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黑色女皇的花語
天盛，郊外，萬春園。
廣安帝興緻勃勃的扶著太皇太后，身後跟著趙皇后和一眾太監丫頭等，隨著長陽不緊不慢的步伐稀罕道:
「今日倒是難得，長陽這丫頭，也不知道是悄悄準備了什麼驚喜，只叫跟著去呢……」
這一路上，眾人望著左右青翠中，點綴著各色奇花異草，更是心情閑適愜意。
有些鬱鬱蔥蔥的香櫞樹或橘樹，正在開花，還有一些更是結出了果實，黃橙橙的甚是喜人。
正是清香撲鼻，叫人心曠神怡。
太皇太后喚住前身帶路的長陽，扶著孫女的小臂，上下打量道:
「不說別的，看看我們長陽……今天，倒是比那些宴會大典穿的還要美，這是勢必要跟這花兒爭個鋒不成？」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也驚嘆於長陽今日的穿著。
而長陽公主，也確與往日的裝扮有異，換掉了樸素的修士道袍。
上身是銀線刺繡的鍛白襦衫，下身一條金橘色疊紗長裙，煙藍的長披錦倒是材質特別，兩頭都是些閃爍的碎寶石片拼接縫製的立體花朵。
前胸的腰封處更是百般華麗，是用孔雀尾羽中漸變的那些羽毛做線，用手工釘了不知是什麼材質的暗色寶石製成的，隨著光線和那尾羽一樣閃著七彩炫光。
如此這般，更是映著長陽好似那畫兒里的神女下凡。
以往只覺清麗脫俗的長陽，如今居然因為衣著的改變顯出一份原本沒有的皇室公主的富麗與霸氣來。
趙皇后聽了太皇太后的話頭，心下暗忖著老太太話的意思，斟酌如何當這『炮筒子』。
這一身，美則美矣，但那可不便宜！
即便有張岱服侍，份例銀子給的足夠，也得花掉半年俸祿。
長陽夫君死的早，就算是南平王家底再厚，死了次子，其餘兒子也在朝中沒有什麼卓越功績，亦不會如此奢靡……拿出錢來供長陽此般揮霍。
於是她便眯著眼睛笑道:「咱們長陽，還是得金裝了好看！
以往那一身素的，真是耽誤了長陽的樣貌！
這腰封用的是什麼線啊？
我看宮中綉娘那兒都不曾用過……還有這披錦上的寶石花兒，真真的，我還以為是現摘了縫上去的。再一打眼，每一朵都熠熠生輝的，那可不得砸碎切片了寶石再細細縫掇……」
單單幾句就把話頭，就將眾人對長陽的裝束與美貌的驚嘆，引去這身行頭的質價和來歷上。
眾人皆知廣安帝是個勤政節儉的，往常審美也喜好素雅之風，於是那些丫頭婆子倒是低下頭去，淅淅索索的聲音逐漸響起。
討論起衣服價格，以及最近關於長陽的那些市井傳聞來。
就差說到太長田的南市賭坊要被長陽全數收了的事兒了。
好在此時，太皇太后替長陽解了圍。
「不過是件衣裳，趙皇后難免小家子氣了些。要是喜歡，叫長陽出了綉娘裁縫，本宮補貼你也做一件？」
趙皇后聞言，迅速躬身，「是我掃了太皇太后的雅興，望太皇太后恩恕啊……
我也是好心，西邊還在戰事頻發……長陽這身，如今在這萬春園裡自家人面前穿穿倒是好的，可千萬別日日如此，寒了邊關將士的心才好。」
「起來吧。」老太太也是個精明人，但是這話，她自己不能說，只能叫趙皇后說，便假似長嘆一口，「人老了，不理朝政了，倒是忘了這些事情。」
說罷，又親昵的拍著長陽白膩如玉的手臂道:「你以後，也注意點兒，要不然，我還以為我們家長陽又是看上了哪位郎君呢……」
說罷眾人氣氛才緩和起來，又陪著笑繼續向前。
其實這也是最終太皇太后，會選了趙家的當皇后的用意。
趙芙兒是個聽話的，懂得看人眼色，特別是了解自己心意。有她不便說的，趙氏就先替她說了，十分受用。
這種時候，她這個太皇太后總不能在小輩面前，自己做了歹角。但以廣安帝這寵長陽的程度，老太太覺得遲早要出事端……
好好的賞花宴，鬧出這一出，倒是讓廣安帝尷尬了不少。
他迅速扶起趙皇后，又對長陽小聲道:「要是單修士和你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再去找張岱，讓他給你們娘倆兒多支些銀子去。」
長陽笑著婉拒了，如今聽那些婆子婦人們說，倒不如自己說出來的好。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著衣服壯了她的膽，長陽笑道:「不用父皇操心，早先那些留給我的鋪子長街，如今只不過收了回來，錢是有的。」
同時，長陽也是這才意識到，大意了！自從接觸了趙玄機介紹的那些波斯大使和教徒，這罕見秀麗的各色雲裳不說，那更是百般討好手段。
這也是今日，長陽邀眾人賞花的原因，正是因為那波斯聖火教的，派了一群修繕花園的外邦工匠來，在萬春園的院子里，又修了個園中園。
仿著外邦樣式，又是那白色大理石的噴水池子，又是白色雕花鐵質支架的爬藤薔薇，異域迷人不說，花草更是長陽不曾見過的。
其中的一種更是深得長陽心意，曼斯德文主教更是稱它為「神秘的黑色女皇」，假以蘭花的特殊品種，送給長陽。
實際上，此花是生於中東地區的黑色鳶尾花，也是曾經滅國的古邦國國花。自國滅之後，這黑色鳶尾花便變成了不祥之花，預示著孤獨的絕望和卑微中的愛意，慢慢不為人所齒。
倒遠不如那金髮碧眼的老頭說的那麼『高貴，神秘，代表了皇室的威儀』。
眾人坐在那白色雕花的異域鏤空亭子里，看著噴泉和各種罕見花木，都是嘖嘖稱奇，長陽更是獻寶似的將眾人引去了那黑色鳶尾的花圃。
「黑色的蘭花……呀……」趙皇后驚呼。
長陽收斂心神，虛心解釋道:「在外邦，黑色，是一種高貴神秘的顏色。
而這黑色的蘭花，更是有個『神秘美人』之稱珍奇蘭花，改天，我往坤寧宮和皇後宮里都送一株去……」
她悄悄隱去了花朵原本的稱呼，免得再給太皇太后和趙皇后拿住話柄。
曼斯德文主教可是稱它為「黑色的女皇」呢……
太皇太後點頭笑著，又問:「這又是從何處尋得啊？」
長陽這才不好意思道:「是波斯使臣所贈，那衣服綉娘，也來自他們的工藝。」
老太太面上不表，心下瞭然。便不再言語，喝著茶吃點心，聞著陣陣花香。假借和趙皇后家常，心裡尋思別的事呢。
長陽見老太太和皇后說話，便轉頭又去廣安帝那裡撒嬌:「陛下，咱們李氏王朝不是號稱最包容繁盛的國度么……
那就是要打開大門，叫那些番邦之人見識一下，什麼叫盛世天盛啊……
我雖是入了佛的，但是近來和波斯教的教士交流，也有了不少裨益。
了解了不少風土人情呢……我們既然有佛教，道教，又為什麼不可以有波斯教，甚至其他宗教呢？
外邦民眾信仰他們自己的信仰，不是更好嗎？」長陽歪頭，巧笑倩兮，眉目流轉道。
「圈一塊不大的地方就好，以後他們建了廟，信徒也只在那些地方活動嘛……」
廣安帝一臉祥和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啊，長陽，你還不懂……」
「那控制人數還不行么？」長陽仗著陛下對她的寵愛咄咄逼人道，而她面上，已經有些不喜的嬌俏的撅了嘴，彷彿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要求。
「這些話，誰教你說的啊？」廣安帝笑呵呵的顧左右而言他的反問道。
「沒人教我說，我只是覺得他們的衣服做的好，首飾也精美，還有園藝花草……
實在不行，父皇可以立了佛教或道教當國教啊……但也可以讓那些不成氣候的異邦人，在天盛生活，有個自己的心理寄託嘛！」
廣安帝撫著長陽的手道:「你叫父皇再想想……」
另一邊，走下自家地道又用了奇門的趙宰相，趙玄機，已經戴著黑色兜帽斗篷被一位高大的黑髮綠眼男子引入太長田北市最大的馬行後院。
曼斯德文主教正和一位同樣高大的金髮碧眼年輕人，專心致志的望著桌上懸空的那顆水晶球……
在整個黑簾密布的幽暗閣樓內，那顆球體中，光點閃爍，幽蘭的好似夜空的投影記錄般……
老頭子見了趙玄機，即刻行了禮，一手虔誠的放於左胸，一邊低頭道:「宰相大人。」
「最好快點找到那邵家逃走的孩子，這法陣也維持不了太久了。」趙玄機直言不諱。而曼斯德文則牽引著趙玄機往水晶球中看，燙嘴的中文說的不夠流利但是意思表達完整。
「宰相大人，只要波斯聖火教在太長田和天盛重新建立，我們便助您一臂之力。」老頭子說著又指向水晶球的下端，「這裡，您看……」
趙玄機看著那隱隱有成型之勢的朱雀星宿，頓時皺眉，專註的望著球內星圖內心推算起來。
而一旁的金髮碧眼年輕人則道:「大人，我們推算過好幾次了……大人不如先去找找這顆主星對應的人才是……她才是您這大陣的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