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黎明沒收了那最後一抹黑暗,菜地里的向日葵滿是金黃。
這地是劉錢灣劉向錢家的,連帶周圍的五畝地,種滿了芝麻、棉花、玉米,向日葵是新栽的。
雲邊由金黃色的絲帶包裹著,天際悄無聲息的變亮,劉錢灣有千把戶人家,村莊處綿橫著一長條一長條的耕地,一片又一片的灰色田圃,內部縱橫著兩三條大道,長著李樹和棗樹。
綠樹掩映的山村民居,紅的瓦,白的牆。被柳樹環抱的農家小院更使人如痴如醉,那是向錢家,初陽透過層層枝葉撒在紅磚青瓦的房舍上,給它抹上一層黃燦燦的顏色。
雄糾糾的公雞用激揚的叫聲報曉著黎明的到來,在此起彼伏的歌唱中,劉向軍從睡夢中催醒。一片無色的光線,透過窗帘照射在向軍臉上,拉開帘布,推開門,清風拂面而來,夾雜著絲絲泥土幽香,一股股清涼的空氣,隨著深深的呼吸,沁人心肺,使人滿心舒暢。
胡芬也醒了,往常,她是要和丈夫向軍一同出農的,今日有了身孕,便在家歇息了。向軍的父親是劉向錢,半年前去了外地做生意,母親孫雲,也因年輕時的勞作,雙腿不便,向軍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大姐叫劉翠梅,二姐劉翠君,妹妹叫劉玉梅。翠梅,那年高考一本差一分,便上了二本大學,現在已成家立業,在城市發展。翠君也上了大學,在城區成家立業,玉梅在醫科大學研學,還沒有畢業,三人都很少回家。向軍在初二就輟學了,因此家裡的農活便由向軍一人擔了下來。
洗漱過後,向軍點起灶爐,淘好米放好水,準備做一碗熱騰騰的白粥。粥雖簡單,卻是飲食之根本,熬好並不容易。一份米兌十份水大火煮開,小火慢熬,中間還不能停頓,也不能再加水,只熬得水米融洽,柔膩如一,表面上浮些許珍珠般的米粒。
做好的白粥,奶白色的水中有許多黏在一起的米粒,略帶一點粘稠的感覺,吃下去,不用過多的咀嚼。向軍很快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白粥,三步做兩步走地遞到胡芬床前。
這碗看似毫無特別的白粥,甚至說是一碗再也普通不過的稀飯,裡面帶的卻是臘八粥里沒有的純白和平實,紅棗粥里沒有的清甜,其他任何粥里沒有的一份濃濃的愛。
「芬兒,吃吧,我出去搞搞田裡,再到鎮上大街弄只鯽魚,中午回來給你搞魚湯喝!營養可不能少!你可得好好休息啊,來!喝了這碗粥,暖和點。」向軍說著。
「哎呀,好,好…」胡芬還沒說完,肚子里就有一陣踢踏勁,「哈哈哈哈,向陽踢我咯!看來孩子想喝魚湯咯!」胡芳打趣著。向軍用耳朵貼著胡芬的肚子,又深深的吻了一下,蹦跳著起來,「陽子兒!等著爸爸給你做魚湯!」
「走了,芬兒,等我回來」
「可得注意安全,我等你嘞!你莫太勞累了。」胡芬囑咐道。
向軍帶著亮光閃閃的鐮刀走出了門。鄉村的清晨是大地清晨最富有色彩的一角,飄飛的黑紅玉米纓絡,乳白的炊煙,以及村民古銅色的皮膚,一起在早晨的篇章上喧鬧,奏鳴色彩之歌。走進田圃,莊稼葉子細細碎碎的聲響,一波一波地不斷撞擊著樹木即將凋零的枯葉兒,鄉村的生活是與世無爭的,是輕鬆寫意的。
向軍朝天空望去,鳥兒開始嘰嘰喳喳,一會兒歡鳴,一會兒振翅飛翔,彷彿無論怎樣雀躍,都表達不了它們的欣喜之情。溪水也格外的歡快,不時的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村裡小賣部的王媽正在溪邊洗衣服,老牛在溪邊也耐不住寂寞,哞的哼了起來。
「嘿哎!王姨,你莫起這麼早洗衣服嘞!」向軍熱情地打著招呼。
「昨天我看天氣預報了,天氣蠻好,趕忙洗洗,圖個好天氣,衣服也好晒乾嘛!」王媽笑著應和。
「那我到田上去咯,你好洗,你好洗。」
「快去快去,芬兒都快十個月了吧,那是要生的節奏啊,可得重視喲,你莫太不在乎啊,要搞好!」王媽提醒道。
「莫說這話,莫說這話,我肯定是搞好的,王姨放心,我現在是家裡的頂樑柱嘞,我會挑好梁子滴!走了走了。」向軍朝田圃走去。
「鋤禾日當午喲!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喲!粒粒皆辛苦……」向軍哼著民歌,走到田圃,只見是一片豐收的景象:雪白的棉花,沉甸甸的稻穀,顆粒飽滿的玉米。它們被風一吹,頻頻點頭。
向軍穿著一件打了補丁的短棉襖,上身全是泥點子,還有「刺頭」(是一種植物的果實,學名叫蒼耳子,有的地方叫蒼浪子,老倉子,這種草在鄉村很常見走在田間路上,不小心就會刺到衣服上。)下身是灰色的褲子,褲管像水桶一樣大。他要開始收割了。
向軍頭戴草帽,右手拿鐮刀,彎著腰背朝天左手抓麥子搳,搳完一刀往前一勾,勾住前面的麥子又搳,左手拿不了之後就放在身上,又繼續,直到能綁一捆麥子,用麥子草打繩捆住,再繼續搳下一捆。
幹完農活已是臨近十一點,這時灣里的拖拉機是閑置的,向軍便借來,準備朝鎮上的街上出發。
「噶~啦啦啦」啟動啦,向軍悠閑的坐在車上,想著鯽魚湯該怎麼做:得買一些豆腐當配菜,鯽魚去腮洗乾淨,把鍋燒熱,把鯽魚煎的兩面發黃,放生薑,熬制20分鐘漸漸發白,快出鍋之前,加上適量的鹽,小蔥碎……「嘶~美極了!」向軍心裡嘟噥著。
原野上有一股好聞的淡淡焦味,太陽把一切成熟的東西烘培得更成熟,黃透的楓葉雜著赭色的橡葉,一路艷燒到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