紅船上的藝妓,皇上會賜我單獨的庭院,吃穿用度也樣樣皆不差卻從不臨幸我。現在想來,應該是因為我也曾是衛國人,是唯一一個在宮裡能陪公主和小公主說說話的人吧。」
她淡淡地笑著,明明是笑卻為何眼中隱隱含著苦澀,輕輕揚起的嘴角又為何盪著悲愁。
是因為公主與紅船藝妓共侍一夫的悲涼,還是國破家亡仇人近在眼前卻又無可奈何的悲哀,亦或是二者皆有。其實到頭來不過是命運弄人,既來之,則安之。也未嘗不可。
葉穹躺在床上舒適的展開了手臂,這樣倒也方便芸姬幫他擦拭身體。
她輕輕的幫葉穹擦了臉,脖子和手,當她要脫下葉穹的衣服準備給他擦拭胸膛的時候,葉穹突然睜開眼睛,眼神炙熱的看著芸姬。
「阿泠,朕錯了朕不該冷落你,朕愛你但是朕怕朕的愛會讓你傷心,阿泠你今日這般是放下了嗎?你接受朕了對嗎?不要拒絕朕,阿泠。」
葉穹一把將芸姬拽倒在自己的身上,抱著她略帶乞求的說道。低沉壓抑的聲音再芸姬的耳畔不斷訴說著,聽的芸姬身上發麻,白凈的臉上也初現了紅霞。
紅帷暖帳,月色薄涼,佳人在側,一夜春宵。
旦日,葉穹看著身旁的芸姬和床褥上的褶皺,眸光微暗苦笑搖頭。芸姬升了位份,一個月後查有身孕又升妃位。
隔年夏,芸妃誕下了一個小公主,因生的粉嫩可愛又是夏天出生,燕皇賜名『暖』。
夏天,於葉綺來說到是個好季節。她可以出門走動,就算會吹風身上不會刺痛難耐。m.
這一年裡,許雲常常在信中寫到葉綺的濕寒症,一會兒略有好轉,一會兒又複發嚴重,弄得葉穹又急又無可奈何。
原本這一年過得還算悠閑,許雲在這荒蕪之地種了兩排柳,葉綺也種了一朵菊花在窗下,但是沒有活下來。
本以為未來的日子也會這麼過去,平淡悠閑又無聊。直到那三個自稱是衛國舊臣的人找到葉綺,便有了什麼東西開始在葉綺的心中萌了芽。
來的是三個人,一個近花甲的老人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約莫比許雲小上幾歲的青年。
「小公主,我們終於去找到小公主殿下了,衛國有希望了,感謝王上王后的在天之靈,我們找到了小公主了。」為首的白髮老人激動道,他想過去好好看看葉綺,被許雲用劍擋住了。
「小公主可還安好,倒是公主她……」那老人表情又變得悲愴不已,低頭掩面連連哀嘆。
那中年男人也面露悲色,倒是那個未言一字的青年面色如常,好像他的表情從他進門起就從未變過,板著臉明明還是個懵懂的青年卻也和成人那樣深沉嚴肅。
許雲從老者的話中知曉了他們的身份,他轉頭看了看陷入哀思雙目含淚的葉綺,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莫再提我娘親了,聽你說我娘親我便覺得我這心裡頭堵得慌,甚是難過。」葉綺說罷,又想起慕容泠身死的那個雨夜,兩行清淚再止不住從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襟。
「老先生,公主的病還未大好需要靜養,還請諸位莫再提及傷心事了。辰……慕容公主的墓就在門外北側的柳樹后。再言之,這天下大事並非公主能解決的了的,你們若想復國怕是找錯了人。」許雲怕他們會給公主帶來禍患,想要急忙替葉綺推脫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