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鵲巢鳩占

昭平縣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只有謠言才傳得最快，天兵天將的事越傳越邪乎，漸漸地，郡里倒傳過來的信息，在縣裡也有人遙相呼應。

縣尉也木了腦殼，案子破不了，一個緝捕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他的主要職能就是司法刑偵、緝盜捉賊。

縣令被殺，縣尉無能，縣丞等嚇破了膽，昭平一時無人主事。

胡縣令夫人毫無見識，一時起了算了的心事。師爺告訴她：「這是郡里破不了案子，在假託天意哄騙您呢。」在師爺的攛掇下，她還是天天到郡里來鬧，郡府幾個主官一時束手無策。

哄騙是哄騙，倒也不是為了胡家，這是給去州里的主簿搭台階。事情越亂，州里自然好說話。那個時代，這些話有人信。

郡里的各位大佬和刑曹，還是按照史璜原來一定要抓捕兇手的吩咐，商量著怎麼處理昭平的案子。

刑曹：「昭平縣已經無人主事，至於派誰去兼任縣令，我不敢多言。就事論事，昭平縣尉真是吃屎的，事前毫無預防，事後毫無辦法，這是破案的關鍵人物，得派一個有刑偵能力的人去主持。」

說罷，看著華勝不說話。從華勝提出懂得刑偵后，他就擔心鵲巢鳩占，這是個好機會，他要是去了縣裡，怎麼也得待上三年，有了這些時間，總能方便自己想出一個轉圜的招來。

史璜心裡嘆息，就是想為華勝說話，此時也不可能。小小年紀，不知世事深淺，說什麼閑時也學過刑偵，賊喊捉賊容易，事情落到頭上，看你怎麼收場。

沒了主簿在場，太守不發話，誰也不敢多言，大家只把眼來喵華勝。

華勝假裝懊惱的說：「誰叫我多嘴，我去就是了，只是縣裡財政得讓我支配一個月，破起案子來，肯定得動用一些錢財，若有窒礙，耽誤破案就不好了。」

六曹之一的戶曹不幹了，「破案肯定要動用錢財，我不反對。若是破不了案，一個代理縣尉，超越縣令的許可權，責任誰負。」

史璜的另一心腹長史不得不說話：「華勝年輕，不知世事艱難，就算說點出格的話，可以理解。要知道，就是老天也肯原諒年輕人莽撞。」

刑曹假惺惺說道：「案子棘手，鍛煉一下年輕人有什麼問題，我們老的尚且破不了案，怎麼會追究他的責任。」

吏曹冷哼了一聲，「無規矩不成方圓，還是派別人去吧，何必讓華勝在蒼梧站不住腳呢。」

這話說得很清楚了，華勝破不了案，又動用了縣令的權力，不負責任是過不了關的。

華勝一拍胸部，「我家多有錢說不上，破不了案，用於破案的錢物，我自會補齊。」

這種語出驚人的話，史璜是見慣不驚。州里的大佬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華勝，到底是世家紈絝子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家裡同意嗎？恐怕最後還是落一個灰溜溜的下場。一個家庭攀上與太守的關係容易嗎？

史璜起身，把華勝帶至二堂，「之盾，你可能不清楚，郡里大堂說的任何話，都是要負責任的，案子你怎麼破。」

華勝不便告訴史璜真相，他鄭重說道：「我自然有辦法過得了這個關口，您別多心。」

史璜驚道：「我一家人妻離子散，都由著你了，總不能還要在蒼梧動刀兵。」

華勝哈哈笑道：「如果破不了案，錢卻賠得起，您不用擔心，沒有刀兵的事。」

史璜鼓起最後的勇氣說道：「千里求官只是為財，

我們現在的關係，以你的錢財，我可以為你在長沙郡求一個好官職，不強過蒼梧這個貧瘠的小地方？」

他只是不好說，你殺人搶劫，又把錢財用到破自己的案子，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到現在，史璜還是不能明了華勝的心，什麼再造一個蒼梧，容易嗎？

華勝嘆了口氣說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您且安心看戲，若連這些小風波都經受不起，到時我一定走人，絕不拖累於您。「

上天給的穿越也不容易！

看到從容自若的華勝，史璜也無話可說，誰叫自己攤上了呢。

回到大堂，史璜說道：」就依刑曹所說，華勝代理縣尉，負責破案。破不了案，縣裡的錢財由他補上。「

吏曹問道：」縣裡的政事也不能耽誤，請問郡府，派誰合適。

主簿與長史都是自己人，主簿不在，也只能是長史了。「

史璜沉吟了一下說道：「縣令雖是七品，卻是州里挂名，吏部存檔的，不經正式手續，不好任命。好在非常時刻，就由長史先去兼著，事了后，再走正規渠道。」

吏曹又問：」出了這麼大的事，縣尉與縣丞怎麼處理。「

史璜嘆了口氣，」這是意料之外的事，縣丞不是第一責任人，奪職留用，協助長史過渡一下吧。至於縣尉，撤職是肯定的，也不能不給出路，先協助華勝破案，若有功勞再說吧，都不容易。「

眾人散后，史璜與華勝回到后衙書房。

史璜：「之盾，今天蒼梧縣來報，稱讚你做事有章法，不越權，我也為你高興。

「只是你有心拉攏那個釀酒的，為何不當場替他出氣，殺了那個無良混賬，也為自己立立威。」

華勝苦澀地一笑，到了太守一級，人命只怕就是數字。「您以為我不想呢。只是人頭並非草芥，割了就長不出來。「

」謀財害命是該死，但程度有不同，畢竟還沒害死酒坊老闆。怎麼判，我不清楚，這需要專業人士來判斷。「

」誰都越俎代庖，不僅是對生命的漠視，也是對煌煌法典的不敬。「

」這是老百姓最後的底線，我不想踐踏。」

史璜心裡不屑，面上還是從容說道：「那你殺起昭平縣，怎麼就放得開手腳。」

華勝：「昭平縣令膽子之大，手段之酷，我是聞所未聞。執法犯法，罪加一等，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殺他之前，我也是調查了一番，他是有血債在身的。後來，從他地下室里搬出的金幣就有一萬兩。「

」我們蒼梧是個窮地方，這樣貪腐，會逼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他自稱是父母官，可天下有這樣的父母嗎！權利越大，責任就越大。可憐的老百姓還指望著他為民做主，他就是這樣做主的嗎！「

」我不是菩薩，事急了也會從權。當然，如果可能，還是應該走法律程序。」

史璜這下相信了，華勝對生命的敬重不是隨口說說的，也對自己的將來放下心來。

想到性命無虞，華勝又要下縣，史璜的精神頭上來了，他問道：「郡里的事情千頭萬緒，以前，我的確懶於政事，笑罵由人，好官我自為之，現在，我從哪裡開始做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