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老騷虎狗仗人勢,懲惡魔群策群力。
有的人不求榮華富貴,不想飛黃騰達,也不會招誰惹誰,只想關起門來,平平安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可老天爺卻不一定讓他們如意。正應了一句話——
閉門家中躲禍災,
災星來自九天外。
我不欺人人欺我,
天下哪有公理在!
精明人之所以能稱得起精明人,就是凡事慮量的透徹,看的長遠。賴子完成了他看瓜的使命,表嫂自做主,給了他一些獎賞。賴子成大人了,中用了,以後用他的時候還有良多。
賴子給四喜買了香水,雪花膏等女孩子喜歡之物,也給鋼蛋買了些吃的。雖然,他和四喜能否走到一起,還存在著許多的不確定因素,但只要四喜好,他就知足了。愛一個人,就應該處處為她著想,而不是老計謀著自己的得失。
晚上,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街上那些納涼的人們,興沖沖的提著送給四喜的禮物,來到了西牆外。
他本以為四喜一定在看書等他,看到他會驚喜的大呼小叫,罵他一句小狗子,額外開恩的送上一個香吻。可屋裡黑燈瞎火的,院子里死氣沉沉,只有圈裡的豬偶爾發出幾聲哼哼。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賴子縱身翻過牆頭,來到堂屋窗外,曲指彈了幾下窗欞。屋裡傳出一個惡狠狠的聲音:「人渣!滾!」
是四喜無疑!
賴子吃了一驚,疑疑惑惑的輕聲道:「四喜姐,是我,賴子……」
屋裡沒了動靜,但很快亮了燈。有細碎的腳步聲傳到外間。接著,他聽到了門插抽動的聲響。賴子知道四喜給他開門了。
他推開房門,摸黑走了進去,掀開套間的布簾,屋裡一亮。他看到地上凌亂不堪,似乎有幾天沒打掃過了。四喜髮絲散亂,雙手蒙臉坐在床沿,大顆大顆的淚珠,正從她指縫間滾下來,順著她白皙的手臂淋淋而下。
賴子大驚失色,隨手把禮物往床上一丟,急聲道:「四喜姐,怎麼啦?出啥事了?」
四喜輕輕搖了搖頭,更傷心了,時斷時續的抽泣聲清晰可聞。
賴子挨過去,拉她的手臂道:「四喜姐,你告訴我,遇到啥難事了?」
四喜扭動了一下,躲開了,她嗚嗚咽咽哭的更痛了。
賴子不再勸了,他知道勸也無用,讓她發泄出來就不難受了。」
四喜的哭聲越來越高。一陣一陣的抽噎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似乎要背過氣去。
賴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流淚了,坐在床沿,把四喜輕輕攬在懷裡,道:「姐,你趴我懷裡哭吧……」
四喜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趴在他懷抱里哭的哽哽咽咽,淚沾濕了他的胸膛。
終於,四喜的哭聲低下去,輕輕抽泣著,似乎睡著了。
賴子知道她並沒有睡著,他真誠地道:「四喜姐,說吧,出了什麼事,咱們共同承擔!」
四喜仰起了臉,她淚流滿面,圓大的雙眼紅腫的像鈴鐺,嘴唇止不住的哆嗦:「賴子,俺不想活了……」
「姐,可不能這樣想!你出了事,鋼蛋怎麼活啊?孩子多可愛!」
「要不是他……」四喜抽噎了一下,「俺早死了……」
「怎麼回事?告訴我!」賴子問的堅決。
四喜嘴唇抖個不止,淚又一次滾出來,「俺……俺被人欺負了……」
「欺負?怎麼回事兒?是誰欺負了你?」
四喜閉著眼,搖了搖頭。
賴子急躁地道:「難道給我也不能說嗎?你總得讓我知道咋回事!」
「是……是那個人渣!老騷虎……」
「他怎麼欺負你的?」賴子有所悟,他想知道細節。
四喜痛苦地搖了搖頭,淚流滿面地道:「就在大前天,俺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床下有動靜,剛要摸火柴點燈,一個人赤條條的按住了俺,俺拚命掙扎,大聲叫喊。他說:你喊吧,咱看誰丟人!俺一聽是老騷虎!罵他道:你是長輩,你不要臉!他說,賴子乾的,我為啥干不得?你們天天在一起鬼混,當我不知道?俺說:俺和賴子什麼事都沒有!他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咱們什麼事也沒有啊!他一隻大手抓住俺的兩隻手,俺……俺根本干不過他……」四喜痛苦的低聲嗚咽起來。
賴子咬牙切齒,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他八輩祖宗,我饒不了他!」
四喜低泣了一會兒,又道:「臨走,他說:你去告我吧,只要有證據。」
賴子咬牙咯吱響,「他是怎麼進來的?」
「俺膽小,吃完飯就插門,都不知道他是啥時候溜進來,藏在床底下的。這兩天俺怕他故技重施,把屋裡能藏人的地方搜一遍,才敢插門!」
「他又來過沒有?」
「昨天半夜,他又是敲窗,又是推門,趴在窗台上,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俺急了,拿出了事先準備的尖刀……」四喜拉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俺一手端著燈,一手握著這把匕首,拉開了堂屋門。他正要進來,俺把刀尖頂在胸口上,大聲呵斥他:人渣,你敢跨進俺門欄一步試試?俺死給你看!他看俺以死相拒,扭身走了。」
「姐,你真勇敢!就該這樣。」賴子拿過四喜手裡的匕首,這匕首八寸有餘,明晃晃,冷森森,峰芒畢現。他試了一下刃口,咬牙道:「有它就好辦了,老騷虎你的末日到了!四喜姐,你等著,我去把他的人頭提來!」一向怕事的賴子真的惱了,欺負了他心愛的人,使他一腔熱血沸騰起來。
四喜無聲的搖了搖頭,奪過賴子手裡的匕首,重新放進了抽屜里,道:「俺想過了,那個人渣一米八九,一百七八十斤,你根本殺不了他!據說,他有家親戚在官府任職,你殺了他,也會賠上一條性命,不值!就算破不了案,咱是小人物,人命關天,殺了人,會一輩子生活在恐怖的陰影里……賴子,你走吧,從此咱們一刀兩斷,就算什麼也沒發生過……」
賴子大急道:「四喜姐,這又是為什麼呢?」
四喜哀怨地道:「從前,俺要把身子給你,你不要,現在俺成了臟女人,配不上你了……」
「四喜姐,你這是什麼話?出了這事,我比以前更同情你,更愛你!我愛的是你的人,你的心!」賴子忽然激動起來,他一把拉過四喜,緊緊抱在懷裡。四喜任他抱著。
好一會兒,四喜輕輕推開他,道:「那你要為俺報仇雪恨?」
賴子為難地掻著頭皮,道:「去殺他,你不放心,那可怎麼報仇呢?」
四喜道:「反正俺不管,仇得報,你想辦法!」
賴子想了一會,道:「我去找二楞,人多主意多,他也敢幹!」
四喜搖了搖頭,哭兮兮地道:「這種事,多一個人知道,更丟人!」
賴子道:「他不會笑話,你知道他媳婦是怎麼走的嗎?」
「不知道,俺只聽人說,他曾娶過媳婦,後來散了,不知道啥原因。」
「其實,這與老騷虎有直接關係,二楞與他有血仇,不共戴天!」
賴子回憶著,講起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賴子十歲那年,二楞娶了個媳婦。他的媳婦與眾不同,比二楞還高了半個頭,大眼大嘴大牙,不過那牙齒可是四方方,白生生,亮晶晶,排列的整整齊齊,十分的美觀。審美觀點不同,也並非大嘴姑娘不好看,櫻桃小口吃飯太慢,不實惠。
二楞這媳婦有個性,她對二楞賭博看不慣,小兩口經常磕磕絆絆,但還能湊合著過日子。
結婚第二年的麥收前,她想吃酸的,二愣忙著賭,沒給她買。她想起村後有幾棵杏樹,口水流的更急了,滴滴嗒嗒比下雨還快,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地去了。
那青杏子酸澀倒牙,旁人根本不能吃,可她吃起來更合口味,「咯咯喳喳」吃的津津有味兒。她是覺著,都是一村的老少爺們,不管是誰家的杏子,就算不打招呼,吃幾個也不算大事兒。
她這種想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贊同,就算當場逮住,不過哈哈一笑而已。可就有百分之一的人不贊同,那就是老騷虎。碰到了老騷虎,就算她撞到了槍口上,活該倒霉。
其實,老騷虎就在不遠處的高粱地里,翹著屁股干那見不得人的買賣。一雙陰瘮瘮的賊眼,早把偷杏的花姑娘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興沖沖的大步而來。二楞媳婦還衝她笑呢,她不知道自己偷的誰家杏子,但認識老騷虎。
老騷虎更不搭話,一哈腰將細高挑的二楞媳婦扛在了肩上,轉身奔著高粱地而去。乾淨利索。
二楞媳婦聽人說過,老騷虎是個爛脾氣,還以為和她開玩笑,揮舞著兩個小拳頭,「咚咚咚」地敲打著老騷虎寬厚的背梁,嘻嘻笑著:「叔,快放下,老叔公背侄媳婦,人家笑話!」
這情景被路過的賴子看個正著,他不敢去管,撒開丫子,飛一般的找二楞報信去了。
二楞聽說老騷虎背走了自己的媳婦,他可知道老騷虎是個什麼玩意兒!好個愣子,小褂一脫,抄起一把明晃晃的鐵鍬,一溜煙塵,直奔村后老騷虎杏林而去。
二楞趕到現場時,二人已經疊壓。老騷虎聽到動靜,扭頭一看,猛二楞雙目血紅,咬牙切齒,揮舞著白晃晃的鐵鍬,殺氣騰騰衝了過來,勢在拚命。
老騷虎雖然好淫,神經不大正常,也知道奸***,為天理國法道德所不容,他驚地「啊呀」一聲,雙手提著褲子,一頭扎進高粱棵子深處去了。
要以二愣的脾氣,就算追到天邊,今天非把老騷虎身首異處不可,可媳婦的一句話嚇住了他:「二楞,你還讓俺活不?」
「你這啥意思?」二楞瞪著兩個牛眼珠子,望著只穿一條褲頭的媳婦。
媳婦低聲道:「你別大聲嚷嚷了,他也沒得手,你嚷嚷的滿城風雨,我也沒臉活了!況且,是我先偷了他的杏子……」
二楞望一眼高粱地,老騷虎已跑的沒了蹤影,媳婦又以死相逼,他一腔怒氣無處發泄,揮舞鐵鍬,連砍帶砸,把老騷虎的兩棵杏樹變成了一桿槍,才氣咻咻的走了。
二楞覺得媳婦不幹凈了,可媳婦咬牙發咒不承認,她說,她和老騷虎拚命廝打,剛被扯掉褲子,二楞就到了,她還是清白之身。
小兩口越鬧越僵,互不答腔,弄到了一口小鍋各做各吃的地步。
終於,媳婦哭著回了娘家。二楞賭氣也不去叫。
後來,他的媳婦成了人家的媳婦,生了一個兒子。二楞後悔了,可一切都晚了。
這就是賴子講的,二楞和他媳婦的故事。他之所以講給四喜聽,是想爭得她的同意,找二楞共謀計策,報仇雪恨,懲治老騷虎。四喜點頭同意了。
賴子又安慰了四喜一番,說了許多寬心的話,待四喜平靜下來,才連夜去找二楞。
一更剛過,街上納涼的人們還在,二楞的賭場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二楞玩牌正在興頭上,笑得格外響亮,不用說,他又贏錢了。
賴子慢慢蹭過去,蹲在他的身邊,暗中扯了下他的衣角。二楞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玩他的牌。一局終了,他扭頭望著賴子,滿眼詢問的目光。賴子點了點頭,起身走了。二楞不情願的把地方讓給了別人。
兩人通過套間的小門,來到東間屋,這裡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二楞拉著他的手走了幾步,然後一推,各自坐下。原來這裡放著一張床,是放雜物用的。黑暗中,兩人開始對話。
「賴子,找我啥事兒」
「二楞哥,四喜讓人欺負了……」
「欺負?誰欺負她?」
「老騷虎!」
「老騷虎,這個王八!」二楞咬牙切齒。
「二楞哥,我是找你幫忙的。」
「幫忙?怎麼幫忙?你想替她出頭?」
「對,我看她可憐!」
「那小寡婦是可憐,可她和咱也沒關係呀?犯不著。」
賴子沉默著,他知道是該合盤托出的時候了,如果和四喜沒有利害關係,二楞是不會幫忙的。於是,他從四喜初次找他壘豬圈說起,以後就是夜走亂葬崗,四喜請客,磕頭拜師學文化,有情人兩情相依……只講到今天,四喜哭啼啼求他報仇雪恨,他來找二楞共謀對策。
二楞恍然大悟道:「您奶奶個槌子,我說呢,這半月里咋掛不上你影子嘞,原來攀上了小寡婦,還打的火熱!行,兄弟,我支持你,你們兩個正合適。」
「二楞哥,還不知道能不能有結果呢。」
「只要你們有意,咋會沒結果呢?你們在一塊過日子就是了,我看誰敢攔著,媽拉巴子,我給你撐腰!」
「二楞哥,先不說這個,我是來找你拿主意報仇的。」
二愣彎下腰,從床底下摸索出一樣東西,遞在賴子手裡,賴子借著窗戶射進來的星光一看,是一把牛耳尖刀,一尺長,暗夜裡發出冷森森的光。
「二楞哥,你的意思是?」
黑暗中能聽到二楞錯動鋼牙的聲音,惡狠狠地道:「兄弟,有沒有種?跟著我,咱哥倆今夜放那個老東西的血!」
「可是……四喜不想這樣。」
「為什麼?我們幫他報仇!」
賴子解釋道:「就在剛才,我要去殺了老騷虎,她說:老騷虎朝中有人,萬一案發,一命抵一命,不值!現在我們兩條命,換他一條命,更不值。」
「那你們想怎麼樣呢?」
「狠狠地陰他一傢伙,不能弄出人命來。」
「可有什麼好辦法?」
「沒有,就是來找你商討對策的。」
「這樣啊……」二楞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大一會,道:「我有個主意,你看如何?我師傅海天,他的兄長喜歡逮黃鼠狼,他有幾盤夾子,都是鋼板做的,勁頭可足。咱們能不能利用一下。」
「你的意思是用鋼夾打他的腳?」
「對呀。」二楞道。
「那應該把夾子下在牆裡還是牆外?」
「當然是牆裡,讓老王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要是下在牆外,被他那一大家子逮住歪理,就不好擺弄了。」
「二楞哥,他的兒孫都煩他,不一定管他。」
「可不行!你還年輕,出了事,還是他們一窩子近。」
「只是……我們估不準,那老騷虎什麼時候再去爬牆頭呢?」
二楞沉吟了一下,道:「據說,老騷虎見不得寡婦笑,寡婦對他一笑,他就會爬人家牆頭,你和四喜商量一下,施一次美人計。」
「二楞哥,這主意行,只是鋼夾打他一下,懲罰太輕了。」
二楞咬牙道:「放心吧,只要夾住了他,動不了身,我自有主意,管叫那老小子吃不了兜著走,對付惡人就不能手軟!」
兩人黑暗中計較的差不多了,賴子連夜回到四喜家裡,把計劃告訴了她。只等四喜施展美人計了。
第二天晚上,賴子又去四喜家裡打探消息。四喜苦著臉道:「白天我在街上走了三次,都沒遇到老騷虎,第四次見他在坑邊和人罵大會,俺沒得機會。」
第三天晚上,賴子剛吃過飯,四喜找上門來,把白天和老騷虎的對話,詳細學說了一通——
下午,四喜看到了老騷虎,他蹲在自家大門口悶頭抽煙。四喜邊走邊和他打招呼:「叔,吃罷啦?」
「哎,吃啦,幹啥去?侄媳婦!」老騷虎一臉淫笑,就像狐狸偷吃了雞那樣自得意滿。
四喜道:「俺夜裡睡不著,到鋪子里打點燈油好看書。」
老騷虎笑眯了眼,道:「睡不著呀,想不想找個說話的……」
「老不正經,虧你還是長輩……」四喜向他拋了個意味深長的媚眼兒,姍姍地走了。
老騷虎笑的像個彌勒佛,盯著四喜嬌俏的身影,眼珠兒都不轉,口水「嘩啦啦」瀉了一地。
賴子聽了四喜的描述,猜測老騷虎今夜會上鉤,到賭場去找二楞,二楞抗來了四盤鋼夾。倆人商量著,在四喜西牆跟下埋好了四盤夾子,用鐵絲墜在樹上,並撒土做了偽裝,然後,二楞翻牆而去。
賴子回到四喜屋裡,兩人熄了燈,警惕的望著窗外,只等老騷虎來踏機關了。
夜,靜寂無聲,勞動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偶爾還有調情的蟋蟀,發出「唧唧」的叫聲。正是鬼狐竊賊出沒的時候,有心人也該有所行動了。
突然,四喜的西牆外,悄無聲息地站起一個高大的黑影,他比院牆還高出半個頭。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雙手一扒,一縱身上了牆頭。就在他輕輕跳下的同時發出了一聲悶哼,站立不穩,撲倒在地。隨著「啪」的一響,他忍不住發出了凄厲的慘叫,他的手也被鋼夾夾住,痛徹骨髓。
正在這時,一塊大石從天而降,「咚」地砸在他腰上。他「唔」了一聲,弓著的身子癱了下去。
這石塊自然不是來自天外,如果砸在頭上焉有命在?豈不成了一樁人命大案!只有不計後果的楞頭青才幹的出來。
這一切自然被張網以待的四喜和賴子看在眼裡,雖然星光熹微,看不真切,但他們卻知道是怎麼回事。
賴子道:「該你出場了……」
四喜恨恨地道:「讓這個人渣再受一會兒,反正一夜早著呢。」
又是半個更次過去,鋼夾被扯動的「嘩啦啦」響,清晰可聞,賴子道:「四喜姐,去吧,儘快把這個老牲口弄出去,不然,天一亮對誰都不好。」
四喜開門走出了屋,嘴裡念叨著:「該死的黃鼠狼,黑心來偷雞,俺聽見響動,是不是逮住了一個老畜牲?」
老騷虎哭唧唧地道:「侄媳婦,沒逮住老畜牲,逮住你大叔了!」
「哎呀,俺娘哎!半夜三更的,你老人家咋爬起牆頭來了?」
「我……我……」老騷虎支吾了半天,道:「快把我放開,我被夾住了手腳,剛才牆頭上滾下一塊石頭,砸中了腰,下身沒知覺了。」
四喜道:「俺可擺弄不開,俺是找賴子埋的夾子。」
老騷虎氣哼哼地道:「快去找那個野小子救我,我快受不了了!」
又是半個更次過去,四喜和賴子急三火四地跑了來,賴子吃驚道:逮黃鼠狼呢,怎麼把你老人家逮住了,多不好意思這!」
老騷虎疼的呲牙咧嘴,解釋道:「我……我餵了一隻貓,看它跳過牆來,我是來找貓的……」他老人家總算找到了理由。
「那,找到貓沒有啊?」
「去你奶奶個球!快把我放開……」
賴子幫他弄開了鋼夾,他卻站不起來。
賴子道:「叔,你老人家等著,我去叫你的兒女來,弄個車子拉你走。」
老騷虎慌忙擺手道:「別介別介!我是來找貓的,清清白白,可深更半夜的爬了寡婦牆頭,這事傳出去卻不大光彩,人家還以為我不懷好意呢!還是留半個老臉的好,你把我背回家去吧。」
賴子出了一身大汗,才把他背回了家。
老騷虎口齒牙硬,不論兒女們怎麼追問,他死不承認爬了寡婦牆頭,只說房屋有些漏雨,上房修補,不小心摔傷了。
如果送進大醫院,老騷虎還有可能康復個七七八八,可他的所作所為,給兒女們臉上蒙羞,對他的治療並不上心,只抓了幾副中藥敷衍了事。
三個月後,老騷虎走出了家門,他拄著拐棍,腰弓的像個大馬蝦,頭幾乎抵到了地上。他再也沒資本找女人了。
被他欺負或騷擾的不得安生的女人,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她們點上一炷香,雙手合什,默默祈禱:老天爺,您老人家終於開眼了!
夜靜更深,萬籟俱息,在四喜家的小堂屋裡,一盞昏昏的的豆油燈下,兩個腦袋近乎抵在一起,他們在知識的海洋里探索,規劃著共同的人生旅途。但不管時間多晚,賴子從不在四喜家留宿,愛一個人,就應該為她著想,為她負責。
不知不覺,又是一春。賴子除了在四喜那裡學文化,他也經常到二楞的賭場去。
這天晚上,他見識了柳武的神勇,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武鼓動二楞參軍報國,那激動人心,熱血沸騰的豪言壯語,他記得清清楚楚:
男兒當自強,灑一腔熱血,報效國家!生亦何歡,死亦何惜?大丈夫建一番功業,留一世英名,才是正途!
賴子心裡一動,我何不跟他去當兵?就算不能混個一官半職,當個大頭兵回家來娶四喜,誰敢牙崩半個不字?
賴子興沖沖地翻牆進了四喜的家,把自己當兵的想法告訴了心愛的人。
四喜歡欣鼓舞,又留戀不舍,激動地道:「賴子,俺不想讓你離開俺,俺一個人孤零零的不好過,可你去當兵,使俺看到了希望,咱們的好日子終於有盼頭了!跟著柳大俠去吧,你現在有了文化,能行!說不定混個一官半職呢。」
四喜看鋼蛋睡的安穩,隨著賴子回了家,幫他收拾了一個小包裹,悄悄把一沓錢,塞在了包裹中衣服的口袋裡,幫他出主意道:「你再去找二楞,說通他的思想,你們合得來,一塊兒去當兵,出門有個照應,俺也放心。」
四喜送賴子到二愣家門口。街上靜悄悄的,已經半夜了。他們該分手了,兩人默默地站著,雖有千言萬語,一時卻說不出口。
四喜吸了一下鼻子,道:「賴子,俺想在你懷裡靠一會兒……」
賴子張開雙臂,激情地將四喜輕輕攬在懷裡。
四喜幽幽地道:「不論走多遠,別忘了,你有了一個家,有一個人,在時時刻刻牽挂著你,你帶走了她的心,帶走了她的希望!俺雖然不漂亮,也沒有金錢供你,可俺愛你的心,永遠不變!俺等你早日回來……娶俺!」
他們就這樣戀戀不捨的分了手。
賴子聽四喜的話,去鼓動二楞參軍,兩人共同走上了從軍之路。
今天,賴子也是第一次來看黃河,他欣喜地見到了黃鶯。在黃鶯的激將下,他講起了南街光棍和北街寡婦的故事。
黃鶯聽了驚嘆不已,道:「真沒想到,在咱們村裡,還藏著這麼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賴子,努力吧,你能行,會有出息的。待我學藝有成,一定親自為你們主持婚禮,每人戴一朵大紅花,咯咯……」
此時,迎著火紅的朝陽,黃鶯的笑臉,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艷欲滴。
天藍藍,地有情,人有意。但願那些熱愛生活的人們,美好的願望都能早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