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主母之論
「公主,你可知禁軍並無大用,燕帝那幾百個黑衣死侍才是底牌。」林靖勛驚異一會兒,平了平心神自言道。
旦日,林靖勛帶著那四千人入了新兵營,因著有底子又服從軍令倒是沒受到什麼欺辱。
時間匆匆而過,已是第三年秋初,離葉綺回宮的日子是只少不多。
葉綺站在窗前,懷抱著暖手爐吹著微涼的秋風,她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屋外正練習劍法的許雲。
許雲一襲暗青色束身衣,墨發用褐色的葛布束起,襯得他俊朗的面容更加白皙,修長身姿舞如虹之劍氣,好一個英姿颯爽的俏君郎。
曾經許雲插的幾棵柳枝如今也長得蔥翠挺拔,在泛著淡黃的幾排柳樹前,舞著劍的青衣人影倒是成了這荒蕪之地上最美的景象。
正當葉綺看的入神之時,一個白衣公子策馬而來。他看到竹屋后便下了馬,從袖中拿出了畫走向葉綺。
葉綺望著向她走來的俊雅公子,濃烈的熟悉之感一瞬間便與記憶中的那個,時常陪著她談笑玩鬧的溫柔少年相融合。
許雲收了劍,識趣的離開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神色黯然。
「長公主,傾今日是來辭別的。不曾想宮中多變故,就連辭別也要遲到現在,長公主可還安好?」顧子傾將畫卷遞給葉綺,淺笑言道。
「辭別?你要去哪兒?」葉綺放下手中的暖手爐接過畫卷抱在懷裡,心中略有不安她小心翼翼問道。
「家父有意讓傾入朝為官,這些年一直都在家中研習為官之道,為官之本。今日家父外出訪友,傾才有機會與公主一見,日後傾久居安陽,相見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顧子傾微笑著緩緩道,略帶歉意的笑容看得葉綺心中彆扭不已。
「我……我又不是不回去了。」葉綺低著頭小聲嘟囔道,她說完后紅著臉抱緊了懷裡的畫。
顧子傾聞言輕笑出聲,他看著葉綺的目光滿是溫柔寵溺,那眼中隱而微露的深情,直看得葉綺低著頭嬌羞無言。
「傾知公主愛菊顧在家中養了幾盆耐寒的冬菊,傾願等公主回宮一同賞菊,相信公主見了定會喜歡。」顧子傾深情款款道。
葉綺輕聲應了,隨後顧子傾騎馬而去葉綺抱著花捲望著那一襲白衣如雪慢慢遠去,直到不可見時方才回神。
「公主似有動搖。」剛剛日暮,許雲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葯放到葉綺手上,平靜道。
其實許雲把那份失望掩藏的很好,但葉綺自小便敏感,細聽下還是能聽出來的。
「並未,一個回宮的台階而已。父皇能讓顧子傾過來找我,還真是對我」了解之深啊。」葉綺看著碗中灰褐色的湯藥,冷言道。
「儘是些自以為是的了解!」葉綺狠勁的將碗摔在地上,怒道。不過她真正氣惱的其實是自己,還有那個亂了她心弦的如玉公子。
越是孤寂便越是貪戀溫暖,而活在仇恨的凄冷中的她,貪戀的顧子傾的溫柔。許雲並未說錯,她……真的有些動搖了。
慍怒的葉綺看著地上的碎瓷碗,冷臉命令道:「以後都不要熬藥了,我需要徹徹底底病一場。」
她的眼神一片冷漠,三年的時間她把自己逼成了一個情不外露的,虛偽的人。此時的幼獸已經長好了利齒和尖爪,等待時機抓捕獵物。
許雲一點點看著葉綺從一個悲觀又時而孩子氣的少女,到如今的鋒芒微露步步為營,心中欣慰之餘多少是有些遺憾的,辰妃若在天有靈一定是希望長公主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著。
御清殿內
葉穹坐在龍椅看著顧子傾說道:「顧子傾,你立了大功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回皇上,傾想年末隨您一起接公主回宮。」顧子傾說道,他垂在身後的手緊握著,聲音略有些發顫。
「不是不可,只是你父親很器重你,把你看的很緊啊。你跟朕討的賞賜,若想實現怕是難啊。」葉穹想到顧桓這個老頑固,心中一陣煩悶,那個發起驢脾氣的老頑固有時候連他都拿他無法。
顧子傾聞言垂頭不語。情深處,山外竹,兩處相思日漸濃。佳人難見,親所顧,如隔山海。
葉穹看他瞬間垂下頭抑鬱不止的樣子,也不再逗他了。他寬慰道:「今日你父親外出訪友,朕借著對弈叫你出來看看綺兒本也有意年末帶你一起。」
「傾拜謝聖上。」顧子傾眼眸瞬間明亮了起來,拜謝的聲音都帶著雀躍。
心歸處,山外竹,各為相思常困苦。伊人且待,君即去,清風帶路。
顧子傾從皇宮離開后直奔家中。步履微急,面露紅霞,唇齒含笑。
顧府,前院東廂房。
「子傾啊,今日與皇上對弈有何收穫啊。」顧桓坐在檀木椅子上品茗,見顧子傾來了淡淡問道。
「收穫頗豐。」顧子傾愣了一下,隨後他看到端著新茶走過來的劉生對他眨了下眼睛。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牆壁,牆壁上空空如也看來劉生把這幾年他畫的畫像都收起來了。哼,算他機靈。
顧子傾心下瞭然,他泰然自若的坐在顧桓身旁抿了一口劉生新沏的茶,答道。
「子傾,莫要陷得太深,為父瞧那長公主可不像是個賢良淑德能相夫教子的女子,顧家的主母為父幫你物色好了,二公主葉婉端莊妍麗又頗有才情,與你也甚是相配。」顧桓放下茶杯端正嚴肅語重心長的說道。
「父親怎知?」顧子傾面露窘色,手緊張的握緊茶杯,不安的問道。
「你是我的兒子,你的心機和算計,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明日你母親請了二公主來府中賞花,你到時要如何做就不用為父教你了。」顧桓沒等顧子傾消化完這些話,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公子,公子一向是最討老爺歡心的,自從結識了長公主。」劉生收拾了下顧桓用過的茶具,對著有些失神的顧子傾小聲說道。
「劉生,是不是要給你貫上顧姓,你才會規矩些。」顧子傾聞言輕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清淡疏離道。
顧桓氣悶的走回正房,對顧夫人秦蘭吼道:「皇上那個臭棋簍子,不管怎麼讓他都會輸,輸了就不給人好臉色看。子傾回來時春光滿面的,可能是陪皇上對弈去了嗎?他們是拿我當老糊塗了?」
「你生他的氣就吼他去,吼我做甚。」秦蘭停下給他順氣的手,瞪了他一眼埋怨道。
「吼你,吼你怎麼了。兒子不是你生你養的?」顧桓氣上心頭,對著秦蘭便也愈加的大聲了。
「是我生我養的,教也是我教的嗎?還不是你教的!在外風流儒雅的太傅大人,回了家就跟失心瘋一樣,你這樣能教出什麼好兒子?」秦蘭也不甘示弱,怒目圓瞪的看向他。
「我怎麼就嫁了你這麼一個偽君子!」
「我還想說自己怎麼就娶了你這瘋婆娘!」
……夫人和老爺又開始了,僕人們互相看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低著頭憋笑。
東廂房裡,顧子傾正在作畫,劉生皺著臉在一旁硯墨欲言又止。他欲說什麼,但是又怕惹公子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