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
第一章(修)
喧鬧的大廳,西裝革履的男人、盛裝濃妝的女人在牌桌間穿行,白襯衫西褲的服務員揮手可喚,角落裡的保安眼神犀利的掃過全場……
美食、美酒、住宿、網路……娛樂設施應有盡有,是一個就算是在這裡待上一整年都不會厭倦的地方,堪稱賭客的桃源鄉。
這裡是世界聞名的天際賭場(SKYFALL),於異能大戰之後建設起來的高空懸浮設施,享受著國際法的保護,任何國家的執法機構都無權干涉該建築物,約等於獨立國。
而在該設施的第三層,附屬的酒吧里,兩個男人在面對面的對話。
中間的玻璃台放著的酒杯,杯子里的冰塊在無人問津的情況下已經全數融化,杯壁滲出的水滴,猶如酒吧內的服務員的後背一般,汗漬已經浸濕了衣物。
這是兩個男人的無聲對決,在見面之後,他們只點了酒,就一句話不說,而是含笑的看著對方。
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高定西裝的黑髮男人,有著一雙濃黑如墨的眼睛,容貌是讓人一眼難忘的俊美,皮膚是冷白色,卻不讓人覺得蒼白病態,置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戴著白色的手套,修長纖細的手指卻給人一種強而有力、能輕易折斷脖頸的危險感。
而他對面的深棕發的男人,一頭半長的短髮卷密,藍色的眼睛清亮。分佈在鼻樑兩側的雀斑非但沒有損傷到他帥氣的容顏,反而像是俏皮的精靈一般閃爍著活潑朝氣的星光。他穿著略微保守老式的西服,外面套著一件毛絨領子的大衣。
明明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兩人的互視卻給周圍人帶來一種難以負荷的焦慮感。就猶如……看見兩頭猛獸在蓄勢待發的審視著面前的獵物。
最終,是黑髮男人先開口,他的聲音低沉磁性,猶如正在拉響悅耳音符的大提琴一般,柔和而平緩:「我很驚訝,原本猜測著鐘塔侍從不會赴約,即便是赴約……也不應該是您來到這裡,奧斯卡·王爾德先生。還是說愛爾蘭眷戀著她的母親,想要回歸她的懷抱。」
王爾德曖昧的朝著黑髮男人眨了眨眼。
見黑髮男人不出聲,王爾德繼續履行自己作為說客的職責:「已經算是很有誠意了吧?如果那兩位親自來的話,後果可是非常嚴重。對於剛剛回歸這個世界的,一無所有的你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不是么?」
王爾德是愛爾蘭人,但在異能戰爭之前,愛爾蘭還算是英國的一部分,靠著這位強大的超越者立下的功績……不,正確來說是作為七個背叛者之一的他,在聯合另外六名超越者的力量阻止了異能戰爭之後,順勢就將愛爾蘭分割出來。
「是不是害怕我不知道。很難想象那個畫面吧。」王爾德隨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因為冰塊融化,口感並不好,王爾德無趣的將酒杯放回桌子上,說道,「畢竟你和那孩子出生於那個家族,天然有著血親之間的奇妙感應,對吧?說起來,知道這份身世的時候我還嚇了一大跳……誕生了第一個超越者的神奇神聖家族哈布斯堡王族,歷代純血皆為超越者,從無例外,百年前最後一名純血女王是身負穿越時空能力的超越者,卻突然不知所蹤。然後,克里斯蒂女爵意外撿到的孩子是那位女王不知道什麼辦法在異世界生下的純血後裔,十六年後又跑出來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人,說是他的同母混血兄長……說起來,你的長發很好看,這麼剪掉不可惜么?」
王爾德嗤笑一聲:「自然,您以為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在這兩位世界名偵探,掌握著鐘塔侍從這個世界最強異能組織的大人物面前,是多麼重要?也算是好奇吧,畢竟這兩位可是跺一跺腳就能夠改變世界命運的人物,您竟然敢直接向他們要求……將他們師門最珍貴的第三代交出來。」
「不是交出來。」黑髮男人道,「他是我的弟弟,我認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是要有親緣兄弟陪伴才有利於他的成長。」
「原來如此,換取這二位的一個承諾么?這可真是大手筆。」黑髮男人神態自若的說著。配合著王爾德,也卸下了防備一般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在享受著假期的遊客。
而作為代價,愛爾蘭宣誓成為永久中立,絕不干涉他國的政權。
說實話,他有點饞。雖然這位兄長大人有著一副標準的亞洲人的面孔,但他身上流淌的一半血液來自一位純粹的歐洲人,也不算打破他過去只找過歐洲人一度春宵的原則。
「……他已經成長得足夠好了,作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兄長,還是同母異父的兄長,您大概對這個孩子不夠了解。」王爾德可疑的沉默了一秒,說道,「他們不可能會放人。先不說克里斯蒂女爵格外重視這位弟子,便是英國也不可能會放走……這麼強大的一名超越者。」
王爾德遺憾的看著黑髮男人那一頭清爽服帖的短髮。他之前沒見過對方,但在衛星截取到的視頻片段中,看到對方有著一頭非常順滑而黑亮的長發,猶如黑色的瀑布又或者被星河點綴的黑夜一般,正如那雙純粹墨黑的眼眸一樣,深邃而迷人。
「看來貴方對我的事情了解甚多。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黑髮男人揚起嘴角,「很傷腦筋么?諸位。從太平洋的特殊特異點造訪的,遠道而來異世界的訪客,突然開口要求帶走他們悉心培養的,鐘塔侍從下一代的繼承人。甚至都不敢讓那孩子出現在我面前,在害怕這種血緣的羈絆,讓那個孩子無法抗拒的留在我的身邊?」
似乎是沒有預料到二十分鐘的沉默對峙后,對方的開場白竟是這種話,王爾德在心裡罵了好幾句髒話,面上並沒有表露出來。他洒脫的攤手,剛才的氣勢一瞬間消弭殆盡,就像是和友人閑談一般的說道:「嘛,畢竟是道爾爵士和克里斯蒂女爵兩位殿下的聯名請求,我總不能拒絕吧。」
黑髮男人沒有搭理王爾德的暗示,他心裡想著該不會這是一種美人計?
然而那股刻入骨子裡的天生上位者的氣場,並不因為他溫和優雅的舉止而有所改變。
——胎生種就是麻煩。他們似乎一年四季都會進入擇偶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想著如何跟同類或者非同類負距離接觸。
——但既然已經決定留在這個世界,也就只能接受這一點。用看待神奇生物的心情,無視這一點。
王爾德很敏銳:「你是不是在心裡想著對我很失禮的事情?」
「有,或許沒有。」黑髮男人輕嘆一口氣,「確實,事態比我想象中的麻煩,不過我之所以沒有找上我親愛的弟弟,只是想等待著對方親自過來找我。」
王爾德笑道:「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那是個非常害羞的孩子,要是惹急了,比起兄弟相認,他會先殺了你。」
「好吧,我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畢竟他才是純血。」是母王利用不知道從哪個異世界得到的懷孕石,剔除了歷代近親的弊端,單性繁衍生下來的,繼承了這份尊貴血脈最純粹力量的純血。「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黑髮男人說道:「時光對我而言一文不值,我有充足的時間讓那個孩子甘心來到我的身邊。」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王爾德站起身,伸出了手。
黑髮男人沒有遲疑的伸手與他握住。王爾德道:「但我還是想說,這不可能。也許你在異世界是個大人物,但在這裡,你什麼都不是。哈布斯堡王族的輝煌早在百年前就因為阿萊西亞女王的失蹤而隕落,就算你有本事收攏殘留下來的分家子弟……」
但要做到這一點也很困難。血統論直到如今依舊在歐洲盛行,比起面前這個混血,那些分支更看重的還是純血的亞彌尼。更不用說亞彌尼背後還有鐘塔侍從這個猶如山一般穩固的大山。
「不,我相信那個孩子對這個更有興趣。」黑髮男人自然聽出了王爾德的弦外之音,道。「畢竟就算是分支,他們的行商能力還是挺足的,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行商能力?真是古老的辭彙。」王爾德撇嘴。「所以呢?你這不是什麼都沒有么?還是說想憑藉武力去奪取?我覺得這是一個再愚蠢不過的主意。」
黑髮男人:「你可以猜。可能會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答案。」
王爾德不想猜:「有你這樣優秀的男人在我面前,我現在不想去想不浪漫的事情。」花花公子非常的坦蕩。
黑髮男人:「那或許你可以先鬆開手。還是說一隻手就夠了?」是覺得一隻手就可以打敗我,讓我知難而退?
王爾德看著這個男人眼裡含著的笑意,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對方想的東西和他腦子裡的顏色廢料毫無關係,他感嘆著這是什麼鋼鐵直男,他自覺自己條件不差,就算不接受,也沒必要『鐵石心腸』到這種程度吧。
他心裡罵罵咧咧的,動作卻迅速的收回手,說道:「怎麼可能,你在小看誰啊。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啊,現在才問名字,對方卻連我的來歷都一清二楚……
王爾德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在對方眼裡有那麼點的……蠢?
「結城信一。」結城如此道。「我新取的名字。也許你們的超越者名單要更新。」
王爾德,該說意外還是不意外呢,嘟噥著:「討厭的哈布斯堡。」純血是超越者,混血也是超越者。啊……好討厭的感覺。
王爾德不信結城信一能短時間內就積蓄起一股讓鐘塔侍從,甚至是打動那個孩子的力量。那個孩子,亞彌尼·道爾·克里斯蒂,可是寄予柯南·道爾和阿加莎·克里斯蒂期望與心血澆灌出來的,引導鐘塔侍從下一代的人物。不僅在英國德高望重,就算是放在世界的異能者圈子裡,也是一顆極為耀眼的新星。
而這還是對方未出師,被師門壓著不往外搞事的前提下釀造的成就。
這樣的出身和成長環境,再加上本身不俗的資質,眼光自然很挑剔。他不可能會僅憑著血緣去親近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所謂兄長。就算哈布斯堡的本家血脈之間,一直流傳著擁有特殊血脈感應的傳聞也一樣。
頂多就是不想受到這種無聊的血脈影響,避開結城信一罷了。但如果不可避免的對上……以那小子的性格,直接下黑手都有可能。
王爾德見撩不到手,無趣的擺擺手,邁入了悠長的走廊之中,眨眼間,他的氣息消失在了這座空中設施。
「異能……」結城信一站在原地,嘴裡低喃著這個詞。末了,嘴角的笑意加深。
——比起過往平靜無波,猶如一條平坦筆直的道路般能一眼看到盡頭的生活,他果然更鐘意現在這種充滿預料之外的日子。
這個異世界,他的母親阿萊西亞出生的世界,他那素未蒙面的弟弟出生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