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輪迴與科學

從車上下來，就能透過低矮的村子望到那片薄霧中的巍峨山脈，儘管已經到了夏季，這裡的溫度仍舊在零下，所有人都裹在棉服里。

奧托騰山是一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雪山，雪線以上終年覆蓋厚厚的積雪層，在當地土著語中，奧托騰的意思是：不要去。

經歷迪亞特洛夫事件后，那處雪山也被稱為「死亡之山」，各類傳言紛飛。

阿斯塔納聯繫的一位雅賓斯克的翻譯接待了他們，並告知這裡不會有嚮導願意帶人進入死亡之山，他已經問過了，當地人都對此很忌諱，說是有雪人存在。

顯然，團隊里都不信什麼雪人之說，把它當做一個迷信的自然衍生。

在休息一晚后，凌晨五點，眾人起來準備攀登，來到山腳后，團隊人員開始穿戴更專業的專業設備。

伊茲拉遙望著天際線，白雪之上，翻滾著滾燙的白雲，橙色的烈火燒灼著周圍的一切，閃爍著熠熠光輝。

「呼……」

呼出的熱氣變成白霧，凝珠后散落，消失在無所有。

他回了神，拉上保暖的面罩，帶著冰爪跟隨著眾人的腳步。

爬至雪線，大家的體能都有所下降，為了照顧伊茲拉和阿斯塔納兩個新手，正領隊提議休息，此時距離死亡之山還有一大段距離。

大家開始欣賞這片人跡罕至的絕美風景，雪松和一些不知名的枯木，遙遠的高山印著滾燙的燦陽。

團隊里有攝影師，將這一切都記錄下來，然後投入閑暇的休息時間。

幾十分鐘后，太陽已經行到中間，眾人再次動身。

伊茲拉覺得只是怕那白茫茫的地方很無聊，就湊到中間的阿斯塔納旁邊。

「喂，閾限空間實驗和迪亞特洛夫事件有關嗎？」他壓低聲音問道。

「不知道，應該有吧，這個事件官方一定隱瞞了什麼，即使不是閾限空間的實驗，也是其他的東西，知道更多對我們沒壞處。」

伊茲拉感覺自己摸到了一些門道，於是問道：「你想反水嗎？世界管理局什麼的，別人都向外殺怪物，你向內調查。」

阿斯塔納露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是在笑。

「為什麼不能呢？」這句太過鋒芒畢露，他又補上了幾句，「我只是想知道一切罷了，我不希望所在的組織做的事情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況且，我找我的妹妹，又有什麼錯？」

「我不干涉。」伊茲拉搖了搖頭，仍舊持中立態度，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對方輕嘆一聲。

「伊茲拉，你已經置身其中無法脫身了，沒人能獨善其身。這個世界好像有張網，就算籠子里的鳥飛出了籠子，也飛不出這張巨大的網，所有人都是這張網裡的鳥，沒有人真正逃得了。」

「我知道……」他喃喃自語道，陷入了空滯的恍惚。

「伊茲拉，其實我只覺得每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成為英雄，每個在不可名狀之物前，像你我這樣的普通人。」

阿斯塔納已經猜到了什麼，用一種認真堅定地口味對伊茲拉說著。

「英雄不是與生俱來的，你知道普通人和英雄有什麼差別嗎？」

「什麼？」

「差別在於，英雄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一切。」

「命中注定的英雄改變不了必定耀眼的命運，而普通人卻可以改變自己註定平凡的命運。」

阿斯塔納仿若釋懷，目光望向遠方。

「因為一切註定都不存在。

」

伊茲拉察覺到自己的呼吸一滯，那冰凍的時間仿若琥珀中的永恆，他無法意識到自己在思考什麼，但他的身體在指導他，讓他把話脫口而出。

「有人問我，要是我們能擦掉鮮血，你覺得能不能找到靈魂隱藏的地方？」

「你真的相信死後還有靈魂嗎？」阿斯塔納問道。

「相信。」

「我是說『真的』相信嗎？」

「對，我相信。」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盲目信仰？」

「不，完全不是這樣的。因為每個活過的人都充滿了渴求完美快樂的慾望。但假如死後沒有靈魂，這種慾望就不可能得到滿足。活人不可能得到完美快樂的保證，而死亡本身就與它矛盾。

但大自然為什麼要讓每個人都擁有渴求這種不可能之物的慾望呢？

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兩個：要麼大自然徹底瘋狂而惡毒，要麼塵世生活之後還有來生，對完美快樂的普遍慾望在那裡能夠得到滿足。

但在造物中的任何地方，大自然都沒有顯示出這種惡毒，尤其是從基本驅動的角度來說，眼睛永遠是為了視物，耳朵永遠是為了聆聽，而普遍的渴望必然能夠得到滿足。

既然不能在此世得到滿足，那麼我認為，肯定會在其他某個地方、某個時間得到滿足。」

伊茲拉又一次陷入停滯的發散思維，在緘默的幾分鐘后，他再一次張口問道。

「你覺得說得通嗎？很難理解對吧？我認為我在做夢。我是在做夢嗎？」

阿斯塔納搖了搖頭，顯然並不滿意這個解釋。

「不，伊茲拉，我並不是把希望放到未來的人，我不記得前生或是來世，那些都與我無關。一定要說的話，我贊同你的第一個答案，大自然就是這樣的，只是你沒有發現。」

「世道是冷酷無情的，你沒有力量就沒辦法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這些是基本的法則。我不希望我所懊惱後悔的一切發生，我認為，有威脅的就該除掉。」

「至於靈魂，我有我的看法。我認為人的偉大尊嚴，在於他能說出這話：我只出生一回，不會重生。此生能為自己和親友做到的，就是我能擁有的一切，而我對此非常滿足。做人有此足矣。」

「無關命運，只是，我們擁有反抗的權利。」

說罷，阿斯塔納加快了腳步，跟上了前面的隊伍。

而伊茲拉沉默地維持著原本的速度，他看到所有人慘烈的結果，眼中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

當我得知了一切，一種無形的責任就降臨在我的身上，我必須維護這必定的未來，即使我們註定覆滅，註定痛苦。他這樣想著，卻又變得動搖。

幾小時后，天色已經暗下來。

大家準備休息時，有人注意到夜空出現了難得一遇的極光現象，神秘的藍綠色條帶散發著光暈，大家疲憊的身心都被這美景治癒，興奮地拿出相機拍攝。

伊茲拉坐在火堆旁烤著火，看著鍋內翻滾鼓泡的，遲遲沒有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