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奧特曼

站在講台上的雷凌風不覺得他們是在看黑板，而是在看他出醜。這個數學學習天份不錯的酒文化愛好者，對英語無感或者說絕緣。一般英語考試能及格就是頂級好運了，那個分數大概能讓他的班級排名上升個十來名。

余老師念了十個單詞，都是剛教的，他就在黑板上拼寫出了一個。這就是上課走神的結果，但這個結果還是出人意料。

「雷凌風，繼續呀，你不用替學校節省粉筆，學校不差這一點粉筆。」余老師原以為雷凌風起碼能寫一半出來，萬萬沒想到。

下面的同學不敢笑，也不敢低下頭，但更不敢抬起頭。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太突出妥妥地會被叫上講台上，余老師是個要面子的人。他必須還得找一個人，一個能體現他教學水平的人，不然面子人過不去。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男老師更加愛惜臉面。

余老師感到非常糟心，如果只是一個雷凌風那還好，如果都是雷凌風那就真的是他的問題了。他必須再叫一個學生上來，否則他覺得丟臉，但其實學生們並不在意。愛學習的人都是少數，愛英語的完全是鳳毛麟角。

掃視了一圈，余老師把目光最後鎖定在了劉思曼身上。班上英語成績最好的幾個人是彭思學、都文慧、劉思曼、柳青青、李舒雲，但彭思學不靠譜呀，容易出幺蛾子，屬於不可信之人。可惜都文慧今天又請假回家了，挑來挑去，就屬劉思曼最穩。

「劉思曼，是你就是你，我們的小哪吒，請上台來，開始你的表演。」余老師又開始了自嗨式點名，手舞足蹈的樣子有些像小丑。但同學們不敢笑，憋的很辛苦。

劉思曼起身上台，動作如行雲流水，從容淡定的樣子像極了出征挂帥的穆桂英。余老師念一個，她寫一個。十個單詞，沒一個寫錯。興緻來了的老余又給劉思曼加了菜，範圍包括但不限於已經教授的內容了。

下面的同學個個都慶幸不已，老余這是不講武德呀。這誰頂得住，誰上誰死。出人意料的是劉思曼抗住了，她抗住了就意味著沒有下一波倒霉蛋了。這哪裡是劉思曼，這簡直就是奧特曼。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小聲來了一句：「奧特曼、奧特曼。」

然後，陸陸續續跟著喊起來了，最後全班都跟著整齊地喊起了「奧特曼、奧特曼」，一邊喊，一邊擊拍桌面。

心情不錯的余老師沒有理會台下發瘋的學生，而是欣慰地點了點頭。所以大家也都懂了什麼叫得意門生，什麼叫得意門生的待遇。

與之相對的，那個被余老師目光再次關注的雷凌風，只覺得渾身冰涼。

「剛才雷凌風同學差一點摧毀了我對自己教學水平的自信，感謝劉思曼同學又給我拉回來了。」

說完，放學的鈴聲就響了起來，教室瞬間有些不言自明的躁動，雖然沒有一個人動，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雷凌風同學，這一個月教的英語課文，麻煩你周末抄兩遍。現在，下課。」余老師終究忍住了已經打好底稿的說教，不忍再看同學們對放學期盼的眼神。心裡很氣也沒辦法，只好辛苦雷凌風了。

一分鐘內教室就沒剩下幾個人了，留下的都是「苦學僧」，又或者別有約定的「有約僧」。比如程明，家住很遠的農村，回家不方便的，又特別愛學習的，就回如同往常一樣自習。十四班的「苦學僧」只有兩個，程明和彭思學，同學眼裡的異類。其他人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其他愛好，但程明除了學習再無其他愛好。哪怕是彭思學至少每天晚上都有跑步鍛煉的愛好。

彭思學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背上書包，走到劉思曼的座位旁：「半小時后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仟韆仦哾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嘴裡面哼著鄭智化的水手。這歌挺老的，學生中知道且喜歡的人不多。現在最流行的是周杰倫，鄭智化這個時候已經是屬於過氣歌手了。

柳青青很不滿彭思學對劉思曼這種態度，那語氣就是命令而不是約定。這樣的鋼鐵直男就不配和女孩子約會，至於女朋友，這是鋼鐵直男也配有的想法嗎？這樣的男人，在柳青青看來，就應該送到鋼鐵廠學習學習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他一直都是這種態度嗎？他當自己是誰，霸道總裁？他是不是都市言情小說看多了，腦子壞掉了。」

劉思曼詫異地看了看柳青青，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內心有些小小的感動，好閨蜜一輩子。於是耐心為彭思學解釋道：「他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人還是挺好的。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拋開方式不談，他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

「一個每次作文都當範文的人，你跟我說不擅長表達，你是不是被他迷了心智。」柳青青顯然不信，在他看來要就是不願，不存在不會。

「別激動，作文和說話是兩碼事。好了，今晚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劉思曼搖著柳青青的手臂，小小地撒了個嬌。

柳青青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你居然會撒嬌了！」

劉思曼有一點點的尷尬，忽然意識到自己表現得有些異常。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們快走吧。」

「我不急，又不是我要去約會。」柳青青紋絲不動，故意拖時間，想看看劉思曼著急的樣子。

「青青，我不能讓彭思學等太久，這樣太不禮貌了。」

「女孩子不能太守時，不然這些臭男人不知道珍惜。」柳青青有些無奈，在劉思曼的拉扯下半推半就地跟著走了。

「不可以的，不禮貌。」劉思曼堅持道。

「真的服了你，早晚有你哭的時候。」柳青青感覺自己似乎被拖著慢跑起來了。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普通的男女同學關係。」

「最好是，什麼都是假的，學習好才是真，考上一個好大學才是現實。我們說好的一起離開那個小鎮，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有一天是我一個人離開，而你則在小鎮嫁人生子。」柳青青語重心長說道。

劉思曼點點頭，但還是越走越快。回到宿舍，她就著急忙慌地換了一件牛仔褲一件輕薄的卡通印花長袖，又整理了一下髮型，稍微撲了點粉，淺淺地塗了點口紅。忙完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原來被裝扮拖成的六分容貌，現在已經有了八分。

女生宿舍樓下，宿管阿姨警惕地看著彭思學。她已經觀察這個男生很久就，在門口這走來走去，就是不肯離開。多少次宿管阿姨都差點沒忍住把他趕走，高中不是大學，不允許有這樣的現象。

多虧彭思學長相秀氣，帶了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像是好學生，如果是孫有朋大概率要被阿姨請走。

宿舍樓下時不時有女生背著書包或拿著行李下樓，可惜每一次都不是劉思曼。彭思學只是匆匆掃一眼，又低著頭來回踱步，反正就當鍛煉身體了。當然，有一些警惕的女孩子會主動避開他，甚至不惜繞遠一點，畢竟這貨越來越靠近女生宿舍了。

不認識彭思學的女生，一半把他當神經病或者猥瑣男，另外一半都是膚淺地通過臉來判斷好壞。但沒有女孩子搭訕，如果是李乘風這種，靠臉就可以征服女孩子。打招呼的倒是有一個，一個彭思學最不想見到女同學陳學思，高一上學期的煩人精。

陳學思單純就是好奇，也是出於同學間的禮貌，所以熱情地上前打了聲招呼：「彭思學，好久不見，你堵在女生宿舍大門口乾嘛？」

彭思學本心而言不願意搭理她，出於禮貌只是尷尬地笑了笑，勉強解釋道：「我在思考，不要打斷我的思路。」

陳學思還以為彭思學在想某一個數學問題呢？也沒有在乎他的態度，就準備離開了。奈何，劉思曼正好從宿舍樓出來，見到彭思學臉上不自覺又增加了幾分笑容。

「讓你久等了，這瓶酸奶請你喝。」

彭思學接過酸奶，這才發現陳學思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眼神里有驚訝、有好奇，也有些不可思議。

「你還沒走。」彭思學假裝從容淡定，一點都沒有為剛才隨口撒的慌被當場戳破而感到尷尬。

「我怕不是在做夢，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這個怪胎在女生樓下等人。你不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嗎？怎麼就變了，真就挺讓人失望的。」

陳學思一點都不著急回家，眼睛在彭思學和劉思曼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劉思曼身上。劉思曼平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這麼打量、注視，微微有些不自然，她盡量撇開臉，看著彭思學。

「陳學思，你禮貌呢？」

彭思學側身上前擋住陳學思的目光，揮手就要趕她走。

「眼光不錯。」陳學思說完就走了，非常果決，步伐很穩。