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賞金女王

海城之所以被稱為不夜城，是因為即使在凌晨，霓虹之下也充滿了濃濃的煙火氣。

紫霞住的地方離「迷路酒吧」並不算遠，從衡山路拐到淮海路，再向東繼續走十分鐘，便是鎮魔司給她安排住所的「霞飛花苑」。

夏天的夜晚，凌晨也依舊濕熱。

走著走著，發隙里便漸漸冒出了絲滑的汗珠。

紫霞抽下發簪，原本潦草束縛在一起的長發，便如脫韁的野馬放肆的在肩頭奔騰。

回去這一路上，會經過很多深夜的小吃攤，也會經過很多古舊又精緻的街坊弄堂。

有時她會刻意在這些弄堂前停下看看。

海派的石眉，雕花的木窗，像極了羞澀又溫婉的老城姑娘。

這些老舊弄堂就像城市裡的神經脈絡，細小低微的隱沒在繁華之中，但是卻又那麼的不可或缺。紫霞很喜歡它們充滿歲月氣息的名字，「春風裡」、「蘭花塢」、「大福下」，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她第一次見他的地方，就叫「大福鎮」。

不知不覺，紫霞已經走到了「霞飛花苑」的大門外。

保安亭還亮著燈，可是裡面的大爺卻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了，紫霞踩著拖鞋由遠及近的啪嗒啪嗒聲，並沒能把他吵醒。

她沒有急著進去，反而駐足，靜靜的站在門口的花圃邊。因為離她不到二十步的樹下黑影里，藏著另外一個黑影。

紫霞漆黑的雙眸里彷彿藏著無數把利箭。

黑影里的黑影，在無形的威壓下緩緩走了出來。

果不其然，黃志明。

「紫霞仙子，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今晚月色不錯。」

「說人話。」

「我是來殺你的。」

黃志明的話並不出乎紫霞的意料。

這傢伙，殺氣很重。

賞金獵人，幾乎都是具有異能的凡人，也有極少數是厭倦了團隊生活而特立獨行的神佛。

賞金獵人，表面上都是光明的執刀人，他們以明市上發布的斬妖除魔榜賞金為生。

但這僅僅只是表面。

有陰就有陽，有明就有暗。

黑市上，還有另一份懸賞單，那便是妖魔懸賞的誅神令。

出於各種原因，涉險替妖魔賣命的賞金獵人並不在少數。

黃志明給紫霞遞了根煙，又雙手捧在一起替我點燃。

紫霞問他為什麼選擇接下誅神令，又為什麼選擇來殺她。

黃志明笑著說他太累了，幹完最後一票就收手。

紫霞的懸賞有一百萬通幣，足夠他遠走高飛，隱姓埋名過完下輩子。

紫霞也笑了，因為她又漲價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殺不了我。」

「想過。」

「但你想試一試？」

「是的，我想試一試！」

黃志明攤開了右手的手掌，五根手指的指腹上，出現了五個氣息纏繞的小球，赤、棕、白、紅、黑五色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

紫霞不知道黃志明是靈氣覺醒還是和妖魔簽訂了契約。

但紫霞知道，他很強！

他的手指稍微一動彈，紫霞周圍的花草樹木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全部襲來。

就連那剛發出嫩芽的小草都如同出膛的子彈，揮舞著鐮刀般的芽瓣，砍向紫霞全身。

紫霞懶得躲，也懶得避。任草木如游龍驚鳳一樣呼嘯襲來。

只不過在離她身體的一尺之外，

草木再難前進分毫。

「黃志明，拿出點真本事。」

「謹遵仙子之命。」

一團紅的發黑的的火焰在紫霞身邊炸開，瞬間點燃了被她隔在氣牆之外的草木。

紫霞彷彿置身火海，皮膚漸漸有了灼燒感。

這陣動靜終於驚醒了保安亭里的大爺，他不情願的睜開了枯瘦的雙眼，心想肯定是哪個年輕小子又喝醉酒在這瞎鬧騰。於是罵罵咧咧的推門出來，準備宣貫一下公共場所行為規範。

火光刺得他不由睜大了眼，一看滿身浴火的紫霞和殺氣騰騰的黃志明，大爺瞬間清醒，這是遇上了神仙打架。

「二位隨意」。

大爺努力保持住鎮定，屁顛屁顛的回到了保安亭，默默鎖好了門，然後又偷偷的掏出了手機。

其實大爺知道他很安全，因為神佛和獵人都不會傷及凡人，只是本能讓他舉著手機的雙手有些顫抖。

紫霞搖了一下手中的銀索金鈴，清脆的鈴聲彷佛戰鼓一樣在火海之中擊打著。不過幾個呼吸間，火海便被她的鈴聲震滅。

黃志明在火焰熄滅的瞬間，從湮滅的火苗之中抽出了一把炙熱的火劍。這小子，明明是一個現代人，偏要學著舞刀弄劍。

那就，練練劍。

一聲劍嘯，紫霞的紫青寶劍劃破星空而來。

電光火石，草走劍飛。

她和黃志明又鬥了數十招，居然打的難分難解。

紫霞有點小興奮。

看來年輕這輩的賞金獵人中，黃志明的確有這個資格來挑戰自己。

紫霞不由的認真起來，經驗告訴她，面對這樣的對手，大意會送命。

紫霞踢掉腳上的拖鞋，赤腳而立，如瀑布般傾瀉的長發在黑夜裡愈發黑的發紫。

長發有些散亂的不斷撩動著她的眉梢，乍一看竟有些魅惑。

她的眼神依舊靜如秋水，可殺氣卻抑制不住的瀰漫開來。

保安亭里大爺明天的朋友圈，肯定會寫道「越美麗的女人，越危險」。

手腕一抖，紫青寶劍的劍氣暴漲千倍。隨著紫霞腳下地磚的碎裂，千分之一個呼吸她便閃至黃志明的身前。

紫霞連口訣都未曾吟誦，便在自己和黃志明的周圍築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結界空間。

黃志明知道，這一招肯定非同凡響，因為結界表示紫霞不想傷到無辜。

寒光乍起，黑夜如白晝，劍氣化作十二條青龍，瘋狂的拍打著黃志明。

他在一瞬間擎起一道金鐘罩，但隨著青龍不斷的撕咬，金鐘罩也漸漸出現了裂縫。

黃志明後撤三步，默念口訣，十二道驚雷憑空落下，砸向青龍。隨即他又一張嘴，口中噴出一道巨大的水柱，但被紫霞擦著髮絲閃過。

電光火石間，二人都從死神手裡逃過一劫。

青龍影滅，紫霞從虛空之中伺機一劍刺下，夾雜著磅礴的神力和劍氣，山呼海嘯、雷霆萬鈞。

黃志明避閃不及，只能提起火劍硬擋。

轟隆巨響，黃志明被紫霞這一擊震退數丈，重重的砸在了結界之上，口中隨之冒出了嚶嚶的鮮血。

「不愧是紫霞仙子，永遠這麼霸道。」

「你也不差，居然還能說話。」

「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最後一樁買賣要選擇殺你？」

「不知道。」

「因為殺了你或者被你殺了，都是值得令人開心的事。」

黃志明，一個二十齣頭的新世紀青年，卻偏偏喜歡打著髮膠、戴著金鏈，穿著裸露胸膛的淺黑色西裝，完全一副港片里的老派殺手裝扮。

雖然紫霞很欣賞他，但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那便送他一個想要的結局。

又是十招過後，黃志明再也爬不起來。

沒多久，他的身軀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這是他的靈魂。

紫霞點燃一根煙，放在他的軀殼旁邊。

黃志明的靈魂很自然的拾起香煙，抽了起來。

「仙子，我準備去地獄繼續修行。」

「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我在人間沒有留戀了。」

「你的天女二號呢？」

「她死了。」

「哦。」

一根煙抽完，黃志明面帶微笑的說他該下去了。

臨走前，他又回頭看著紫霞，認真的冒出了一句：

「有機會我還會來殺你的，女王！」

紫霞沒有說話，微笑擺手，示意他趕緊滾蛋。

夏天的夜風，溫熱又有些潮濕，吹的人一陣陣躁動。躁動之後又愈發的清醒，清醒到能勾起很多許久的回憶。

在沒遇到唐僧他們之前，紫霞曾今也是賞金獵人，還是最出色的一個。

比起美女、御姐、紫霞仙子或者鎮魔司副司長這些大眾標籤，她其實更喜歡另一個名字。

在賞金獵人這個遊走於黑白之間的灰色行當里，無論新秀還是舊人，他們都喜歡尊稱紫霞為：

賞金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