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問閣二十(陣中突變)
女孩看起來十分怯懦,對兩條蛇的懼怕更甚,一直十分警惕地看向它們。
她身材纖細得稍顯瘦弱,面容氣質溫婉,如潺潺溪流,如娟娟白霧,柔弱的,毫無攻擊力的,偏又在努力綻放如潔白的蓮。
她的眼尾有著些許嫣紅,似乎哭了很久,更添了一絲柔弱。一身鵝黃的衣衫似乎不是很合身,顯得十分寬大,只有低階法衣才會如此,高階的法衣都會按照身形自動改變大小。
一個毫無攻擊性的女孩子,卻出現在如此險境里,多少有些古怪。
霜簡站在不遠處,儘可能收起自己平日里的跋扈,溫聲詢問:「不知姑娘是何門何派,為何會在這大陣里?」
女孩的眼神有些躲閃,不敢與人對視,思量了片刻后回答:「我沒有門派,是遇到歹徒被追趕,情急之下才誤入此處。進陣后我正是虛弱之時,剛巧遇到了紅蛇襲擊,不敵,才會被抓獲關押了一段時日。」
扶光也下了蛇背,立在不遠處,喃喃自語似的道:「這大陣里倒是有些散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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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揚唇輕笑,也不在意。
之前空空一直觀察扶光的神態,以此得到一些他猜測的答案。現在扶光開始反擊了,反過來觀察他了。
想來扶光也知道,這群人里最先能發現蹊蹺之處的,定然是他與自己,以及司如生。
司如生絕對不會和他們好好地分析,便來他這裡試探了。
「的確古怪,可終究與我們無關。」空空輕聲回答。
「這倒也是。」扶光也是這樣的態度。
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出現在大陣內,只要不來襲擊他們,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便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需要在這大陣內安全停留三日即可完成任務。
槐序戰戰兢兢地下了蛇背,還恭恭敬敬地對兩條蛇鞠躬行禮,然後小步挪到了兩個人身邊,詢問:「怎麼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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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大陣,都有適宜進入的時間。」空空耐心地對槐序解釋,「那個時間段,成熟的靈草較多,有些凶獸已經過了求偶期或者護崽期,沒有那麼強的攻擊性,大陣會進入較為安全的時期。」
說著,他指了指外面的大陣:「現在是屬於這個大陣條件最惡劣的時間段,氣候不佳,導致凶獸飢餓,從而更加危險。一般修者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進入大陣,也只有我們的師父會把我們送進來。」
言下之意,也只有他們的師父會讓他們在這種時間來大陣送死,稍微正常一點的師父都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明明他們已經來這水深火熱之地了,在這大陣也得不到好的靈草收穫,獵殺凶獸還會引來其他飢餓的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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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顯得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大陣里的兩個散修格外古怪。
槐序聽完嘟囔了一句:「一個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人家也說了是遇到了歹徒誤入大陣,能有什麼蹊蹺的?」
說著走了過去,笑著道:「姑娘,在下是醫修,可以幫姑娘療傷。」
誰知女孩立即拒絕了,看都不看他:「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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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腳步一頓,往後轉身又到了扶光、空空身邊,小聲嘟囔:「確實蹊蹺,還挺不識好歹的。」
司如生雙手環胸,沒在意他們幾個人的小聲議論,站在女孩斜對面問道:「紅蛇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女孩能夠敏銳地感受到司如生周身散發出的森然冷意,這種冷意是真的雙手沾滿鮮血,才能夠擁有的帶著血腥味的寒。
她不想招惹司如生這種人,如實回答:「它是在昨日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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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如生凝視女孩片刻,漫不經心地點頭,隨後對許栩道:「你去告訴小七和不吃,我們進去洞內搜搜看看痕迹,看看有沒有線索。」
「那她呢……」許栩很擔心女孩的安危,女孩似乎很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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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栩很是不放心:「搜查不用我去嗎?」
「不用,你去了就算有什麼蛛絲馬跡,你也會覺得沒什麼問題,從而忽略。」
「你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對於這點,許栩本人也十分認可。
許栩蹲在了女孩身邊守著,看著自己的同門以及兩條蛇一起進入了山洞。
霜簡走到洞口猶豫片刻,還是留了下來,她不放心留下這兩個女孩子在這裡。
許栩蹲在女孩身邊,小聲安慰:「你別怕,我和師姐會保護你的。」
女孩依舊十分不安,小聲道:「我想出去……我怕紅蛇回來……」
「沒事的,我們正找它呢,它回來就是自投羅網!我們都很厲害的,不怕它!」
女孩仍舊有些猶豫,她看了看許栩,最終點了點頭:「嗯。」
她對許栩,有種莫名的親近與好感,這可能是因為她對許栩的第一印象頗佳。
許栩想到了什麼,詢問:「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沉默許久,才道,「叫我不歸吧。」
「不歸。」許栩重複了一遍,接著道,「我叫許栩,她是我師姐名叫霜簡。」
「嗯。」
*
方儀看著面前的靈虛鏡,托著下巴思考起來:「這女孩有些奇怪啊……」
玄清子坐在她的身邊,跟著盯著靈虛鏡查看,詢問道:「你這般誆騙他們說靈虛鏡要明日才好,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教徒弟還需要講道德?」方儀對他揚眉,大笑出聲,「若是不用這個法子,你能看到霜簡的至純真氣嗎?」
「她身上有秘密這點不難猜測,一般女子怎麼會練陽鳴閣的劍法?若她的靈力是至純真氣就變得合理了。」
方儀陷入沉思:「這種體質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啊……也不知將她送來三問閣是不是在保護她。」
「我也不懂,把她送到三問閣,無疑是將她送到了風口浪尖上。三問閣是三界關注的一個異類存在,幾名弟子的一舉一動,每個進步都會被世人關注,她定然會吸引許多人的注意,發現她至純真氣也是早晚的事情。」
方儀頷首,又是一陣大笑:「可是跟司如生相比,霜簡這點還真不算什麼,更何況還有一個許栩呢。」「也是,許栩都敢送來,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我真是好奇槐序和空空有沒有什麼名堂了,這種充滿未知數的徒弟,教起來還挺刺激的。」
他們二人的閑聊突然停下來,同時看向一處。
只見一群修者朝著大陣入口靠近,行動十分小心,顯然是不想暴露行蹤。若非他們隱匿的位置刁鑽,怕是也很難發現這群人的行蹤。
方儀的識海里傳來玄清子的單獨傳音:「是蘇家的人。」
魔門修者一起來了仙門地界,難怪他們行動得如此小心。
方儀並不意外:「上次我們在桃仙居惹了蘇家少年,這是來報復了。」
玄清子在魔門生活了一陣子,看到隊伍中間的男孩,表情變得嚴肅了幾分:「那個少年的法衣紋路,證明他是蘇家內門弟子,嫡系。」
銀白色的光隨著司如生的移動而動,穿越過犬牙般參差的石壁,他們終於找到了一些紅蛇留下的痕迹。
前不久還跟小七爭鬥的不吃,看著小七略顯遲疑。它雖然也被小紅欺騙了百年,卻不敵小七痛失孩子們的痛苦。
洞穴昏暗,司如生取出了照明法器,銀色的底座,琉璃的燈盞,散出的光灑在洞壁上,鋪下了一片璀璨星河。
小紅對兩條蛇皆是利用,不吃不能生好蛋,就讓不吃去守護靈草,再去哄騙小七幫它生蛋,將自己的孩子變為自己的養料。
空空看出了他的不滿,輕聲詢問:「這樣,我們也能看看那位姑娘的底細,難道你不好奇嗎?」
空空搖頭:「不,有可能化形為人了。」
「金丹之上,元嬰未滿。」
槐序一怔。
顯然此刻兩條蛇已經開始信任司如生,並且確認司如生會幫它們找到那條負心蛇。
也因為它們經歷了同樣的利用與背叛,最為感同身受。
「那真的很遺憾。」說是這樣說,但是完全沒有失落的樣子,讓槐序懷疑,他根本就沒想自己去搬救兵。
「攔下來?」
槐序記得空空的觀察能力,在霜簡剛入浮雲閣鬥法時,便準確地判斷出勝負。
他相信空空的觀察能力,卻不相信另外一點:「我們怎麼可能配合得好?!體系完全不同,說不定我們出招還會妨礙到彼此。而且我是不會幫忙的,我是一個醫修,毫無鬥法能力。」
它猶豫了片刻,還是移動過去緩緩纏住了小七的身體,將頭搭在小七的頭頂,以此安慰。
「哦。」槐序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所以我們要去給許栩她們收屍嗎?還是出去找師父求救?說起來,我們的師父們修為都過元嬰了嗎?我瞧著大師父應該過元嬰了,二師父就弱了點……
槐序先是一喜,緊接著意識到了空空話裡有話,又一陣迷茫:「你們不會是知道危險,還去救吧?」
槐序不解,追問:「所以蛇的躍升是身體會越來越小?」
小紅吃了它和小七的孩子們,還有不吃守護的靈草,以此獲得雄厚的能量。接著,它在洞穴里蛻皮,完成了一場蛻變。
「……」槐序想到,他們來時這一路便已經風險重重了,他一個人肯定出不去。
原本的「敵人」,也在確認了共同的敵人後,成了盟友。
「所以,你去搬救兵吧。」
扶光搖頭道:「此刻它不一定是蛇了……」
「等等,你們不會是要去救她們吧?金丹之上元嬰未滿,我們怎麼可能是對手?!」
扶光和空空一起研究紅色的蛇皮,完整的艷紅色蛇皮,被堆放在洞穴的角落處,像是脫了一件衣服一樣整齊。
扶光研究了蛇皮蛻下的形狀,接著後退看向兩條蛇。
「我和扶光查看的時候,尚且能看到裡面有躺過的痕迹,不難猜測這一過程。」
好奇心、八卦心最重的槐序竟然真的心動了。
*
「玄琿之前對霜簡格外殷勤,顯然也是被霜簡的什麼吸引了……現在那個女孩和霜簡都在一處,你猜他會不會出手?」
空空的解釋要比扶光耐心很多:「這祭壇是紅蛇還是蛇的時候布置下的,所以十分簡陋,卻也做到了蛇能做到的極致。
通道並不規整,死路很多,好幾次讓他們懷疑已經到了盡頭,若不是有微弱的風透出,確定前方還有空間,他們恐怕已經放棄了。
靈獸化為人形,那是比凡人修仙更違背天道的事情。
一行人以及兩條蛇通過長長的通道,從寬敞到擁擠。
真搞不懂司如生,明明是更應該冷眼旁觀的人,此刻倒是隊伍里最認真的。
槐序瞬間睜大了眼睛,想到了什麼似的,卻沒有立即移動,他此刻最擔心的並非許栩三人的安全,而是另外一件事:「一條蛇化形為人,相當於什麼修為?」
槐序看了這個場景,也忍不住蹙眉,到扶光和空空的身邊問道:「所以就是蛇中渣蛇,欺騙了兩條愛它的蛇,成功地提高了修為,進化成了非常厲害的蛇?」
「嗯,能確保師父們進來時,她們是安全的就可以。」
「嗯,所以……」
後期還需要進入一處水渠,潛入再潛出,才到了洞穴的盡頭。
空空耐心地回答:「他初為人形,身體尚且運用不熟。在他去救我們的時候,我曾觀察過他的功法,若是我們能夠聯手,加上兩條蛇的幫助,恐怕可以敵住一二。」
山洞比他們想象中要大。
方儀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要麼化干戈為玉帛,要麼得殺得沒有痕迹。」
空空的聲音不急不緩:「蛇性本淫,這條紅蛇更甚,它知道自己即將化形,抓了一個女孩子回來儲備著也不奇怪。之前它對兩條蛇多有利用,也證明那個女孩對它會有用處。
槐序不敢獨自留下,只能追趕的同時勸說道:「哎呀,千萬別意氣用事啊!紅蛇的目標本就不是我們,我們不去招惹,死的也就三個人而已。我們貿然去救,只會是一同送死,我覺得這件事算是一場不可控制的意外了,可以出去找師父來救,我們自己是解決不了的。」
不吃則是移動到了祭台前,找到了它守護百年的草藥的痕迹。
「我不去。」他毫不猶豫地拒絕。
祭壇前有很多蛋殼,蛋殼都是空的,並不是小蛇的正常破殼狀態,而是小蛇尚未成型,便被外力破壞了。
途中槐序一直在懊惱,他為什麼要跟著參與此事,三條蛇的愛恨情仇,他才不想管。
遲疑了片刻,他才問:「所以,你該不會是想拖住時間,等師父他們從靈虛鏡能看到情況後進來相救?」
它守護過的草藥已經被用了。
二人同時坐直了身體,做好了隨時進陣的準備。
司如生拎起破碎的蛋殼看了看,再看看祭壇,本想隨手將蛋殼丟到一邊,想到此刻小七的心情恐怕不太好,便又將蛋殼輕輕放下。
「那你還逗我……」槐序憤懣地看了空空一眼,突然覺得那雙藍色的眼眸里,似乎全部都是壞水。
司如生的猜測與扶光、空空基本一致,確定這裡不會有什麼線索了,對兩條蛇招了招手。
這個和尚,好像不是什麼好和尚。
槐序終於醒悟過來,問道:「所以……那個玄琿!」
可惜扶光和空空都沒有理會他的阻攔,一齊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小七的情緒要更加激動,憤怒地衝過去撕咬小紅的皮,甩著身體,將蛇皮狠狠地砸在洞壁上,砸得塵埃蔓延,石壁晃蕩,那暴怒的模樣彷彿恨不得將小紅撕爛。
空空腳步不停,同時道:「你的想法其實是對的。」
「不用,正好給這次歷練增加難度了。」
靈獸因為修鍊方式,以及慧根等等,修鍊的年頭和困難程度都是人的幾倍。一條蛇化為人形,要麼是經歷了千年、萬年的修鍊,要麼就是做了紅蛇這般喪盡天良的事情。
升級了的仇恨,讓兩條蛇更願意配合,找到紅蛇手刃仇人,才是它們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兩條蛇之前和司如生溝通不順,此刻卻和司如生配合得極好,他招手,便跟著他離去。
「再看這張蛇皮,完整得太離譜,彷彿它不是簡單的蛻皮,而是……它的身體縮小了,完美地離開了這副皮,再用皮做自己的溫床,讓它新的身體能夠順利成型。
「嫡系的確有些麻煩,剛剛成立就和蘇家的嫡系有了拉扯,三問閣怕是很難安生。」
兩條蛇就算腦子不太靈光,此刻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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