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風鑽進海蛇肚子
1
其實鱗片夾手並不很疼,只是有些突然,嚇了布老鼠一跳。加上鱗片邊緣很薄割著手指上的肉,雖然不會將手指割破,卻給布老鼠心中增加了恐懼感。他的一聲大叫,嚇得兩隻俯衝下來的海鷗連聲怪叫,迅速高飛直向藍天,然後向遠方逃遁,不敢再回。
布老鼠一聲大叫,將豌豆鵝和我還有火焰爺爺也嚇了一大跳。我們急忙收回目光轉向布老鼠。布老鼠依然滿臉痛苦地看著我們,目光中寫滿了「求救」的信號。我們急步向布老鼠靠近。衝到近前,我什麼也沒想就把雙手摳進海蛇鱗片,用力向上掀。
布老鼠的手終於拿出來,放在嘴巴前用力吹著。火焰爺爺關心地拿起他一隻手看看,原來,手指上被鱗片邊緣刻出一道印,別的沒有什麼,便放心了。豌豆鵝也看看他的手,突然拍了一下,有些嘲諷地說:
「又沒怎麼樣,你大叫什麼?」
「你大叫什麼?」
布老鼠生氣地反問。
「海蛇抬頭了。」
豌豆鵝回答。
「抬頭有什麼可叫的?」
布老鼠問。
「萬一把頭甩過來吃人呢?」
豌豆鵝回答。
「不是沒甩頭嗎?」
「萬一呢?」豌豆鵝堅持自己是正確的,「我是預警。是按照火焰爺爺命令預警的。你呢?火焰爺爺可沒讓你預警。」
「你們大叫我不害怕?我一害怕手不松?手一松不就被鱗片咬住了?被鱗片咬住了不疼?疼了我不大叫?」
布老鼠一連串的反問倒也真實得可愛。
火焰爺爺沒有理會他倆拌嘴,而是看我一眼,再看一眼海蛇頭部和尾部,然後再看看我,再看看海蛇頭部和尾部……原來,我摳住海蛇的鱗片沒有鬆開,而是一點點加大著力氣,要將鱗片摳下來。隨著鱗片張開的口子越來越大,海蛇果然有反應了——
先是將頭伸出水面迴轉過來望望,然後扎進水中,再把頭仰起回頭望望,再次扎進水中,尾巴也沒有安靜,忽然攪出水面擺動兩下,「啪」的一聲落回水中,激起一片浪花;忽然高高揚出水面向冒險船捲來,又忽然甩回去,「呼嗵」一下,砸起一股巨浪……
海蛇的反應,說明它感覺到了疼痛,然而,卻不撤身離開。我輕輕「嘿」了一聲,再次增大力量,臉上已經布滿了紅暈。海蛇將頭高高仰起發出一聲怪叫,然後將頭砸向海面,激起一股巨浪。接著,尾部開始快速擺動,攪得海面不斷泛起浪花,以至於連累得冒險船跟著顫動。可是,它就是不將身體撤回。
布老鼠豌豆鵝也不再爭論。
布老鼠走來,雙手摳進鱗片,用力向上掀。我和布老鼠摳著同一片鱗片,兩個人的力氣自然要增加一倍。那片鱗片張開的口越來越大,痛得海蛇怪叫一聲,將頭探出水面,高高舉起的半空,又怪叫一聲向冒險船這邊轉來,橫在甲板上空。從它頭部滴落的海水已經掉在布老鼠和我的頭上。我們咬著牙閉著眼睛依然用力摳起鱗片,只把耳朵用來等候火焰爺爺的命令。
不管海蛇的頭部向下砸來,還是張開山洞一般的巨口猛然向下吞噬,至少會有一個人難逃厄運,但是,火焰爺爺沒有急於下令撤退。海蛇只有疼痛難忍了才會這樣,只有讓它更加劇烈疼痛才有可能撤回身體。但是,火焰爺爺不能將危險留給孩子,他早已拿起鐵棍站在孩子們旁邊,一旦海蛇頭部向下移動,他會毫不客氣地砸向海蛇,
同時命令我們撤走。
然而,海蛇的頭部沒有向下移動,卻彎轉下來盯著布老鼠和我。巨大的嘴巴不住地張合著,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怪叫。從它口中噴出的氣味更加難聞。火焰爺爺終於忍不住打起噴嚏,可他卻不敢稍有懈怠,害怕一不留神給了海蛇可趁之機。既要忍不住打噴嚏,又要提高警惕,這種滋味實在難受,幸虧火焰爺爺還能夠堅持。
火焰爺爺也想此時就將鐵棍砸在海蛇頭上。他舉起鐵棍試了試,可惜,距離海蛇頭部還有一點距離,或許海蛇也是因為懼怕這隻鐵棍才不敢將頭砸下來。
布老鼠和我依然在加大力氣。我們的臉漲得通紅。此時我們已經睜開了眼睛,互相看著,用眼神鼓勵對方並傳達「再加把力氣」的信息。
豌豆鵝一時間不知應該做什麼,看看火焰爺爺,仰頭看看海蛇,再看看布老鼠和我,突然走上前將雙手伸入鱗片下面,向上用力摳起。她已經無暇討厭海蛇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雖然女孩子力氣小了一點,可此時卻起了很大作用,不但是增加了力量,更是給布老鼠和我一種鼓勵,也使我們的勁頭兒又大了許多。
我們齊心協力。
海蛇的鱗片又張開了一些。
海蛇更加疼痛難忍,頭部不停地在空中擺動,尾巴攪動海水不停地翻起巨浪,冒險船也跟著不停地顫動,嘴巴里接連不斷地發出吼叫,然而,就是不將身體撤回。
冒險船依然橫向移動。
或許,此時的海蛇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應付,早已忘記了撤退。火焰爺爺這樣想著,卻不知道怎樣「提醒」海蛇,便輪起鐵棍在它身上砸了幾下,儘管火焰爺爺使出了全身力氣,但對海蛇來說,這幾下跟撓痒痒差不多。
火焰爺爺有點束手無策了,他看到我們已經滿臉流汗,再看看海蛇頭部,雖然它很痛苦卻沒有撤退的意思。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火焰爺爺突然靈機一動,將鐵棍插入鱗片下面,「你們三個,鬆手,馬上撤離。」
我們還不知道火焰爺爺的目的,急忙鬆手向後退去。火焰爺爺見我們已到安全地方,突然向上掀起鐵棍。鐵棍別著的鱗片發出「咯嘣嘣」的聲音。海蛇「嗷——」的一聲怪叫,彷彿晴空霹靂,瞬間將頭甩回海面,「呼嗵」一聲巨響,砸出衝天巨浪。
海蛇的尾巴像是倒海大槳,連番攪起的巨浪彷彿海底引爆了連環雷。海蛇的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連累得冒險船也在顫動不已。豌豆鵝布老鼠和我早已站立不穩,急忙靠在艙門兩側。火焰爺爺趔趄了兩下,也身體靠在海蛇身上,雙手依然抓住鐵棍用力別著。
汗珠子順著火焰爺爺的臉上流下。
豌豆鵝當即命令:
「你兩個還不快去幫爺爺!」
她走過去拿出手帕擦拭火焰爺爺臉上的汗水。
布老鼠和我到了近前選好位置,雙手抓住鐵棍,或是向上別,或是向上推,都使出了全身力氣。鱗片上依然發出「咯嘣嘣」的聲音。海蛇頭部不斷地伸出海面,一會兒像立柱一樣直指藍天,一會兒像彈簧一樣盤繞幾圈,攪得海面巨浪連連,口中還不停地吼叫著,尾巴配合著頭部攪得海面巨浪翻滾,然而就是不撤走身體。
「只有把鱗片掰下來它才能逃走。」
布老鼠一邊加大力氣一邊說。
「到底是你家親戚。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雖然很累了,我還是有意開玩笑,或許這樣可以緩解我們的疲勞。果然,我們身體里好像突然增加了力氣,原來嚴肅的臉上也都有了笑意,然後我們使出最大力氣,鱗片只是「咯嘣嘣」地響著,就是不掉下來……布老鼠突然冒出一句:
「我家親戚從來沒說過怎樣才能掰下鱗片,真不夠意思。」
「哈哈哈……」
豌豆鵝忍不住笑。
我也「嘿嘿」笑起來。
結果,我們誰都使不出力氣了。蝌蚪風突然出現,站在我們旁邊扭動著身體看著。布老鼠回頭看他一眼:
「你怎麼又來了?煩不煩啊?」
「你們在哪裡,我就要在哪裡,這是我的座右銘。」蝌蚪風向前湊了湊,「你們是要掰下海蛇鱗片收藏嗎?不是,一定是研究。這個方法肯定不行。再說,鱗片有什麼好研究的?你們應該把海蛇帶回家,這樣才能真正地做到研究……」
「你以為海蛇是泥鰍,拿個小瓶子都能裝下。」
豌豆鵝說。
「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布老鼠跟著也來一句。
「站在那裡袖手旁觀,連忙都不幫一下,還說風涼話。」我瞪他一眼,「你還想幸災樂禍吧?」
「哎哎哎,你這孩子,我既沒說風涼話,也沒想幸災樂禍……」
火焰爺爺突然打斷蝌蚪風:
「孩子們,鬆手吧。」
我和布老鼠鬆開手,頓時坐在甲板上。火焰爺爺有些沮喪地將鐵棍抽出鱗片放在一旁,喘息了幾下說:
「看起來,就算把鱗片掰下來,它也不會離開。它是要跟我們干到底了。再說,我們也掰不下鱗片了。」
「那、那、那怎麼辦?」
我和布老鼠都大口喘息著,只有豌豆鵝還能說出話來。火焰爺爺搖搖頭,不是他沒有辦法,而是累得說不出話來。他坐在甲板上靠在海蛇身上歇息著。
冒險船不再顫動了。
海蛇彷彿勝利者一樣,又將頭部高高舉起再反轉回來,停在距離冒險船很近的地方看著冒險船上的人,微閉的嘴巴里發出「哧哧」的輕微響聲。布老鼠轉頭看著海蛇:
「喂,你在向我們示威嗎?」
我看看海蛇頭部,又看著布老鼠:
「什麼示威,是耀武揚威,得意洋洋。」
「都不是,是嘲笑我們無能。」
豌豆鵝也看著海蛇。
「喂——,你有什麼得意的?」布老鼠站起來,「你以為我們真的失敗了嗎?我們是不想傷害你,為了保護你。不然,一頓大砍刀把你剁成肉泥回家包餃子……」
「哎——」我故意問布老鼠,「它能聽懂你說話嗎?它還以為你要包餃子給它吃呢。你們沒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嗎?」
「喂——,氣球貓他大嬸,氣球貓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布老鼠看我一眼,又看著海蛇頭大聲喊。
「嘿嘿嘿……」
豌豆鵝忍不住笑。
火焰爺爺在思考應對海蛇的辦法,根本不理會我們拌嘴。
蝌蚪風刮起來圍著海蛇頭部轉圈,不知道是要把它看清楚,還是有別的目的,但是,我們都不搭理他。
「你看看,海蛇跟我陌生。它不理我。」布老鼠又找到話題,「還是跟你親。你和它交流吧。」
海蛇突然把頭垂直立起,朝著天空吼叫兩聲。
「布老鼠,你叫它大嬸,它答應了,而且還很高興呢。」
我「嘿嘿」地笑著說。
「那才不是。海蛇不高興了。它說才不做氣球貓大嬸,太侮辱人了。不是,太侮辱蛇了……」
布老鼠話沒說完,海蛇頭部在空中搖擺幾下,彎轉下來看看冒險船上的人,又發出兩聲怪叫,然後慢慢將頭部轉回海面扎入水下,向前一挺,衝出一道白狼,接著。尾巴輕輕擺動,冒險船又開始向西移動。
「看看,你不叫它大嬸,生氣了吧?火焰爺爺,我有辦法了。只要布老鼠多叫海蛇幾聲大嬸,海蛇肯定離開……」
我發現火焰爺爺表情很嚴肅,突然閉了口。
「嘿嘿嘿……」
布老鼠在笑。
「嘿嘿嘿……」
豌豆鵝在笑。
他們都笑我話沒說完突然閉嘴時的滑稽表情。
蝌蚪風突然落在甲板上:
「我有辦法了,但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阿、阿、阿嚏——」
一直沒搭理蝌蚪風的火焰爺爺看著他。
「如果我讓海蛇肚子疼,它肯定會離開。」蝌蚪風說,「但是,我的條件是,你們下次出海一定要帶上我。」
「你怎麼讓海蛇肚子疼?」
我覺得蝌蚪風的主意不錯。
「你試試吧。」火焰爺爺說,「如果你能讓海蛇離開冒險船,我答應你。」
「好,君子一言。」
蝌蚪風歪著頭看著火焰爺爺。
「駟馬難追。」
火焰爺爺說。
「好,看我的。」
蝌蚪風向海蛇頭部颳去。
2
看著蝌蚪風越來越遠的背影,我突然問:
「你們猜他要做什麼?」
布老鼠看我一眼,然後回答:
「他不是要讓海蛇肚子疼嗎?」
「把眼睛當耳朵用了吧?」豌豆鵝瞪布老鼠一眼,「氣球貓的意思,是蝌蚪風用什麼辦法讓海蛇肚子疼。」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蝌蚪風親戚。」布老鼠回頭拍著海蛇,「大寶貝,一會兒肚子疼了可不要哭啊……」
「我就說海蛇跟布老鼠是親戚,現在看出來了吧。」我趁機說,「你看他多關心海蛇啊。要不要喂它幾片痢特靈啊?」
「它又不是拉肚子……」
布老鼠話沒說完,海蛇肚子里突然傳出「咕嚕嚕」的響聲。我們都是一愣,急忙看海蛇,只見它肚子里鼓起一個大包,而且能看出來大包在快速奔跑,因為大包所到之處,海蛇身體上就鼓起來……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蝌蚪風一定鑽進海蛇肚子里去了。哈哈哈……一會兒他出來,可不要上冒險船。」
「為什麼?」
布老鼠不解。
「用腳趾頭想。」豌豆鵝說,「海蛇肚子里很定惡臭無比,蝌蚪風出來還不滿身臭味。」
「那我可要離他遠一點。」
布老鼠開始後退,好像蝌蚪風已經飛上甲板一樣。
火焰爺爺一直沒說話,也沒有打噴嚏,一直盯著海蛇身體。那個大包在海蛇肚子里,一會兒跑到這邊,一會兒跑到那邊……不一會兒,海蛇頭部揚起空中發出一聲吼叫,尾巴也翹起來不停地拍打海面,掀起一股股巨浪……
「哈哈,果真肚子疼了!」
我高興得拍手大喊。
「看起來蝌蚪風這次真幫忙了。」
布老鼠興奮得又蹦又跳。
「他當然要幫忙了。」豌豆鵝也很高興,但沒有像我和布老鼠那樣誇張,「他一直阻止我們遠航考察,就是不讓我們有成果。海蛇意外出現,是我們這次考察中的奇迹,更是他不願看到的。幫助我們打跑海蛇,既賣給我們人情,又能減少我們對海蛇的了解……」
在我看來,蝌蚪風的目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讓海蛇離開,讓我們脫離危險——可是,蝌蚪風也沒有做到。究竟海蛇肚子疼到什麼程度,我們不知道,但是,海蛇「搖頭擺尾」幾次之後,突然把頭部仰起來直向天空,而身體絲毫沒有離開冒險船的意思。
突然,海蛇吼叫一聲。
海蛇口中吐出一個大氣泡。「嘭」一聲,大氣泡爆炸,裡面現出蝌蚪風。蝌蚪風伸展幾下身體,向冒險船飛來。
「天啊——臭味來了!」
布老鼠大叫一聲。
我和豌豆鵝一起捂住鼻子。
還好,蝌蚪風也發現自己全身惡臭,突然飛向海面迎著海浪沖浴,衝過這面又沖那面,然後向遠處飛去……
「嘿嘿嘿……沒來冒險船。」我忍不住笑起來,「我們聞不到臭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