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耳傳書
十月初八,午時,長安城內,還沒有立冬的正午陽光依舊燦爛,明媚的陽光灑在玄風橋上,也散在橋上橋下每個人的心中。
此刻正是熱鬧的午市,小商販們一字排開,將玄風橋圍的滿滿當當。
有賣菜的攤子、有賣水果的攤子、有賣膏藥的攤子、有賣鞋墊的攤子,好像長安城裡你能想到的東西,這裡都有賣的。
可是有個攤子上卻什麼也沒有賣。
攤子上只有一塊被水漿洗的早已發白的藍布,四角被四塊石頭壓著,攤主已經很努力的把這塊布攤平了,但還是皺皺巴巴的。
這塊布上除了四塊石頭以外沒有任何東西,甚至連灰土都沒有。
但攤子后卻有一輛手推車,車上堆滿了茅草,這手推車旁坐了一個人,茅草上還躺著一個,這兩人大抵就是這個攤子的攤主了。
但這周圍的商販和百姓卻早已見怪不怪了,因為他們都認識丁植和杜冷這兩個人。
丁植和杜冷從小就在這玄風橋旁長大,他倆年齡一邊大,今年剛滿二十,父輩都是旁邊駐守的軍戶,可十二年前的一場瘟疫使他倆成為孤兒。
所幸把守的駐軍和周遭的居民時常接濟他倆,他們也就這麼磕磕絆絆吃著百家飯長大了。
躺在茅草上的是杜冷,此刻他用一頂巨大的草帽遮蓋著臉,正美滋滋的睡著午覺。
而手推車旁的丁植卻苦著個臉,一邊揉拭著肚子,一邊不住的嘟噥著些什麼。
丁植一向喜歡吊著一副苦瓜臉,整天都是憂心忡忡的,好像人的臉經常吊著就會變得越長,杜冷在丁植背後都叫他丁驢兒。
而杜冷卻一天沒心沒肺的,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愛幹活,也不愛走動。可他卻偏偏生的一副俊俏的臉龐,丁植每次看著他的臉都惡狠狠的說,你要是個女的,我早就把你賣到窯子里去了。
杜冷每次都笑著回答,我這種懶人,去了窯子也當不了頭牌。
今天丁植還正為中午的飯菜發愁,攤子卻突然來了幾個主顧。
「這攤子的老闆是誰?」一個穿著白搭子的人,操著不是很地道的關中口音說道。
說話這人人高馬大的,兩條精赤著的膀子烏的發亮,同樣油亮的腦門上還貼著一塊膏藥,他後面還跟了三個獐頭鼠目的跟班。
「客人想買點什麼?」丁植見著這幾個人,本來就下垂的臉拉的更長了。
「買什麼?」那人惡狠狠的說:「你是賣什麼的?」
丁植並沒有動氣,還是淡淡的說:「客人想要什麼,我這就賣什麼。」
「嘿,你還歪的不行。」那個人喝道:「趕緊把你著攤子收了,從今天起,沒我的許可,誰也不能在這裡擺攤兒。」
「難道你是這裡新到任的長官?」丁植嘆了口氣問道。
「長官算什麼,這是你潘二爺,以後這玄風橋都得跟著姓潘。」旁邊獐頭鼠目的跟班中最矮小的那個搶著說道。
潘二神氣的把頭仰起,用兩個碩大的鼻孔看著丁植。
「潘二爺,那我怎麼才能繼續在這裡擺攤兒呢?」丁植還是一臉愁容的看著潘二說。
「這還不容易,每個月孝敬潘二爺一吊錢,潘二爺就保你平平安安在這裡營生。」那個跟班又搶著解釋道。
「這恐怕不太容易了。」丁植好像已經愁得開始撓起了頭皮:「我連中午的飯錢都還沒有著落呢。」
「那就趕緊滾蛋。」潘二還沒有生氣,
旁邊的跟班卻已經發怒著說道。
「這恐怕也不容易。」大草帽底下的杜冷突然說話了。
「為什麼?」跟班有點好奇的問道。
「因為我的兩個拳頭不樂意。」杜冷回答道。
丁植聽完搖了搖頭,一邊嘆了口氣,一邊蹲起來疊那塊藍布,他把石頭擺在一旁,整整齊齊的將藍布疊了三疊。
潘二的跟班看著收拾藍布的丁植,怒氣竟也消了一半,竟笑著對丁植說:「他剛才說什麼,誰不樂意?」
「他說。」丁植站起身將藍布收入懷中,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說:「他的拳頭不樂意。」
丁植剛說完,潘二的巴掌就招呼過來了,這鐵掌一看就不一般,像是這虯勁的筋肉包裹著一塊鐵砧。
眼看著這巴掌就要甩在丁植臉上,只聽噗的一聲,杜冷的拳頭狠狠地打在了潘二的鼻子上,潘二的鼻血瞬間就流滿了臉。
潘二吃痛的捂著鼻子,眼淚也跟著鼻血一起下來了。
他一邊捂著鼻子,一邊用另一隻手示意跟班們趕緊動手。
杜冷並沒有等他們動手,只一瞬間,啪啪啪三聲過後,三個跟班也跟潘二一樣,用手捂住了鼻子,鮮血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流出來。
杜冷擦了擦拳頭,目光溫柔的看著雙手,好像在安慰他們,讓拳頭不要再生氣了。
而丁植則嘆了口氣道:「不好意思,我也管不住他這拳頭,不知道這一弔子錢,你們要還是不要了。」
「你們給我等著。」潘二口鼻有血,勉強擠出這一句話,便扭身跑了,後面幾個跟班見狀,也跟著跑了起來,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這活動了活動,胃口一下大了起來,中午吃什麼?」杜冷笑著看向丁植說。
「吃吃吃,錢都沒有吃個屁。」丁植拉長了臉咒罵道。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突然跑來一條黃狗,黃狗嘴裡叼著一塊硃紅色的木牌,跑到杜冷身邊不住的搖著尾巴。
「長得好看的人,連狗都喜歡。」杜冷笑著說。
「可惜你不是只母狗,要不你就可以嫁給它了。」丁植沒好氣的從狗嘴裡搶過木牌。
木牌上有金漆寫著,長安城東,灞橋翠柳庄一聚。
丁植半信半疑的將木牌遞給杜冷,杜冷看完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你看,這飯轍不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