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屋裡
霧氣漸漸的散去,船上的矛盾也隨著錨鏈的拋下而暫停。
夥計們將分類好的魚蝦蟹從冰艙中取出,放在竹編的筐中,一筐筐的放在甲板上。
「這一個航次怎麼樣呀?」碼頭上的魚販嚴陣以待,在岸邊等待擺渡船從大漁船上載魚靠岸,這是真正的一手貨源,就看誰搶到的更多、更鮮、更便宜。
船上,船老大蹲在甲板邊上,拿著一個鐵盆子把魚獲分成了若干份。
「啊弟,過來,這一份是你的,拿回家裡去拜祖。」林夢潮在船舷呆看著碼頭上交易的魚販,被船老大招呼了過去。
林夢潮看著自己的那一份:甘鯛、黃脊、巴鱗還有幾隻不大不小的三目鱭。裝好魚后,林夢潮跳上了第一艘來接魚獲的擺渡船,乘著他向碼頭駛去。
靠近岸邊,濕濕的霧伴著煙味撲面而來,直直地睜不開眼睛。林夢潮並沒有理會碼頭上為著買魚爭執的魚販,只是緩了一會,一躍到了岸上,穿過人群,一心只想遠離那個帶著魚腥味的交易市場,那些沾著魚鱗的鈔票、木扁擔還有香煙。
穿過巷子,街上的姿娘、中年男人多肩挑一副竹筐,甚至有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的老人。竹筐在扁擔下一聳一聳,跟著挑擔人步履匆忙,他們一邊提醒玩鬧的孩子們小心看路,一邊朝扁擔頭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生怕誤了時辰。
林夢潮來到了祖屋,對於他來說,這是他的家,一座前廳無屋頂的「四點金」,前後兩廳各有東西兩間旁房,佔據整座庭院的四角。其他族人都已搬家置業,唯他們家還在這裡居住,打理門庭。每到時節祭祀,都需要洒掃大廳,等待其他族人來祭拜供奉在這裡的祖先。
在海邊潮濕氣候的作用下,厝里的蛇舌草借著天井的石頭縫野蠻生長,暗綠色的苔蘚染上牆邊。燕子在後廳的屋檐旁銜起了幾間棲息地,屋檐下時不時還有野貓跳到供桌上打鬧。
他將魚倒在了天井的水井旁邊,洗了把臉,走到了大廳上,跪在了供桌前,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不會讀書去討海賺錢也好哩!魯看:18歲,正後生!」二伯在邊上和林夢潮的父親鄭重其事地說道。
林夢潮沒有理會,起身向門口走去,雙手合十的他期盼祖先能夠保佑他找到門路,起身的他只想離開這種氛圍,至於去哪裡,他也不清楚,只是想離開。
案上氤氳著的煙,劃過透明的燭火,兩種分子像是在爭執,又像是在相伴而舞。
「大呀,來食茶,這個航次怎麼樣呀!我這個奴仔這次可就麻煩你了。」
林夢潮的父親走到前廳向走進門的船老大遞上了一根煙。
「邁邁邁,你這個孩子不適合討海,在我的船上睡到昏天暗地,還強嘴奪舌,要麼送去工廠剪線頭,要麼去別的船,我無便!」
林夢潮剛想走出門,卻被他父親擰住衣領,拉了回來。
「討債仔,你究竟想幹什麼?書你讀不清楚,討個海你給我去船上造反!」老林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林夢潮的臉上,林夢潮恨恨地看著周遭,盯著他的父親,攥著拳頭,掙脫了束縛,大喊道:
「你不給我讀書,但我也不可能去討海,誰要想你一樣,討了一輩子海,還住在這個破地方!」
「你再道一句!今日我不打你你不知道肉痛!」說罷,林夢潮的父親將他拉到了天井下,扒去了他的衣服,提起桶就往水井裡面打水。
「不要啦!天氣太冷了!」
「還是個奴仔,打也打了,說兩句就可以了。」
「還在祭祖呢。」
祖屋裡來祭祀的人紛紛勸阻,此時的老林已經拉起一桶水,重重地放在了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